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于氏听著李養娘的回話,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待看到此時東院似乎亂成一團的樣子,忍不住的喝道︰「出了什麼事!」
「回,回太太,二少女乃女乃,突然發起急病來!」黃婆子正在那里指揮著眾人們干活,打冷水的,請大夫的,這會看到太太了,立刻像找到主心骨一樣,趕緊的過來——
景于氏又看了看李養娘,眉頭微微的皺起來。
「太太,依奴婢之見,請大夫來,只怕不管用啊!」李養娘看透了景于氏的內心,立刻上前輕聲的說道。
「依你之見?」景于氏此時也是方寸大亂,尤其是听到大兒子竟然明目張膽的進到東院,為葉依秋換葷食,大伯子堂而皇之的進到小嬸子的房間,還如此的關切,這要是傳出去,景家的顏面何存?
「太太……」李養娘左右看了看,又湊近了一步︰「二少女乃女乃的病發的這麼急,這樣凶,恐怕是二少爺在天之靈,生氣了啊。」
「不會吧?」景于氏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三個兒子,已經走了一個,若真是二兒子生氣了,會不會降禍于大兒子,自己這一把老骨頭了,可不能再承受這喪子之痛了啊。
「太太,寧信其有,勿信其無啊!」
「李養娘,你,你可有什麼好法子?」景于氏此時真是六神無主了。
「太太,大夫來了,大夫來了……」丫環們在院外面叫了起來,那邊景于氏趕緊的一挑簾子,進了屋子,避到原來二少爺景齊然所住的屋子,听著大夫的腳步聲,急促的走了進來。
「太太,您要早做打算啊!」李養娘看著景于氏的臉色似乎都變了,立刻加了一把火。
「先請大夫看看再說!」景于氏搖了搖頭︰「看來,是我們景家欠這個丫頭的,從進來就沒有消停過!」說完,忍不住的又嘆起氣來。
那邊春花夏荷因為葉依秋對她們極是客氣,又幫著她們寫了家書,對于李養娘趁機進言,很是厭煩。
春花看著太太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立刻上前一步,柔聲的勸慰道︰「太太,天氣涼了,二少女乃女乃或許午睡時,沒有蓋好被子,受了風寒,發起病來,也是有的,太太暫且不要著急,听听大夫的話再決定。
「是啊,太太,二少女乃女乃自進了景家,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此次能到遇到大少爺,也是偶爾,況且,也是一家人,總是要見面的。」夏荷也跟著說道。
景于氏看看兩個丫環,亂糟糟的心情,稍稍的平復了一些,就听著那屋里,大夫在鈴兒的陪送下,走了出來。
「大夫,我們家小姐,到底是怎麼了?」鈴兒著急的問道。
「不妨事,只是受了風寒,我開幾個藥方,按劑吃藥,發了汗,就好了。」听著聲音,這個大夫的聲音很陌生。
「既然如此,那就請大夫快些開藥方吧。」
送走了大夫,鈴兒拿著藥方,請一位婆子幫著去拿藥煎藥,自己又回到房間,剛剛走進去,卻看到景于氏等人,已經站在了葉依秋的床前。
鈴兒趕緊的行禮,一邊端了凳子要給景于氏坐。
「太太,瞧著二少女乃女乃的臉色不好,該不是要吐了吧。」李養娘站在一邊,打量著葉依秋,此時她眉頭緊蹙,面黃皮干,一張小嘴不時的打著嗝。
「大夫怎麼說?」景于氏明知故問道。
「大夫說,是受了風寒,已經開了藥方,說發了汗就好。」鈴兒趕緊的答道,一邊著急的看著自家的小姐,痛苦的表情,時刻牽著她的心。
「鈴兒……」葉依秋突然叫了起來,身子一翻,一口黃黃的濁水就吐了出來,立刻房間內,彌漫著酸腐的味道。
李養娘立刻攙起景于氏,連忙的就要退出房間,鈴兒又急又疼,一邊抱著葉依秋,一邊又想去拿痰盂,但是,一手不能兩用,急得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春花趕緊沖著夏荷使了一個眼色,自己扶著太太,夏荷走過去,幫著拿過痰盂,遞到葉依秋的床邊,又趕緊的倒了一杯水,放到鈴兒的手邊,走過去,把窗子開了一條縫,房間里的味道,這才漸漸的淡了下去。
葉依秋又吐了好幾口,都是中午那些沒來及消化的飯食,緩了一口氣,漱了口,這才疲憊的躺回到床上,那邊鈴兒提著痰盂,想要去外面倒掉,又怕太太坐在外屋,再薰到了太太,不倒吧,又怕燻著小姐。
「鈴兒,待我回稟一聲。」夏荷看出鈴兒的為難,走出來,低聲向著太太說了幾句,那邊李養娘立刻說道︰「如太太不嫌棄,請先到奴婢的房間,待房間里的味道消了,太太再過來。」
「也好,也好。」景于氏一心只想听著李養娘給她拿個主意,立刻站起來,也不要人扶,走向李養娘的屋子。
那邊鈴兒趕緊的倒痰盂,用厚被把小姐蓋好,重新打開窗子,把房間內的味道吹得散了,這才關上窗子,一邊走到床前,看著葉依秋無知無覺的躺在那里,心里又是一陣的酸痛,忍不住的就要痛哭起來。
「鈴兒,鈴兒,你別哭啊,你快去看看,藥可煎好了沒有?」夏荷看著葉依秋的樣子,心里也有些難過,突然想到藥,趕緊的說道。
「是,是,麻煩夏荷姐幫我照看著小姐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夏荷點點頭,走到葉依秋的床邊,看著那一張霜黃的面容,嘆了一聲,二少女乃女乃,你來這世上,莫不是來受罪的?
