兩個女孩,聊得正歡,卻听著院子外,一陣的嘈雜,景齊雲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起來,雖然她的年齡比葉依秋小一些,但此刻,面上的威嚴,卻是葉依秋無論如何都無法比擬的——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小姐,太太過來了。」外面的婆子立刻過來回道。
「雲兒,你還在這里?」景于氏一臉陰沉的走過來,犀利的眼神,向著葉依秋冷冷的掃了一眼,轉向景齊雲,眼中的寒冰,卻迅速的消融了。
「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放到我那個時代,簡直就可以戰無不勝了!」葉依秋的心中稍稍的誹議了一下。
「小姐,你在這里,讓我好找!」一個稚氣的聲音,從景于氏的身後傳了過來,一個頭上扎著雙髻,臉蛋紅撲撲,圓嘟嘟的女孩跑了過來,可憐巴巴的望著景齊雲,看得出來,她確實很著急,在這微涼的秋日,額頭上竟然全部是汗珠子。
「小團子,你怎麼這麼狼狽。」景齊雲扔不住厭煩的斥責道︰「離我遠些,一身的汗臭味!」葉依秋看著那個女孩,小團子這個名字,起得倒真是恰如其分。
「小姐,小團子到處找你,都沒有找到,府里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我怕小姐……」小團子說著,眼圈一紅,似乎要哭了出來。
「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小團子,趕緊去把你的臉洗干淨,再燻壞了小姐!」景于氏責備著,那邊景齊雲早走過來,攙扶著景于氏到自己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太太,看你的臉色,好疲憊,太太,凡事交給下人就好了,你也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雲兒,你看看這一個爛攤子,我能放下嗎!」景于氏眼楮立刻一瞪,葉依秋搖搖頭,這樣的女強人,處處挑剔,累死也是活該。
「太太,還有大哥,大嫂,太太的身體要緊啊。」景齊雲趕緊的說道。
「他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少女乃女乃,我更不敢指望。」
「太太……」景齊雲實在是無話了。
「雲兒,天色不早了,這間屋子霉潮異常,你待得久了,再染了濕氣,早點回房去吧。」景于氏站起身來,沖著那些婆子們叫道︰「你們幾個過來,扶著少女乃女乃回靈棚去,今晚可是以她為主呢!」
「是。」婆子們立刻過來,攙扶起葉依秋,將她頭上的白花帶正,素衣整好,攙扶著,向著外面而去。
「太太,二嫂能撐得住嗎?」景齊雲有些擔心的追過來,景于氏伸手攔住她,緩聲的說道︰「雲兒,我放心吧,她是我花大價錢銀子買來的,就像個銀人一般,我怎麼會不經心,小團子,扶小姐回房間休息去!」
「小姐,請跟小團子回房去吧。」小團子頭上的汗已經擦干了,連忙的走過來,攙扶住景齊雲,回房去了。
方才葉依秋被那些婆子架過來的時候,一面要裝暈,一面又餓得真暈,所以也沒有留意這景家大院的情景,這會兒,心不慌了,行動也穩當了,婆子們雖說是攙扶,卻也只是跟在後面,不敢趲越。
葉依秋此時輕擺蓮步,順著院中青磚鋪就的小路,緩步前行。
已進初秋,樹葉漸次枯黃,不時的有幾片落葉,隨著輕風,飄飄而下,樹下,種著一些普通的花花草草,葉依秋從後院走出,一個婆子在前面引著路,拐向了南面的小路。
分明听到了人跡嘈雜的聲音,這條小路,卻是看不到人,葉依秋一陣的納悶,放眼望去,小路西面,一堵紅牆,蜿蜒而伸,再走不遠,但看到一個月牙門洞,幾個小廝端著剩菜盤子,正魚貫而出,看到那些婆子們,立刻站住腳步。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小廝連忙走過來,向著帶頭的那個婆子做了一個揖︰「劉養娘,這是要去哪里?」
「小六,我們要帶二少女乃女乃去二少爺的靈堂,你吩咐一下,讓小廝們回避一下。」
「是,是,奴才見過二少女乃女乃。」小六趕緊雙膝跪地,磕了一個頭,垂著頭站起來,直直的退出三四步,這才轉過身,對著那些小廝嚷道︰「你們幾個,立刻面向牆站著,二少女乃女乃要去靈堂。」
立刻,一排後背,出現在葉依秋的面前,葉依秋不由得一陣好笑,這景家的規矩還真是大,什麼回避,避嫌的,他們背過臉,就看不到自己了?自欺欺人嘛。
「二少女乃女乃,請吧。」那位劉養娘回過身來,身子微彎,恭敬的說道。
「嗯,走吧。」葉依秋點點頭,緩步的走進了那個門。
北面,擺著幾十張桌子,喪宴似乎剛剛結束,地上一片的狼籍,一些粗僕正在那里收拾著,有幾個似乎喝多的來客,被幾個小廝攙扶著,正向著另一扇門而去。
