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楚姑娘與我璃弟是何關系?」
什麼關系?呵,她能與他有什麼關系。
「無關。」
「真的嗎?」柳翊顯然不信。
蘇七轉過頭,面色淡漠道︰「柳公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呵,楚姑娘多想了,在下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他道,「只是這長兄如父,我這個當大哥的,須得多為弟弟操些心才是。」
柳翊說話是面上是他那永遠一成不變的溫潤笑容,可是蘇七卻覺得今晚他的笑容如此刺眼。她能感覺出來他的笑容里包容了太多東西,她懂的,她不懂的,好像里面都有。
她皺眉︰「柳翊,你是不是在算計我?」
柳翊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些,猛的欺身向前,半個身子越過桌面,對她笑道︰「是嗎?那楚姑娘覺得,你有什麼值得讓我算計的呢?」
蘇七看著他的眼,深邃不見底,好像隱藏著些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
她啞然,是啊,她有什麼值得柳翊算計的,自己真是多慮了。
「柳公子沒事了的話,我也要休息了,您請回吧。」
「那楚姑娘好生歇息吧,在下告辭了。」
送走了柳翊,蘇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也睡不著,就推開房門出去了。
外面月色正好,她循著路轉了起來,可是轉到一座小亭子時,她卻發現那里面竟然有人。
「無悲大師好興致啊,是在賞月嗎?」她含笑問道。
無悲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朝她做了個佛揖,否決道︰「不,等人。」
她一想起今天無悲與柳翊和楚東熟悉的樣子,問了句︰「是在等柳翊?還是楚東?」
「不,是在等你。」
「等我做甚?」她不解,「況且大師就知道我會來嗎?如果我今天沒有來呢?」她只是睡不著才出來轉轉,如果她今天早早就睡了,這和尚要在這兒等誰?
「楚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如今你不是來了嗎?那還說那些作甚?楚姑娘絕非凡人,應當懂得老衲的意思。」
蘇七暗自點頭,無悲說得對,既然來都來了,還說那些做甚。可是他後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大師莫要抬舉我了,你知道我不是妖女,只是一介平民女子,何來絕非凡人之說?」
無悲听到她這句話,走近了來,蘇七這才看清他褪去了白天那一身華衣,只著了一件普通僧服,看來他也是不喜繁重的。
「老衲自然知道楚姑娘不是妖女,今日之事多有得罪。」無悲道。
其實蘇七從一開始就沒有怪無悲,她知道這怪不得他,柳翊和楚東都是不好惹的主兒,說一不二,怎能怪他?
「大師不必自責,各有難處罷了。」她笑道。
「阿彌陀佛。」無悲點點頭,看向天空,面上的神情難以揣測。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不知大師為何委身在此?以大師的修為,想必是京都的祥雲寺也是去得的,在這小小的蘭州靈音寺,豈不是屈才了?」
天盛第一禪師,無悲大師。單憑這個名號,便是坐上祥雲寺的方丈之位也是當之無愧的,可無悲卻寧願屈身在此,她不明白。
無悲听到她的問話後,收回了飄移在天空的目光,好像就是在等她問這句話似的。
「越是風光的地方,背後的水也就越深。楚姑娘如此聰慧,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無悲頓了頓,又似感慨道︰「帝都繁華不假,可是那里面的陰謀權計,也是不好招架的。」
「可是以大師如此身份,又是佛門中人。既然不入紅塵,又怎會被這些世俗所牽絆?」她問道。
無悲似乎很滿意她的問話,點頭道︰「楚姑娘說得不錯。只可惜雖是不入紅塵,可紅塵將亂,你我又怎能度身事外呢?」
她點頭,是啊,當紅塵將亂,他們又有哪個人能度身事外?
「那這麼說,大師是來這里躲清閑的咯?」她道。
無悲回道︰「是啊,只是不知道我還能躲多久呢?」
她笑意嫣然︰「大師多慮了。剛才您不是還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嗎?既然有定數,大師又何必憂心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總之福禍相依罷了。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無悲「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楚姑娘真是通透,他日必定大有作為。」
蘇七不解︰「大師抬舉了,我一介女子,沒什麼追求,只求平安度過此生,不想有什麼大作為。」
無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楚姑娘剛才不是還說上天自有定數嗎?」
「可惜,我不信什麼定數。」她的語氣堅定不移︰「大師,我命由我不由天。」
無悲注視她良久,忽然開懷一笑︰「楚姑娘,老衲慚愧。老衲參了大半輩子的佛法,竟還不如楚姑娘一席話來得通透。」
「承蒙大師厚愛,小女不敢自詡過高,不過是些婦人之見罷了。」她抬頭看了看月色,道︰「如今夜已深了,我就先回房了,大師也早些歇息。告辭。」
跟無悲大師告了別,蘇七回了房,躺在床上想著無悲大師今天說的那些話。
「不,是在等你。」「楚姑娘絕非凡人,他日必定大有作為。」
呵,她絕非凡人?怎麼可能,一個在妓院做了八年幫工丫鬟的落魄小姐,會有什麼大作為?
如此想著便睡去了,睡到第二天早晨,起來收拾妥當,便出去轉悠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她把整個靈音寺的後院都轉了好幾遍了,原本看著新奇不已的東西現在也早就膩煩了,可是楚東交待過不準她去前院。
畢竟對外宣稱她是妖女,是無悲大師為了淨度她才把她留在這里的,如果她貿然去前院,勢必會嚇到上山參佛的香客和靈音寺一眾弟子,所以楚東特意交代了她不許去前院,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蘇七在她住的那個小院子閑得發悶,只好數鋪地的青磚來解悶。她覺得自己真是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覺,現在這麼清閑,什麼也不用干,她倒覺得難受,以前在如夢苑累的要死要活,她卻覺得比現在強。唉,她真是個可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