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正處亂煙閣的一間靜室中,身前胡亂擺放著六七冊丹書文籍,大都被翻了個通透,里間內容多是些修行感悟,煉寶、養蠱經驗,雖道不同,多有所益,中間還擺放著兩根空白旗面,品質不俗,自家許了無數美食佳肴,方把其從祝飛手中訛了過來。
《蠱門寶術》中最厲害的三寶,蟲雲珠煉成後,珠內自成山河,可供數十上百種的蟲豸居住,一經放出,數以千萬記的蟲雲蟲海鋪天蓋地涌下,其景並不遜色于先前山外場面,以一人可斗一門,不是妄言。而百毒修羅幡則以毒煉蠱,藏于幡內的蟲豸體內毒性互染互交,愈發濃郁,這百毒幡共能練成九九八十一面,祭到極點時,可演化出盤王百毒陣,當年潘岳真人就是受困于此,被活生生煉死,能拾掇元神的法器,在七大派中都不多見;而豸皇旗卻無那般 赫場面,且還需同種、稀有的厲害蟲豸群,但能旗與蟲合,借與其特性,發出一種金犀神光,耀人耳目,惑人心神,無論道行深淺,均難以避過,最得周乾喜愛。
手一拍,旗面豎立,霍地擴張,有三丈長寬,烈烈作響,又拍腰間葫蘆,一顆顆亮閃閃、白光光的蟲團落出,翻滾在地上,沒了動靜,這群金線蠱本被那羅旭修煉成蠱王法身,然其元神被周氏師徒設計困住,又被酒道人的劍陣打碎,已經失了主導,後又尋著本性,附身于鬼道人李三思,然其主幾年前也被周乾所殺,受此兩創後,內中靈性漸消,但對于自家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無論何種煉蟲、養蠱的手法,先就要做的便是把蟲豸馴化、或抹去意識,此關最是瑣碎,試想萬條千只的妖蟲,一一動手,怕不是累死;隔壁石室中,想必祝飛正對著那些百年朱蛤、千足蜈蚣、老蛇愁眉苦臉,他貪多喜大,執意要祭煉那蟲雲珠,不是周乾碎嘴,但若正要把這寶珠祭煉十足,收斂恁多毒蟲怪豸,便是諸事順利,少說也要上百年的苦功,這祝道友就準備與那蟲子打上半輩子的交道吧。
左手掐訣不斷,右掌則以一種古怪的手法模攏著蟲殼,不時閃著亮點,這是潘岳所創的一種馭蟲手法,可磨去金蟲的妖氣;約過了一炷香功夫,屈指一彈,這只蠱蟲就被打在旗面上,被左手射出的一道精光擊中,半個蟲身溶于旗面,這祭煉蠱門法寶最難的兩點,一是祭這空白旗面、法珠,這已是涉及小千世界變化,畢竟開闢一個供蟲豸生養的地界可不簡單,第二個便是養蟲煉蠱,品種若要高,往往耗費數十年、上百年的苦功去培養、雜交、喂食,矮中拔高,二者皆有,這般好景,周乾祭煉這豸皇旗時亦是困難重重,險些都毀了這好旗。
七日七夜後,那旗面已是金閃閃的一片,細看之,卻都是金線蟲的殼身,嘩啦啦的散著響聲,手中法訣不斷,口中誦咒,青光已連成線,豸皇旗上光華一閃有閃,嗡嗡的響聲幾連成片,最終雙手一抓,四面八方同時涌出太清仙氣,沖入旗身,然不過半晌,‘ 嚓’,旗桿處多了條裂紋,頓時暗道了聲糟糕,緊接著‘砰’的悶雷聲響起,金粉亂飛,蠱蟲落個滿地,這次的祭煉顯然已是失敗了,周乾不由的嘆了口氣,還是沒把握的好火候,好在還留了另一面旗備用,不然真是沒法子了,不過其余的蟲寶均被幾人瓜分干淨,若此此次再不成,那就真真白忙活一場了……
十六日後,石門打開,周乾體虛臉白的走了出來,正見趙盤從府外回來,互視一愣——
「我剛去山外探了一下,蟲潮雖少了小半,但依舊不是我等出去的好時機。」
「趙道友你那百碟旗祭煉好了?」周乾納悶問道,這百碟旗雖說僅能散放迷煙彩霧,輔助之用,但哪能這般快?
