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光閃閃,艾瑪在自己的小窩里睡著了,雷文蹲在平台上,抬頭看著天,高山上的月亮巨大明亮,清冽的空氣冰冰涼涼,聞著很舒服。
安利克拉休斯走出來,蹲在他身邊。
「等艾瑪醒來,要是告訴她她現在不能變成人,會不會哭呢?」他憂心忡忡地問︰「雷文,你覺得應該怎麼對她說比較好?」
雷文︰「不知道。」他的心里也有點茫然。一頭高傲的巨龍,何必需要為不能變成人而傷心?可是巨龍應該無所不能,如果學不會變形術,會覺得受到侮辱的吧,而且,艾瑪那麼想變人……
安利克拉休斯︰「你說,送個寶石給她怎麼樣?」
雷文︰「可以啊。」
「我想送秘銀給她,不過秘銀你比較多,雷文,你要不要也送她幾塊?然後明天我做很多很多肉給她吃。」
「哼,你明明知道我在跟幼崽冷戰,她把我的寶石全摔碎了,還要問我送不送禮物給她。」雷文不屑地表示你這個笨蛋在想什麼我都知道啦,但愣了愣,還是很別扭地回過頭去︰「……隨便你。」
「雷文,我早說過你不要跟艾瑪吵架,現在你終于肯跟她和好,太好了。」安利克拉休斯歡快地說︰「這樣子艾瑪就不會傷心了,而且也不是一直不能變啊,等到她過了一千二百年成年,一定可以學會變形術的。」
「誰說我要跟她和好的,」雷文凶巴巴地罵他,連眼楮都不肯投來一顧,「再說,有什麼好在意的,就是個變成人類的變形魔法而已。就算不能學也沒什麼可傷心的,我們可是偉大的巨龍!」
「好啦,雷文。」安利克拉休斯一點都不生氣,教訓小黑龍說︰「從小你嘴巴就這麼硬,一百歲的時候你把我的尾巴撅折了,就躲著不肯見我,還每天往我的洞里丟死兔子。我就算了,可是艾瑪還那麼小,跟你相處也沒我那麼久,你干嘛老要跟她吵吵的呢?爸爸是說過你喜歡欺負你喜歡的女孩子,可是有什麼好欺負的呀,喜歡艾瑪不就是要照顧她嗎?」
雷文跳起來反駁︰「才沒有!那兔子是德戴特送的!我干嘛要給你抓兔子!再說就算我喜歡艾瑪,也要一碼歸一碼,她親近人類我就要阻止她!」
安利克拉休斯︰「你少來了,除了你誰會干啊,就算你故意讓德戴特咬過再送來我也知道,不然我干嘛還主動去找你玩。」
雷文︰「……德戴特是叛徒!他答應過不說出去的!」
安利克拉休斯︰「德戴特沒說,我偷偷跟著你去樹林里看你逮兔子的,你還嫌每天抓費事,用龍威嚇兔子,一次攢起來每天丟一只。太過分了,肉都嚇硬了,一點都不好吃,所以我跟爸爸說你亂打獵逮光了一個樹林的兔子,讓他打你**。」
小黑龍暴怒︰「原來是你告狀!」
安利克拉休斯︰「你撅折我的尾巴,一句道歉都不說,一顆寶石也不給,你以為你每天送兔子我就原諒你啦。」他昂首挺胸,一點也不心虛,直說就是告完狀才去找熊孩子冰釋前嫌的,理直氣壯地教訓雷文。「所以說,跟艾瑪你還這麼吵吵,她當然不高興啦。艾瑪很乖,你回來一起玩,她一定很高興的,不會生你的氣,也不會想起來變形術的事情了。」
雷文突然萎了,尾巴也垂下來,低低的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也不等小黃金龍反應過來,已經振翅飛走。
