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淙淙。
溫暖的日光照耀下來,越過開闊的林地投射在河上,散開閃閃白斑。浪花濺躍在湍急的水流中,高低起伏地從翠綠發亮的岸草邊穿出來,涌向密林深處。河邊光滑的石頭清涼入骨,拐過一個深彎,河水從石頭堆里鑽出來,一頭小黑龍支著翅膀,伏在一塊幽深的巨石上,翹著尾巴,伸著爪子,高高興興地撈魚吃。
「好女敕的魚!」雷文十分滿意。在森林里雖然水汽又重又濃,卻大多被樹木抓根在地下,或是通過枝葉彌繞在空中,沒什麼河流和湖水。雖然前段時間路過一處深潭,從里面抓了好多手指大小的盲魚打牙祭,卻填不飽肚子,小黑龍很久沒吃新鮮味美又個頭大的魚啦。他開開心心地搖晃著尾巴,回頭招呼艾瑪和安利克拉休斯來吃。「你們也來啊!」
艾瑪不要︰「我吃飽啦!」每到吃飯時間總是幼崽最受照顧,年紀也小,消耗不多,所以她幾乎沒什麼肚子來留給額外的零食。安利克拉休斯也搖了搖頭︰「雷文,你吃飽點。」小黑龍變回原形就肩負在深山野嶺保護大家、覓食守衛的任務雖然平時也都是他在干,這是個很費力氣的活,不吃飽點怎麼行?小黃金龍可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雷文換牙後,就開始長大。作為黑龍他本來就比安利克拉休斯發育要早一點兒,變形魔法又讓他提前開始準備成年,因此吹氣球般長得飛快,現在幾乎比兩只小龍大了四五圈,艾瑪來的時候他也就一人多高,現在站起來已經超過兩米了。安利克拉休斯十分擔心。雷文的飯量跟以前相比,並沒有增長到一個足夠大的尺度,就這樣還有好幾次吃不飽的時候呢!他只有盡量把食物讓給雷文。
「我知道、我知道啦!」雷文又往水里伸了一爪子,河流湍急的地方,通常沒有多少魚,還是這拐彎的地方巧妙地蓄了一小潭靜水,才看見一些白尾巴小魚游來游去。見撈得差不多,他就留出兩份塞進戒指里,搖晃著尾巴走回來,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找到了嗎?」
艾瑪和安利克拉休斯正頭對著頭研究地圖,一會兒看羊皮紙,一會兒看周圍。他們已經飛到了河流的終點,從這里開始水就從一個幽深的小石洞口涌出來,形成一個小小的瀑布向前流去。就是說再往前走就是地下河了,往上是一座很高的山,要飛上去才能往前進。雷文放下他們飛了一段,回來說前面根本沒有水,于是小龍們判斷這里就是「矮人之國」的所在地。一定在這附近了。
可他們找了好久,只有樹木在太陽下閃耀金光,石頭安靜地臥在那兒清涼又濕潤,山高高的,滿附綠草矮樹,小鳥什麼的都被雷文嚇走了,這里什麼也沒有。
至少沒有任何智慧生物居住過的痕跡。
姑娘很糾結。「我不知道……反正感覺什麼異常都沒有啊。」她經驗不足,什麼都看不出來,安利克拉休斯和雷文倒是異口同聲地說這里有問題。但問題在哪里,他們也說不上來。
小黃金龍甚至趴下來在地上聞了又聞,一路爬去河邊,又爬回來,坐在這塊石地上。
「恩,我覺得……有東西。」他迷惑地說。
「肯定有東西!」雷文支持他。
艾瑪︰「可是什麼都沒有呀!」
雷文︰「他們肯定躲起來了!那群笨蛋矮人!躲在樹洞里嗎!是不是在這里!」他筆直地蹲在旁邊,用爪子對一棵古樹的根部抓抓撓撓,開始掃葉子。這樹又粗又高,雷文長得這麼大頭,樹的直徑卻比他還粗好大一圈。小黑龍看遍周圍,覺得這里最可疑,他懷疑只要把根部積沉的葉子掏光,下面就會露出一個陷洞,然後跳下去就能找到這群矮墩墩的討厭的鐵匠。
艾瑪趕快阻止他︰「雷文不要撓啦,蘭卡斯特說不要亂傷害樹木。」
雷文不爽︰「嗷!我沒有撓啦,我在撥葉子!」他兩爪子並上,在那來回翻,看起來更像是在玩。
安利克拉休斯很懊惱︰「早知道這樣,就跟蘭卡斯特要他的小鐵錘。」精靈曾給他們看過矮人的信物,那是一柄巴掌大的小鐵錘,通體黝黑黯沉,錘身以兩個種族的文字刻著精靈與那位矮人朋友的姓名,那是他幾百年前初出森林,由一名生活在帝都的矮人贈送的。
艾瑪︰「有了鐵錘也沒用啊,我們是找不到矮人,又不是矮人不歡迎我們,需要東西當信物保障。」
安利克拉休斯︰「有了鐵錘才好辦啊。我們可以把它放在這里,然後天黑就找棵樹藏起來,躲著等,矮人一定會過來拿,我們就逮住他了!」
艾瑪︰「……」你這是把矮人當魚在釣?
