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了磯姬?做得好!李慶果然沒有令本將失望!」
升龍號指揮台上,龍靈菡輕輕拍了拍巴掌,眼中浮出一抹笑意,望向對面正與升龍號纏戰的天照艦隊旗艦海城號,喃喃道︰「鷹司日月,你們的磯姬已被斬殺,而我的鮫人部隊馬上就要投入戰場,現在,你要怎麼辦?」
打到現在,雙方艦隊已進入混戰狀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穿插,互相分割,不停運動,竭力與友艦配合,形成多打一的局面,之前整齊的兩支戰列線早已蕩然無存。
混戰之下,戰況更顯激烈。
雷霆般的炮聲無一刻休止,硝煙彌漫,烈焰噴吐,炮子排空。雙方戰艦上,木屑橫飛,帆布殘破,鐵球亂滾,處處起火,慘叫不絕,肢體拋灑,鮮血橫流。
戰斗已進入白熱化,雙方打得難分難解,拼得勢均力敵。此時此刻,都只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勝點,就能形成雪崩效應,將敵方艦隊徹底擊潰。
而現在看來,帝國艦隊這方的勝點已經出現。
天照方強力海怪磯姬被斬,帝國一方的鮫人則隨時可能進入戰場。
一旦鮫人投入戰斗,勢必成為天平上一塊重要的砝碼,打破這勢均力敵的場面,將天照艦隊徹底壓垮。
但龍靈菡知道,天照一方,必然還藏著殺手 ——天照國的海軍實力,只有帝國的十分之一。無論是艦隊力量,還是海中實力,天照國都只有帝國的十分之一。按照常理,磯姬就該是這支天照分遣艦隊最大的殺手 了,但問題是……
一切都按照常理的話,天照國根本就不敢與帝國開戰!
要知道,海軍實力還有帝國十分之一的天照國,整體國力,卻是只有帝國的三十分之一。
放在從前,像天照國這樣的小國,膽敢與帝國開戰的話,唯一的下場,只有亡國滅種,沒有第二種可能。
然而現在,天照國偏偏就跟帝國開戰了,不但開戰,還是主動宣戰。
給了天照國捋帝國虎須勇氣的,便是來自西方的聖光聯盟。
聖光聯盟,由西方大陸十一國組成,以聖光帝國為核心,共尊光輝之主為至高神——對于那位號稱凌駕神之上,至尊至高的光輝之主,龍靈菡曾研究過其發跡的歷程。
八百多年前,西方還是黑暗世紀。源出上古的奧蘭神系統治著整個西方大陸。
奧蘭神系主神奧蘭希斯集好yin、嗜殺、貪婪諸惡德于一身,與自己的一干姐妹,生下了一堆流淌著他惡劣血脈的神子神女,組成了龐大的奧蘭神系。
奧蘭諸神因有西方上古大神血脈,無需眾生信仰,因此奧蘭諸神不恤眾生,反以戲弄殘虐眾生為樂。他們經常挑撥人間諸國開戰,令西方大陸戰火連綿,眾神則在天上觀戰甚至押注賭博。有時為了自己支持的一方獲勝,諸神甚至派遣化身下界,親自參與戰爭。
諸神參戰,對于凡人來說,絕對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哪怕是最弱的神靈,其化身隨手一擊,亦有崩山裂地之威。稍作準備施放法術,便能令江河改道,夷山川為平地,令平地變山巒。毀城滅軍更是不在話下。
每一次有諸神化身參戰的戰役,人間便會一片狼藉,滅國無數,死傷數以十萬計。
在奧蘭神系干涉下,西方大陸分裂成百多個小國,只有一座城池的也敢自稱國王,只有一個鄉鎮大小領地的,也敢自稱大公。諸國彼此征戰不休,殺戮不斷,令得西方大陸遲遲得不到發展。
在奧蘭諸神的殘虐之下,在黑暗世紀中,當東方帝國已突破一億人口時,總面積比東方帝國還要大上三分的西大陸,總人口最多的時候,居然也只有區區八百萬。