「雷文!」安利克拉休斯在這邊平台上沖他大叫,他頭也不回,鑽進了自己的洞里,趴在寶石上,拿翅膀堵著耳朵不听。叫聲堅持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安利克拉休斯還要肩負守夜的重責照顧幼崽,沒在洞外多待。
雷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氣,眼前一片黑暗,出殼七百年來都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龍王之子,今天也深深地茫然了。
黃金龍王把幼崽叫去,本意是想滿足她的願望,讓她能夠變成人形。為了這個,他甚至親自引導艾瑪變形,但幼崽卻沒有變成人。
魔法失敗了。
看著昏睡過去的小銀龍,安利克拉休斯真心為她著急難過,催著爸爸找原因。菲奧力想了想說︰「她變成過人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效果沒有堅持下去,也許是需要的魔力太多,變形的壓力太大,她還那麼小,失敗也理所應當。也許等成年的時候,她就可以變了。」
兩只小龍覺得說的很對,但當小黃金龍扛起艾瑪帶她回去後,菲奧力叫住了雷文。
「我是騙我兒子的,他一直都挺蠢,听說艾瑪不能變人,估計會比雌性先哭死。」
雷文心想也沒那麼糟糕啦,不過安格斯是挺笨的。
「你都七百歲了,還跟三歲大的幼崽吵架,簡直丟臉死!她喜歡人類有什麼關系,你一直嘰歪嘰歪,小肚雞腸的,不是惹人家討厭你嗎?雷文‧狄斯特,你是偉大的巨龍,如果喜歡雌性,就應該放任她做能讓她開心的事。你爸當年為你媽搶劫了一座矮人城,難道輪到你,卻沒有能力保護你的伴侶?」黃金龍王銳利的眼楮威嚴地盯著雷文,小黑龍忍不住挺起胸膛,大聲嚷嚷︰「才沒有!我將來一定比父親強!」
「那你就盡管隨便她去接觸人類!有什麼好吵的,你怕人類帶壞艾瑪,難道不會告訴他們,你一個噴嚏可以把他們燒成渣渣!他們敢欺負艾瑪,就要有承受巨龍怒火的覺悟!」
「但是,萬一他們騙艾瑪簽主僕契約,燒成渣也來不及!」雷文果斷不服。
菲奧力從鼻子里噴了道氣︰「告訴我,雷文,你會放任人類和幼崽簽主僕契約嗎?在巨龍的島嶼上,巨龍的耳目下,卑微的人類,膽敢與最保護的幼崽簽訂哪怕是平等契約嗎?」
雷文啞口無言,喪氣地低下了頭。
菲奧力養了兩只小龍七百年,非常知道這兩個貨都是什麼德行。一听說三個幼崽為了人類吵架,就知道肯定是雷文挑頭,安利克拉休斯攔不住,艾瑪……最多也就是拎不清立場。
但她還是個三歲大的幼崽,沒有傳承記憶,剛剛出殼的時候還被人類養了一個月,菲奧力不覺得她親近人類有什麼好奇怪的。巨龍能活那麼久,人類的壽命不過是螢火之光,一瞬即滅,等到她長大,龍島已經過了一千年,美麗的銀龍只會記得當自己剛出殼的時候,有個人類的騎士養過她。
所以菲奧力張口就罵,毫不留情︰「自己討厭人類,干嘛把艾瑪也拖下水,還跟她吵架,嫌你們日子過得不開心嗎,銀龍從上一代就已經滅絕了,再也沒見過這麼閃亮的鱗片和優美體態的母龍了,多可愛啊,要不是大家不能追求幼崽,你以為輪得到你這個小崽子照顧啊。」真是讓龍羨慕嫉妒恨的浪費啊。龍王心酸酸的,要不是自己是王要以身作則,不能干疑似追求艾瑪的事,絕對先把不珍惜餡餅的雷文往死里揍。
