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光陰似箭,轉瞬間便已過了十數天,這一日,都江堰水勢異常洶涌,濁浪滾滾,魚嘴堤分開水勢,但左右江水依舊奔騰,拍打在後方離堆之上,如悶雷震耳,玉壘山腳已然淹沒,漸覆其上,一道大浪打來,浪頭化作龍頭,吼叫道︰「爾等凡人,孩童還不速速獻上!」身後無數蝦兵蟹將拍打兵刃,嘶吼連連。
山腳下村莊大門緩緩推開,一座小推車上三個小嬰兒正在啼哭,兩位挑夫粗衣麻布,緩緩推至岷江江邊,龍王哈哈大笑︰「好!好!好!把這些嬰兒丟入水中即可,本仙定然給他們一個好前程。」
其中一名白發挑夫突然抬頭道︰「龍王何不徑直來取?」
「你這凡人好不知禮數,還不快把其推下!」龍王吼叫道。
「你來拿便是!」
「把其推下!」
「你來拿!」
「推下!」
白發挑夫忽然轉頭,對同行之人道︰「陸師兄,這龍王是不是有點傻?」
陸三官笑道︰「龍氣不純,頂多是個雜種精怪,算不得真龍。」
「你二人不是凡人!」‘龍王’驚訝道︰「難不成是劍仙?」
二人相顧無言,還真是有點傻,周乾一拍手,土地里翻出一條花皮大蛇,裹住推車往山里滑去,那龍王見此,頓時大怒,連連攪動水勢,一浪高過一浪,水里又竄出無數黑影,蝦兵、蟹將、魚怪、蚌妖,個個怪模怪樣,銅皮鐵骨,妖氣滾滾。
「只是些小精怪罷了,便交給師弟你們了。」陸三官搖了搖頭,很是看不上眼,一道白雲自足下生出,飛向半空,手一揮,數百太清神雷砸下,又放出一柄仙劍,與那‘龍王’所化水相斗法起來。
戒色、馮飛飛、胡可三人亦是從暗處顯了身形,這些岷江水怪借水勢,沖了上來。周乾率先發威,擲出一珠,喚作離火,于山門中勤于修煉,少有時間祭煉外物,趁這幾日空閑,把其煉化到地煞十六禁層次,也是這珠子所能達到的最高層次,畢竟鎮壓地底陰脈千年,內部火源早已凋零,若想把其練到最高層次,必須尋找天地靈火,這也是周乾入世的目的之一。
離火珠祭煉十六層後,自然演化出一神通,喚作離火神雷,雷氣與火氣交織,最難撲滅,顆顆雷球從天而降,雷聲陣陣,這些水怪五行忌火,離火又是先天火種,除非是道行稍深者可憑妖氣撲滅,不然沾之即死。
旁邊的戒色看的頗為眼熱,心想︰‘青城果真是名門大派,狗哥兒道行淺薄,便賜予這般寶物護身,我都是開了五識的人物,卻無一件像樣法寶,不行!若不顯出手段,佛爺豈不是丟了臉面!’
心中這般想,頓時大吼一聲,乃是龍虎佛音,前方蝦精蟹怪頓時暈頭晃腦,又一吼,顯出一金剛明王法相虛影,三頭六臂,七八丈大小,六只大手連拍連錘,砸的蝦肉開殼,蟹棒裂出,死後具是顯了原形,磨盤大小的江蟹,水桶粗細的龍蝦,車**小的水貝,還有八爪魚、五角水星、珊瑚等,個個妖軀龐大,讓人口水直流,至少周乾是這般想的。
胡可與馮飛飛二人乃是旁門,可沒這般法寶或是法力,胡可雖善符法但少有能克制精怪,馮飛飛圈養的花皮大蛇撲殺了幾個蝦蟹精怪後卻也差點被切成七八段,頓時惹得這羌族女子心疼不已,把其召回,只是打打邊角,再也不沖前。
無了這群江中精怪翻江搗浪,水患漸漸消停,有些膽大的村民莊人,紛紛探出腦袋,觀看這場斗法,更有甚者,助威連連,周乾回頭一看,這孫大勇正是其中之一,還真是看熱鬧不要命了。
另一邊主戰場處,水中漩渦足有十數丈大小,傳來巨大低沉的吼叫聲,仙光妖氣閃爍,最終陸三官沖天而起,水中法相終是被其打碎,那妖物終是浮上水面,竟是一條龍鱉。
這龍鱉腦袋足有水缸大小,龜甲好似七八張圓桌拼接成,頭上伸出兩根七八分叉的珊瑚角,頷下有須,搖頭晃腦,口吐人聲︰「青城派的小輩,老仙方逃出陣,不欲與你為難,你若不惹我,老仙便順流往下,不在你山門地界找血食,你可莫要不知趣,惹得老仙發怒,生吞了你!」
「那被你所害的三名女子又該向何處伸冤!」陸三官冷冷道。
「那區區幾名凡人,待老仙快活過,便把其吞食掉,又有何大不了的,若你要,老仙改日捉上幾百條贈予你如何?」龍鱉嘎嘎笑道,混不知這番舉動惹得在場幾人均是大怒。
「我輩修仙,修的是本心,求的是自在,妖食人,你認為理所應當,那陸某降妖,亦是心安理得!」話語未落,陸三官身軀化作五蘊玄清神光把其妖軀團團圍住,頓時白雲繚繞間,殺機四伏!