「水,水……」葉依秋喃喃的說道,那邊夏荷趕緊的拿了一個茶盅,倒了一杯茶,自己試了,不燙了,這才送到葉依秋的唇邊,輕輕的喂她吃下。
鈴兒剛剛的端了藥進來,那邊葉依秋身子又是猛然的一翻,重新又吐了起來,這一次,腐食少了,吐得幾乎全是清水。
「小姐,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啊。」鈴兒端著藥,嚇得只是哭,那邊夏荷又連忙的接過藥,輕輕的喂給葉依秋,大概因為藥是熱的,暖了葉依秋的胃,所以,一碗藥下去,葉依秋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躺在床上,也平靜了許多。
「夏荷姐,真是,真是多謝你了。」鈴兒抹了一把眼淚,向著夏荷就要行禮。
夏荷連忙攔住她︰「鈴兒,什麼時候了,你還講究這些,你快去把痰盂倒了,重新倒了熱茶過來,我瞧著二少女乃女乃似乎好了一些,等你過來,我便去太太那里,請太太再請一位脈息好的大夫來看看。」
「是,是,多謝夏荷姐。」鈴兒忙不迭的干著活,夏荷直等到她都忙完了,守在葉依秋的身邊,這才離開房間,走向李養娘的屋子。
李養娘雖然住在偏房里,布置的卻要比葉依秋的房間奢侈多了。
里外兩間屋子,外面一間,正中擺著一面大大的八仙桌,旁邊四把椅子,因為天涼,椅子上都鋪著軟軟和和的棉墊子。
牆上掛著一副壽星圖,拄著龍頭拐杖,大大的腦門,笑嘻嘻的看著世間的這些凡人。
里間屋內,靠牆擺著一個大大的紅木櫃子,上面掛著一把黃銅鎖,一張碩大的床,床頭堆著兩個紅木的箱子,也掛著銅鎖,床上掛著淡青的紗帳,鋪著綢緞的床單,景于氏正倚著一個大大的靠枕,歪坐在床上,腿上蓋著一條綢緞面的被子,眉頭皺緊一團,望著坐在床邊的李養娘,長吁短嘆。
「夏荷,二嫂怎麼樣了?」看到夏荷進來,春花立刻上前問道。
夏荷看了看景于氏,景于氏也正望著她,夏荷行了一個禮,輕聲的說道︰「二少女乃女乃吃了藥,此時已經好了許多,正在安睡。」
「唉,罪孽罪孽啊。」景于氏搖了搖頭,一邊掀開被子︰「既然好了,那就不要折騰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傳出來,我們景家的老臉都要丟光了。」
「太太……」李養娘似乎還要說什麼,那邊景于氏的臉色沉了沉,李養娘不敢再說話。
「太太,請稍待。」春花看著景于氏從床上下來,就要直接出門,連忙的說道︰「天晚了,也涼了,待奴婢吩咐他們拿了一件披風來,太太再出門,當心吹了風。」
「嗯。」景于氏點點頭,重新坐下來,卻听著外面 的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踢碎了一般,接著鈴兒的聲音,悲慟的響了起來︰「小姐,小姐,你,你怎麼了……」
「茅……廁……」葉依秋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養娘不由得看了看景于氏,低下頭,那邊景于氏的臉色又變得焦急起來,她望著李養娘,張了張嘴,最後終于說道︰「李養娘,就按你說的方法辦吧。」
「是,太太盡管放心,請神之後,保管二少女乃女乃就好了。」李養娘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唉,我倒不擔心二嫂……」景于氏搖了搖頭︰「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夏荷納悶的看著春花,她來的晚,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只是現在情形,她卻能看得出來,大概太太听信了李養娘的話,要請神,而請神,卻似乎對二少女乃女乃並沒有多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