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人類仍是沒有想到戰爭竟來得這樣快。
在伊爾西斯進行戰爭動員後的第三天夜里,守在瞭望哨上的衛兵啟動了傳訊晶石。
「有敵來襲!」
帝都最中央懸掛的魔法大鐘敲響了整整十二下,所有自願加入軍隊的魔法師和戰士們在最高等級的警報聲中走出暫居的住所,整齊列隊,等待投身戰場。
唐納德站在隊列的最後,手不自覺地拉了拉自己的煉金袍衣角。他看看周圍,那萊斯特正在擦拭弓箭,西法拄著大劍閉目養神,維爾斯不拿劍的手緊緊牽著手持法杖的瑪麗安娜。
——即使之前再信心滿滿,第一次步入戰場,感受到肅殺的氛圍,想到即將到來的鮮血和廝殺,仍是忍不住手腳發麻、心生顫抖。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留給這些菜鳥們緊張了,雄勁蒼涼的進攻號聲響起,傳令官一聲指令,他們全部跟隨前面的人上了城牆。
維爾斯在剛到帝都時曾經被城牆的雄壯巍峨所震驚過,然而此刻真的站在了高高的城牆之上,俯視下方變成了仿佛袖珍盆景的一幕幕景觀,還是不由地感覺到心內一陣震撼。
目之所及處,有密密麻麻的陰影像潮水一般涌來,凡是它們所經過的地方,一切光亮都被吞噬,蟲鳴聲變得銷聲匿跡,風不再動,樹不再顫,就好像隨著它們的路過,轉瞬間就被吞噬掉了一切生機與活力。
維爾斯感覺自己舌頭發干,與瑪麗安娜交握的掌心汗津津的。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很難從旁人的描述中感覺到這種一切凝固只剩下死一般寂靜的感覺有多驚悚。
在他身後伸出了一雙手,掌心溫熱沉穩,揉了揉他的頭發。
「別怕,孩子」,雷蒙德安慰地說︰「沒什麼好怕的,我在這里。你們只要好好做該做的事,我會拼盡一切地保護你們的。」
維爾斯看了眼旁邊的同伴和師友,定了定神,緊張的情緒奇跡般地從他的身上漸漸消退,像是給自己打氣般,他默念起伊爾西斯那句很快就傳遍帝都的戰前動員︰「我發誓永遠忠于國家,我發誓永不對黑暗退縮,我發誓為永遠手無寸鐵者而戰斗……」
「……我發誓身先士卒、一往無前,我發誓除非戰死,絕不拋棄這片深愛的土地!」許多聲音從他身邊響起,那些他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們用各不相同的聲音在黑暗中默念誓詞,為自己和身邊並肩戰斗的同伴默默祝禱,他們的臉上或堅定、或青澀、或緊張,各不相同,然而這樣相差仿佛,卻又一往無前的一張張面孔,仿佛在風雨欲來的黑夜中點燃了一束希望的火光。
修林站在城牆中央的瞭望塔上,也听到了這些聲音,他睜開微闔的雙眼,指尖在身前的劍脊上一下下捋過,然後轉頭對將手貼在刻有整座城牆的防御法陣的淡藍色晶石上的奧古斯都笑道︰「你看,即使沒有我們,他們仍舊不會在這場戰爭中倒下。」
「這就是人類,他們百折不撓,沿著一代代人用鮮血和犧牲鋪下的路堅定而無畏地走向輝煌。他們也許弱小,卻有著遠比任何生命都要堅韌的靈魂!」
說完,他望著已經蔓延到城牆腳下的黑暗,縱身一躍而下,嘆息聲在塔樓上回蕩︰「而你我,包括你我在內的所有人,我們都願意做他們的鋪路人。」
奧古斯都靜靜地听著他難得直抒胸臆的一段話,若有所悟,然而,這混蛋下一句就毫無阻礙地打破了之前醞釀下的一切氛圍。
「奧古斯都」,他手扒住城牆,探出個頭來,討好道︰「咱們打個商量,這次我要是打贏了菲奧羅,你就親我一下唄!」
奧古斯都低著頭檢查魔法陣,臉上的紅暈即使在漆黑的夜色里依舊清晰可辨,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被某個不知廉恥調戲人的家伙氣出來的。
于是修林心滿意足地松了手,從城牆上自由落體。
「好。」良久之後,一聲輕輕的應答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塔樓上響起——
異魔們形成的黑暗之潮已經蔓延到城牆腳下,站立在城牆上的魔法師們全都握緊法杖,開始念誦咒語。
這時,一片蒙蒙的淡銀色亮光從黑暗中升起,以塔樓為中心,轉瞬間就將整座城牆護在了內部。
——千年前由法力最盛時的神之子親手刻畫的防御法陣,在這一刻又由他親自解除了所有禁制,爆發出了最強的防御效果。
靠的近些,試圖向城牆上攀援的黑暗們一踫到那層薄薄的銀光,就像冰消雪融一般迅速消失,然而黑暗依舊無邊無際,絲毫不知畏懼地繼續向前方涌來。
這時候,魔法師們的第一波法術也已經向異魔們襲來。
他們使用的全部都是威力極大的群攻魔法,火焰像流星一般從天空成片落下,無數冰花在異魔群中爆裂,長蛇一般的雷電散發著暗紫色冷光在黑暗中穿梭,土牆一片片升起,擋在異魔們的前進道路上。
五顏六色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炸開,照亮了暗沉沉似乎透不過一點光的黑夜,然而那一片黑暗們默不作聲地涌動,轉瞬間就填補了被魔法轟破的地方,這樣悍不畏死的敵人,仿佛一片陰翳,沉甸甸地壓在了守城的人們心中。
魔法師們動作極快,將體內的魔法耗空後就退下補充魔力,再換下一批人施法,一時間竟將防御法陣的周圍清出一小片隔離帶。
銀色的防御法陣光芒一閃,在眾人站立的地方打開一圈空檔,修林提著長劍,首先從那里一躍而出,接著,反應過來的戰士們也按照指揮,一隊隊運起斗氣跳了下去。
黑暗的天空中一時間好像染上了聲光效果,下餃子一樣下起了五顏六色的戰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