這一狀況,一直持續到八百年前。
八百年前,西大陸一個小國中,出現了一位英雄。
那位英雄身世已不可考,只傳說生于晨光初現之時,因此號稱晨曦之子——或者說晨曦之女。因為在傳說的最開始,那位英雄是以女子的身份開始活躍的。
傳說她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于荒野。那本是一片野狼出沒的荒野,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本該很快就成為野狼的食物。但當她的養父母,一對磨坊主夫婦在晨光中發現她時,她身邊居然有一只傳說中的不死鳥守護,沒有任何野獸敢靠近她的身旁。
而當那對磨坊主夫婦發現她後,那只守護著她的不死鳥,立刻消失不見——後來世人才知道,不死鳥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道隱形印記,烙在她的眉心。當她憤怒或是恐懼時,她眉心的印記便會出現,又化成不死鳥,為她而戰。
磨坊主夫婦收養了她,待她像親生女兒一樣,無微不至地呵護她,撫養她長大。雖然因為磨坊主夫婦的財力有限,她童年的生活水平只能算一般,但她的童年至少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
如果一切正常,那麼這位有不死鳥守護的晨曦之女,將來長大後也許會繼承磨坊,嫁給一個商人或者鐵匠的兒子,組成一個普通的小家庭,渡過平凡的一生。
可惜在奧蘭神系統治的黑暗西大陸,平凡就是最大的奢望。
在晨曦之女十三歲那一年,又一場奧蘭諸神挑撥的戰爭爆發了。
在那場戰爭中,晨曦之女所在的村莊被一隊敵國騎士摧毀,其養父母亦被殘忍地殺害。等到在林中采蘑菇的晨曦之女,帶著一籃子養父最愛吃的蘑菇回家時,看到的只有焚燒中的村莊,以及被堆在村中打谷場上集中焚燒的尸體……
晨曦之女的憤怒和悲痛喚醒了不死鳥。眉心的印記化作熊熊燃燒的神鳥,帶著她找到了那隊敵國騎士,將之全部燒成了焦炭。為了報復,她又加入了王國的軍隊,倚仗不死鳥的威能,大肆屠殺敵國的軍隊。甚至還殺死了不少敵國的魔法師。
這一切,讓她在本國贏得了巨大的聲譽。平民們崇敬她,士兵和騎士們愛戴她,魔法師禮遇她,連國王都將她待若上賓,不敢因她的年少而對她稍有小視。
但屠殺敵人無濟于事,巨大的聲譽和人們的擁戴也無濟于事。
既無法撫平她心中的悲傷,更無法挽回養父母的生命。
于是在戰爭結束後,她開始反思。
為什麼會有戰爭?是什麼造成了戰爭?是誰,在讓人們互相殺戮?又是誰,摧毀了一個個原本完整的家庭,讓父母失去孩子,讓孩子沒了父母?究竟是誰,制造了這無數的悲劇?
她開始尋找答案,帶著十三個在戰爭中,因愛戴她而自願追隨她的勇士們,開始在西方大陸上四處游歷冒險。
游歷冒險之時,她作出了無數偉大的功績。
她斬殺狼人,誅戮吸血鬼,解救了無數深受這兩種黑暗生物之害的平民。她殺死了大量邪惡的女巫和巫師,將惡魔和魔鬼趕回深獄,將危害人民的魔獸殺死或者驅逐……她平息紛爭,公正裁決,甚至還平息了多場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五年的游歷下來,她的名聲開始在整個西方大陸上傳揚。很多人都知道了她的稱號,都知道有一個晨曦之女,會為絕望中的人們帶來光明。連她的追隨者們,也有了「十三晨曦騎士」的尊稱。
最後,她找到了答案,帶著越發龐大的追隨者隊伍,回到了她出生的國度,組建了一個教派——晨曦聖教。