「二少女乃女乃,再走到南面,就到二少爺的靈堂了,今晚要哭靈,明天送了棺,二少爺就可以入土為安了。」劉養娘似乎在交待什麼,又似乎無意的說著。
「唉……」葉依秋微嘆了一聲,這就是自己的命啊,二少爺入土為安了,自己呢,也就成了一個清白女兒的寡婦了。
葉依秋本來以為哭靈,就要自己使勁的哭就行了,她甚至吩咐鈴兒悄悄的幫她偷了一把胡椒,悄悄的藏在袖子里,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有想到,哭靈不但要哭,而且還要對著那些吊唁的人,磕頭行禮。
起初幾個,葉依秋還沒有覺得怎麼樣,後來卻覺得自己的額頭越來越疼,越來越漲,似乎要爆開了一樣,趁著一個空當,她立刻回過頭,向著鈴兒輕聲的叫道︰「鈴兒,我的頭,是不是受傷了?」
「小姐……」鈴兒看著葉依秋的額頭,忍不住的就要哭出來。
葉依秋的額頭在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因為抗婚,撞出一個青紫的大包,後來慢慢的消腫了,給她絞臉的黃婆婆,又施了好多的粉在上面,蓋住原來的樣子,所以,還不是太明顯。
這會又是哭,又是磕頭,天氣雖涼,卻哭得一身的汗,那些粉只是純花粉磨制而成,被汗水這麼一沖,漸漸的露出本來的顏色,磕了幾個頭之後,那個包,又慢慢的腫漲了起來,一根青筋爆在上面,真是觸目驚心。
「有沒有流血啊?」葉依秋也不敢去模,生怕再模的發炎了破相。
「還,還沒有,只是紫腫起來了,小姐,你,你不要再磕頭了。」
「不磕怎麼行啊?」葉依秋無奈的嘆了一聲,執事先生又是一嗓子,一輪新的磕頭拜謝,又開始了。
葉依秋哭得最後,縱使涂再多的胡椒,眼淚也涌不出來了,她的心里一陣的悲憐,自己這一生的眼淚,就這樣的流干了?自己才十五歲,往後還有多少的喜怒哀樂,自己竟然沒有眼淚來助興,悲哀,悲哀!
送棺時,也跟現在差不多,只是葉依秋在鈴兒的攙扶下,一邊慢慢的走向墳地,一邊痛哭,眼淚已經干了,她只剩下干嚎了,好不容易,看著黃土蓋住那個黑漆漆的棺材,葉依秋只覺得心里一松,一陣疲憊襲卷了全身,她雙腿一軟,跪在了墳前的墓碑前。
「景家二子景齊然之墓。」葉依秋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那個沒見過面的夫君,原來叫做景齊然!
鈴兒心疼的看著葉依秋,短短的三天,小姐原先那瘦削的瓜子臉,此時已經只有巴掌大小,一雙大眼楮,哭得紅腫,鼻子下面因為涂了太多的胡椒,也變得赤紅一片。
「小姐,你,你坐車回去吧!」鈴兒抬頭看看那輛馬車,上面坐著景于氏,景小姐,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婦人,看那個馬車,寬敞的很,再加上小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畢竟她也是景家的二少女乃女乃。
「算了吧,太太肯定不會讓我坐的。」葉依秋掙扎著想要站起來,雙腿卻如灌了鉛一般,還是鈴兒和劉養娘上前,扶住她,這才雙腿顫抖的站了起來。
「小姐,你這樣,怎麼走啊。」鈴兒更加的心疼了,氣哼哼的說道︰「我去給太太說!」
「鈴兒,不要去!我,我能走!」葉依秋倔強的說道,想要拉住鈴兒,身子卻已經虛弱到了極點,被鈴兒的沖勁一帶,直直的就撲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你怎麼暈倒了,小姐,小姐……」鈴兒一把抱住葉依秋,看著她眨巴的大眼楮,立刻哭喊了起來。
「暈倒?」葉依秋的眼中立刻閃出一絲狡黠,大眼一閉,頭一歪,暈過去了。
「小姐,小姐……」鈴兒心里暗暗得意,哭得更大聲了。
「太太,二嫂暈過去了,快讓婆子們把二嫂攙上車吧!」景于氏正吩咐車把式趕緊駕車離開,景齊雲卻已經听到了鈴兒的哭聲,立刻叫了起來。
「我還真是花錢買少女乃女乃了,動不動就暈倒,你們幾個去看看,能掐醒,就讓她自己走,她還真以為,我買她來是享福的嗎!」景于氏不耐煩的說道,立刻兩個婆子就跑了過來,蹲下,伸出手就要去掐葉依秋的人中。
「你們干嘛!」鈴兒一把攔住兩個婆子的手,此時不管不顧的說道︰「二少女乃女乃暈倒了,你們不說趕緊好生的伺侯著,還要來掐她,你們沒有看到,二少女乃女乃這額頭上,昨天已經磕出一個大包,萬一傷到了腦子,太太能輕饒了你們!」
那兩個婆子,不敢再下手,相互看了看,猶豫著,起身回話去了。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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