雷文覺得這個主意很棒!「不過我們沒拿鐵錘。」
艾瑪︰「那我們可以放個寶石?放個……礦石?他們肯定會來撿!」
雷文炸鱗片了︰「絕不!偉大的巨龍絕對不會把他的財寶交出去!族群的尊嚴絕不容褻瀆!」安利克拉休斯也警惕的看著她,好像她敢說一個字就……就……晚上就不給她順毛。
至于嗎你們!又不是不拿回來!艾瑪高冷地站在睥睨巨龍的頂端,打算貢獻自己的寶物。但兩只小龍大驚失色,硬是把她攔住了!
雷文恨鐵不成鋼︰「笨蛋!這可是你的寶貝!居然這麼輕易地拿出來,你還是不是龍!」
安利克拉休斯十分感動︰「艾瑪你居然這麼對我們這麼好!好開心!不過,你還是幼崽啦,寶石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們都會照顧你!」
說是這麼說,兩只小龍也一點都沒有拿出寶貝來勾搭矮人的意思。他們吵吵嚷嚷半天,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找到矮人。太陽西沉,光線逐漸暗淡,山里的溫度低下來,雷文囑咐安利克拉休斯︰「先睡覺吧,反正矮人晚上也不出來,我們等明天天亮再說。」
小黃金龍便施展魔法,將空曠的林地中拔起一塊巨石。石中掏空,土地壓得結實,小黑龍合起翅膀帶頭鑽進去,嘩啦一聲,財寶泄了一地。
「來睡覺!艾瑪艾瑪!」他搖擺著尾巴招呼幼崽,艾瑪便爬進去,被他摟住使勁蹭臉。天黑了,安利克拉休斯最後一個爬進來,他按著石壁,一片土黃色覆蓋住洞口,逐漸凝結結實,最後變成一樣的石頭材質,將石洞縮小成數個艾瑪大小的通風口。
「艾瑪變回來嘛。」雷文攛掇艾瑪。「我們一起睡,我喜歡挨著你的鱗片。」
「你不要蹭蹭啦!擠得我變不開。」艾瑪說,小黑龍就松一點給她變。幼崽習慣性地先把自己的寶貝鋪好,然後抹抹臉,喵的一聲,銀光一閃,一只體態優美的小銀龍就趴在石洞里,身下一片光華閃爍的秘銀跟寶石。
「嗷!」雷文特別開心,他現在體型大得多,能用四肢把艾瑪整個圈住,蓋在身下,然後尾巴纏住也變了回來的小黃金龍,擺好睡覺的姿勢。黃金龍和銀龍都是鱗片華美的龍,雖然小黑龍對自己的顏色是最喜歡的,但是睡覺的時候,多樓著兩只寶石一樣的龍也不壞呀!安利克拉休斯也把自己的寶石拿出來,三只小龍的財寶現在混雜在一起,秘銀下躺著星星鐵,旁邊親熱地挨著永恆精金,三套武士服端正擺在角落,一件疊著一件,幸福感簡直也增加了三倍!他也非常滿意,依偎著艾瑪用尾巴纏住她,然後臥下來準備睡覺。
艾瑪︰「嗷!你們干嘛都擠著我!雷文你過去一點呀,你勒得我不能喘氣。」
雷文︰「才不會呢,鱗片挨鱗片,多舒服呀!艾瑪是笨蛋,幼崽就乖乖的給大人圈著睡覺就好了。」
安利克拉休斯︰「艾瑪睡前來舌忝舌忝~」
石洞里嗚嗚嗷嗷的小龍粉女敕的叫聲喧鬧很久,才漸漸安靜。樹葉搖動,夜風悄悄吹過河水,歡快流淌的浪花里,漾起一圈又一圈波紋。
半夜雷文睡得正香,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
腳底下在震動。
小黑龍肩負守衛伙伴的重任,喜歡貼著洞口的通風口睡覺。安利克拉休斯技術差,石洞略小,人形睡覺還寬裕,龍形就睡得很擁擠。雷文一般是把頭和一個爪子伸出洞外,人類世界沒有高山上的龍穴那樣寒冷,他便側臥著,讓艾瑪能把小頭放在自己暖呼呼的肚子上。
那震動一下又一下,夾雜在夜晚許多動物活動的雜音中,極輕極微地持續著。「嗷?」雷文睡得迷糊,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爪子開始動彈,本能地在找方向。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是鑽地的老鼠?是打洞的兔子?還是蛇,什麼的?
為了搜尋食物喂飽肚子,小龍們很習慣每時每刻收斂龍威,直到有需要才放出來阻敵。因此在熟睡的時候他們總是不缺撞上門來的覓食的小動物,直接當成零食塞牙縫,也算是夜宵福利。小黑龍睡得漿糊一樣的腦子一半酣眠,一半開始思考著那個奇怪的東西自動送到爪子底下,給他們送飯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的爪子開始跟著那震動在地上抓來抓去,找準地點等候美餐。
在這里……在這里……再近一點……來了……這里!
「嘩啦」,一柄大鐵鏟破土而出,斬在了雷文布滿鱗片的爪子上。
「在這里啦!」夜空下,一把粗獷豪邁的大嗓門,歡樂地在龍穴前響起。
雷文倏地睜開雙眼。他完全清醒了,銳利暴怒的豎瞳,死死盯在那只髒兮兮,握著自己爪子里的大塊星星鐵的……矮人的手上。
他凶狠地張開尖嘴,火球熾熱,滾滾熱浪震動空氣,瞬間洶涌而出!
「嗷嗷安格斯快起來!有敵襲!有矮人來搶巨龍的財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