這五蘊玄清神光可稱得上沖玄峰第一妙法,自是不僅于威力驚人,更有一特性便是生滅由心,連綿不絕;若無**力,大神通破開霧障,任你法力有多深厚,也得被其活生生磨死。
那龍鱉雖是龍種,精氣充裕,法力亦是深厚,道行足有八百年,然任憑其口吐水雷不絕,或是妖火龍氣充斥,那五蘊玄清神光始終分散聚合,鋪天蓋地,約有一兩個時辰後,這妖怪終是疲累,縮了頭腳,僅憑龜甲妖氣阻敵;陸三官雖是脾氣好,但老實人發火,卻是驚天動地,玄清神光一漲一縮,使出其中一道禁法,兩界大磨盤,神光化作清濁二氣,清氣升,濁氣降,上下一合,頓時河上一片混沌,地火風水四起,威能直把這堅硬龜甲及肉身碾碎成沫,整段河水全都炸開,飛沫激流,使得附近所有人全身濕透,其中猛然射出一道金光,戒色道行最高,知曉此乃龍鱉內丹,更有精魄附于其上,連忙驅動佛門大手印,一只巨掌壓上,那內丹一轉方向,卻又遇上一道白色劍光,老鱉早被禁法炸傷了神識,不分東南西北,二者夾擊,如結子炮響, 啪聲大作,金丹落地,胡可眼尖,連忙伸手接了上來,這龍鱉老妖,終是魂飛魄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妖孽終是死得其所!」戒色裝模作樣的念叨幾句,眼神卻在瞄著羌女馮飛飛被水打濕的曼妙身材。
‘這老龍鱉內丹可是個好東西……’胡可還未細想,天上鳥鳴聲傳來,一只青鳥落下,雙爪直勾住龍鱉內丹,雙翅蒲扇,一飛沖天。
氣的胡可大罵,「這是哪個腌潑才養的賊禽鳥,敢搶道爺的……」髒言亂語足足說了一炷香功夫,周乾本想喚住青鳥把內丹贈給胡可小道士以酬謝他相助之情,想了想,還是算了,悶聲發大財為好。
陸三官亦是重新幻化出了身形,只是面色蒼白,看來施展如此威力之禁法,他定然受創不淺。
幾人又是一通亂殺,使得這群水底精怪大敗,不得不退回岷江,估計這一輩子也不敢再次上岸了。
「陸師兄你可要緊?」周乾擔心問道。
「無事,只是法力反噬而已,須靜養。」
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力竭或內傷,只得回附近村莊靜養,好在見得幾人神威,力退龍王,幾乎把這幾人當作神仙供奉,連忙安排最好的房舍,供其住下,陸三官傷勢最重,靜修三日夜後卻也只是壓住,要得回山靜養。
還未推開門,便有異香勾引自家口舌,陸三官還從未聞得如此香氣,出了房間,香味更加濃郁,好似傳遍整個村莊,走上百步,便見村莊中間空地處架著十幾口大鍋,鍋中正煮滿了前幾日蟹蝦章蚌精怪的肉身,周乾正指揮著村民們把各種調料放入其中,濃香滾滾,惹得附近家禽亂竄,狗狼吐舌,似是都被吸引過來,見得陸三官過來,周乾招呼一聲︰「師兄這幾日修養的如何?」
「還算勉強,周師弟你這是?」陸三官好奇道。
「這些江中精怪肉質被其吞吐的日月精華洗刷百載,早已晶瑩剔透,無有雜質,丟掉卻是可惜,我便讓這些人收集起來,做一頓饕餮大餐!」
「師弟你還懂烹調之道?」
「哼!周某可不夸言,若是當代庖廚比較,本人最少可排前三!」
「額……」陸三官少有見到小師弟這般信心滿滿,甚至有些狂妄,但這味道可不作假,連自家闢谷百年都有躍躍欲試之感。
周乾看了看鍋中食材,嘗了嘗,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些海鮮甚是難下鍋,我忙活了一日夜這才調制好,現在熟透,去了腥味!可以開鍋了!」
頓時周圍人一陣歡呼,紛紛手嘴並用起來,感嘆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周乾亦不客氣,拿起一大腿粗細的巨蝦,褪開後殼,大嚼起來,鮮女敕多汁,脆滑爽口,關鍵是,肉質十足!半晌方道︰「真是爽利!」
見陸三官還在打量,連忙遞過一手臂粗細的蟹爪,「師兄你也嘗嘗!」
「這,好吧,為兄亦是好久未曾食過人間美味了。」陸三官手指劍氣一轉,便切開厚殼,露出雪白一片的蟹肉,只這一肢,足有十幾斤,吃了一口,頓時雙眼放光,暗道這人間美食自家有空得多嘗嘗,或可鞏固傷勢,修煉道心。
戒色小和尚羨慕的兩眼發光,可惜他是和尚,可惜他只吃素,湊到胡可小道士身邊,假模假樣道︰「阿彌陀佛,胡小弟,你可知道家講究平心靜氣,退欲消妄,你這一味暴飲暴食,很是不好。」
胡可正捧著一面盆大小的牡蠣胡吃海喝,聞言抬起頭,模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胡吃海喝。
戒色很不甘心,又蹭到馮飛飛面前,她正專注的烤著兩小柱子粗細的章魚腿,見火候差不多,不顧熱氣,不顧女子淑儀,撕咬起來,口齒留香,見得小和尚過來,不耐煩的道了一聲︰「滾!」
戒色很是不甘的看向前方珍肴佳味,心中默念‘師傅,佛祖,戒色要做一件錯事,要對不起你們的教導了!’隨即向一木板大小的江魚撲去。
「師兄?」
「何事?」陸三官滿嘴蚌肉,含糊不清道。
「李冰祖師鎮壓的大妖精怪無數,要麼道行高深,或是奸詐老謀,為何偏偏是這一個呆頭呆腦的龍鱉精逃離出來?」
陸三官面容一滯︰「這,我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