「黑暗總會過去,晨光終將到來。」這便是晨曦教派最初的禱詞。
最初時,晨曦聖教更像是一個互助組織。教義非常簡單,就是相互幫扶,扶危救困,驅逐黑暗,仲裁爭端,平息紛爭。
因為過去在家鄉國度留下的崇高聲望,因為教派的互助性質,她的教派剛剛組建,便迅猛發展。底層平民紛紛加入,在她的領導下,互相幫助,彼此救扶,共同應對困難,祈禱黑暗過去,光明到來。
漸漸地,教派發展得越來越快,教徒越來越多,教義越來越完整,組織也越來越嚴密。
教徒的成份,也漸漸變化,由最初的底層平民,發展到市民階級,後來更是流傳入軍隊、貴族之中——她曾經的聲望和功績,令士兵和貴族們並不抵觸她建立的教派。
而在黑暗世紀,士兵、騎士、貴族甚至魔法師和國王,都有種朝不保夕的危機感,他們同樣需要幫助,同樣要尋求心靈的慰藉。
僅僅數年時間,她所在的家鄉國度,便舉國信仰了晨曦教派。連國王和王室都加入了教派,改國名為晨曦之國,尊她為晨曦聖女,視她為打破黑暗,帶來光明的希望之星。
統治西方大陸的奧蘭神系,無需平民信仰,因此奧蘭諸神,並不明白一個有著嚴密組織、完整教義、大量信徒的宗教的可怕。晨曦教派的發展,也因此沒有受到諸神的干擾。
他們以一種看笑話的心態,坐視晨曦教派的發展。其間還有幾次,出于某種玩弄戲耍的心態,幾個奧蘭神靈,組織了幾個凡間小國,去攻打晨曦之國,想看看那個晨曦教派,在面對這種近乎亡國的危機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結果大出他們所料。
在晨曦教派的嚴密組織下,晨曦之國從上到下井井有條,秩序儼然,每一分國力、每一個國民,都動員了起來。強大的組織力和動員力,令晨曦之國爆發出了令人驚嘆的戰爭潛力,以一國對抗幾國,竟然將那幾國聯軍打了個落花流水。
挑起這場戰爭的幾個奧蘭神不甘心失敗,更多的是不肯丟了面子,于是派遣化身親自下界,想要給晨曦之國一個狠狠的教訓。
但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集舉國信仰于一身的晨曦之女現世封神,在封神之時,借助封神時必會降臨的原力潮汐,以一己之力,將那幾個神靈的化身輕松抹殺。更以那幾個神靈化身的尸體,構築起神國的基座,在剛剛封神升天之時,就有了一座堅固的神國。
直到此時,奧蘭諸神才意識到不妙。
那幾個奧蘭諸神真身趕至晨曦之女的神國,想要將之抹殺。他們花費了十年時間攻打晨曦之女的神國,甚至一度攻至神國核心處,但最終這一切都只是徒勞——無需信仰的奧蘭諸神,不明白信仰神的奧秘,不知道信仰不絕,則神靈不滅。不知道信徒越多,神靈越強。
而晨曦之女在這十年時間中,先示弱與敵,故意逐步放開神國防御,令奧蘭神靈一步步攻進神國之中,直到攻至神國核心,令他們錯以為可以將晨曦之女誅殺。而在地上,晨曦之女的教派,則借這寶貴的十年時間迅猛發展,「十三晨曦騎士」親自傳教,晨曦聖教向著四周飛快地傳播。
晨曦之女封神時的那一戰,震驚了整個西方大陸。使西方大陸許多國家,都對她心生敬畏。而晨曦之女在凡間游歷時流傳的名聲,亦使得底層民眾對她極有好感。
當晨曦教派開始大肆傳教之時,底層平民紛紛入教,信仰晨曦之女。各國高層則懾于晨曦之女封神一戰的威名,對晨曦聖教的傳播睜一只閉一只眼,絲毫不加干涉。奧蘭諸神又以為攻進晨曦神國後,誅殺晨曦之女指日可待,對晨曦教派的發展並未特別重視。
這一來,十年之後,當奧蘭神靈攻至晨曦神國核心之時,西方大陸上,晨曦教派的教徒,已經超過五十萬,佔據了整個大陸十六分之一的人口!