雷文被罵的狗血淋頭,想跑,轉身就被菲奧力一個爪子拍住,拎到跟前繼續罵,小黑龍氣得嗷嗷噴火,連塊鱗片都沒有燎到。菲奧力罵夠了,突然發現自己跑題了,尷尬地咳了一聲。
「艾瑪永遠也不能變成人了。」
雷文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菲奧力嚴肅地說︰「變形術只有那一次塑形的機會。用魔力引導靈魂,然後定型。我不知道艾瑪為什麼最後定型還是龍的樣子,她曾經有過人形,可是在最後的那一瞬間,又變回銀龍。」
「你胡說,變形術不是可以變好多個樣子。」雷文本能地反駁,不然為什麼要說等艾瑪成年後再變,他們也相信了。
「用靈魂引導的,只有那一次機會。」菲奧力嘆息︰「這是只有擅長魔法的黃金龍才會的高級變形術,安格斯還小,我想他還沒看到傳承記憶里有那樣的魔法。」
雷文很生氣︰「那肯定是你沒做好,才拖累艾瑪。」
涉及被質疑實力,高傲自尊受到侮辱的巨龍王也被觸痛了。金光一閃,一名身材頎長的金發美男站在原地,手里拎著小黑龍,淡金豎瞳威嚴冰冷地盯著他︰「你說,哪里沒做好?」
巨龍不愛變成人形,是因為壓縮骨骼軀體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平白無故把實力變弱,還損傷強健的身體,誰會干?黃金龍的傳承記憶里有不損傷身體的高級變形術,龍王疼愛幼崽才拿出來教她,沒想到弄巧成拙,害得艾瑪從此就不能變人了。
菲奧力有些心虛,但是步驟是對的,何況艾瑪曾經變成人,雖然最後不曉得為什麼回復龍形了,但這能證明魔法沒有出錯,他想了半天,只能推敲說︰「這個魔法因為很高級,所以效果反而很單一,只能把巨龍變成人類的樣子,反過來對人類也適用的。我們曾經在巫妖王戰爭的時候,把這個魔法教給人類,配合巨龍之血就可以讓他們短暫地變成巨龍,都很有效……魔法觸及靈魂,以龍魂為引,將軀體捏合成人形,也許艾瑪被人類養了一個月,對自己靈魂的認知,還不是純粹的巨龍吧。」巨龍雖然不是那種一出蛋殼就把第一眼見到的人認成媽媽的傻逼,但是總是第一眼看到的,潛意識總有好感,這是天性。菲奧力只能從這里想,肯定是該死的人類混淆了幼崽的概念,所以她才想變成人!最後卻搞砸了,沒變成!
要是艾瑪姑娘在這里準得哭死,那是因為她的靈魂是妥妥的人類啊!
用人類的靈魂去引導軀體變化,最後可不就變成龍!
黑到出翔啊!
雖然自詡沒出錯,黃金龍王沒完成承諾,還是很不爽,保持著美麗果男的狀態拎著小龍對他說︰「安慰幼崽的事情,我那個蠢兒子足夠了,他又不會撒謊,不告訴他才能瞞住幼崽。這一千年,夠我找到其他的辦法或者魔法道具完成艾瑪的願望,至于你,如果安格斯起了疑心,你再告訴他。」
雷文有些不滿︰「為什麼不跟艾瑪說實話?巨龍不應該被隱瞞事實,這是侮辱!」
菲奧力平心靜氣地說︰「這是我的過錯,能彌補她的話,何必讓一只滿懷希望的幼崽傷心難過?」
小黑龍不贊同,但是龍王最大,菲奧力命令他的話,他要服從的,所以氣洶洶地走了。
他睡不下去,站起來走到平台上。風很大很冷,可是沒有雪,今晚很晴朗,雷文听見安利克拉休斯在給艾瑪唱搖籃曲,盡管她沉沉睡著,小黃金龍還是一遍又一遍地給她唱,只希望她在夢里也能快活,明天……醒來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