信徒達到五十萬後,晨曦之女的反擊開始了。
反擊之時,她展現出了壓倒性的實力。先是關門打狗,將那幾個攻進她神國的奧蘭神封閉在神國之中,然後借助主場之力,將那幾個真身前來的神靈統統斬殺,最後以其神尸,壯大神國。
這一戰,代表著晨曦之女的正式崛起,也正式敲響了奧蘭神系滅亡的喪鐘……
在隨後的歲月中,晨曦之女的神名,漸漸發生變化。她先是成為了太陽神——死在她神國中的幾個奧蘭神中,便有一個是太陽神,晨曦之女借此一戰,獲得了完整的太陽神職。之後,她的形象,也漸漸由女神,發展為不分性別的中性神。
之後,當她獲得月亮、火焰等與光輝、光明有關的神職後,她的神名,變成了光輝之主。其形象,也變為一尊威嚴的男神。晨曦神教,也一路變化為光輝聖教。
經過七百年的發展,光輝聖教一統西方大陸的信仰。二百年前,奧蘭神系正式滅亡。神王奧蘭希斯殞落,神系諸神大半滅亡,只有寥寥幾個名聲相對不錯的奧蘭神,並入了聖光神系,成為光輝之主的僕神。
因光輝之主的崛起,籠罩了西方大陸數千年的黑暗散去。
大陸上戰爭減少,人民安居,分裂的國度也漸漸統一,最終形成十一個強盛的國家。人口和生產力也得到極大的發展,至一百年前,已從八百年前黑暗世紀的八百萬人口,發展到五千多萬。最近一百年來,更是迅猛發展,突破一億大關。
在光輝之主最初封神的國度,最先信仰她的那位國王,也得她眷顧,國家越發強盛,最終發展為人口兩千萬的聖光大帝國。西方大陸以聖光帝國為核心,組成了十一國的聖光聯盟。
在統治了整個西大陸之後,為傳播光輝之主的信仰,聖光聯盟麾軍向東,一路征服多個小國,滅國無數。他們在天上的主,亦毀滅了諸多小神系,不服從者盡皆殞落,服從者盡成從神。
百年下來,聖光聯盟的勢力,已自遙遠的西方,蔓延至東方諸國。
現在,帝國西南、西北的一干小國,已盡被聖光聯盟征服。原有信仰盡被摧毀,舉國信仰光輝之主及其從神。更在聖光聯盟的支持下,組織軍隊向帝國開戰。
帝國東面的天照國,亦被聖光聯盟征服。
天照國本土諸神的神國高天原,已被光輝之主麾下從神佔領,其國三大主神亦盡數殞落。天照國原本的統治階層,尤其是有神聖血脈的高層,幾乎被清洗一空。不從者全部被殺,或是逃亡至帝國。唯有改變信仰的才能幸存下來,但地位亦與從前截然不同。
現在統治著天照國的,乃是原本的中下階層。他們在聖光聯盟支持下取得統治地位,對聖光聯盟最為忠誠,亦對光輝諸神最為虔誠。
聖光聯盟一聲令下,天照國便毫不猶豫地組織軍隊,向帝國主動宣戰。現主要負責帝國東面戰場,傾舉國之力,與帝國東海艦隊爭鋒。
平心而論,光輝之主的確是一位絕世英雄。
哪怕龍靈菡所在的帝國,正被聖光聯盟及其附庸國圍攻,她也不能不承認,光輝之主的理念值得尊敬——聖光聯盟的遠征,並非單純地為了傳播信仰。更多的,是遵從光輝之主的神諭,一統天下,令世界大同,從此消彌一切紛爭,從此令戰爭在世間絕跡。
為此,哪怕先掀起一場世界大戰,也在所不惜。
但,身為帝**人,身為龍的子孫,龍靈菡絕不允許自己的國家,被聖光同化。絕不允許自己國家幾千年來輝煌燦爛,獨立自主的文明,臣服在聖光之下。
這是她生而為龍的驕傲,也是帝國子民生而神聖的驕傲!
追溯上古,帝國每一個子民,其先祖源頭,都是那一個個震古爍今的遠古大神。帝國的遠古大神,或強大,或仁慈,或殘暴,或英勇,但就是沒有一個甘願被奴役。
身為神裔,帝國子民,也永遠不會向外來文明臣服。便是本國的統治者,若殘暴過甚,帝國子民,也勇于揭竿而起,推翻其統治。在帝國,沒有千年的貴族,更沒有千年的皇室。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子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不服,不臣,不甘,不忿,這,便是帝國子民的驕傲!
「來吧,甘為聖光走狗的天照人,讓本將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殺手 ?」
龍靈菡斜睨海城號,心下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