「我這旗子也就只是個半成品,這洞府里的蝶種並不多,只五六十,去外兩日,也是想看看能否再找些來,倒是你那豸皇旗如何了?」
「僥幸。」周乾忍不住喜道,招手,一面金光閃閃的小旗就飄在身前,綠霞分合,條條黃精灑下,看上去頗為瑰奇。
「咦?竟還是入了天罡?剛一練成的寶貝,倒是罕見。」
「恩,我觀那潘岳道人的筆錄,這蠱門法寶只需蟲豸十足,以蟲養寶,禁制升的倒是快,與飛劍倒是剛剛相反。」此言後,二人幾乎同時苦笑,若說各類寶貝中最是難煉的,定是飛劍無疑,且品質越高的晉升時便越艱,自家的百靈,于斗牛劍匣溫養了四五年,且自家還不是日夜苦苦打磨,于地煞十七禁的層次紋絲不動,拿它一點辦法都無,但就算如此,稍次一點的天罡法寶,攻開也是極為簡單,這地煞、天罡、通靈的說法,只是概論,不可一較之,尤其是在厲害的飛劍身上。
幾日後,周乾也探了次山外,蟲雲果真是消散了許多,但留下的蟲豸也是倍增,妖氣彌漫成霧,想必是得了那千百年積壓地底的yin濕燥熱之氣,自身有了蛻變,道行越高。剛一露頭,就被四五只火蛾子盯住,足有黃牛大小,勉強干掉後,也是心有余悸的回了去,更別提那仍不知在何處徘徊的魔教教眾了。
「那雷澤果子怕是已熟透了,就是不知是否被蟲子所害!」趙盤擔憂道,忽的下定了決心︰「我還要找上一找,周乾你可願意同去?」
「這般時候?」
「恩,蟲潮未消,雖是凶險,但正好掩護,萬一那兩個元神魔頭仍在,也可尋機月兌身,但也隨時有身死道消的可能,這你心中自知,修行一途,不進則退,有危便有機,你自己思量!」趙盤面色肅然。
「去便去,哪有送上嘴的寶貝,」周乾想了想得失,斷然道,該勇猛精進的時候,哪能退卻。
「只是僅我二人?」
「茅毛道行雖高,但畢竟不是正道中人,雷澤果極其珍貴,便是不動歪念,邀他前往,怕也得分上一分,不劃算,周土與王師姐二人則在祭煉法寶,沒得空隙,且本事還不若我兩,也是不取,孫芳道友還在療傷,祝飛亦在祭煉蟲雲珠,我二人不引人注目,互不拖累,且剛剛好。」
能這般說,也是對周乾推心置月復了,況且雷澤果方位可僅是他一人得知。能與自己分潤,卻是沒話可說了,計策方定,就听祝飛的大喊大叫聲︰「周乾,我把寶珠祭煉成了!快幫我去抓些蟲子,不然哪有……」
泥土突地被戳了個口,三個腦袋都冒了出來,嗡鳴聲始終不絕于耳,碧天已可見,蟲雲蟲海的場面已消,同類同種的蟲群圍繞著地上山壁,依舊在噴出的汩汩黑煙吞吐,當日如大江倒灌,現只是小泉濯濯,枯幽山方圓近百里,幾乎都是光禿禿的一片,嶙峋山石,挺拔險峻依舊,但荒涼的緊。
「我們便這樣出去了?那府里的同道怎辦?」事到臨頭,祝飛又膽小起來。
「不都留了封信麼,有甚好擔憂的。」周乾隨口回道,細細觀察著四周。
「師父曾說,那雷澤果長在山間幽壑之中,那里有棵被天雷劈過的圓木——」
「莫不是那兒?」
倒非周乾眼尖,只是那里也太醒目了些,大片綠茵離離、樹蔭旖旎、橫黛濃煙,在殘土草燼中,更反襯其人間美景,當中立著根木柱,中間焦黑,分了兩叉,似在另一座山頭,離此地約有五六十里。
「這——大概吧。」趙盤不確定道,師父說的那般隱秘,這麼容易便被找著了?
「走的慢些,免得泄了行跡。」
三人倒沒駕著遁光,而是腳下貼上了茅山派的縮地符,乃是趙盤手撰,腳步如風下,卻也不慢,本該是安安穩穩到達,終是惹上了一群帶翅蜈蚣,被圍困在中間,綠煙黃煙散開,聞之使人欲迷。
「速戰速決,免得召來更多!」
祝飛率先祭出了一珠,通體白黃,隨即射出一道精光,正好罩在一手臂粗細的蜈蚣上,僵持半晌,終被收于其中,還未及喜,就見周乾渾身劍光亂竄,一人殺入天蜈群中,綠血殘肢亂飛,而另一邊趙盤雖不似他那般剛猛,但亦是雷光不絕,對面亂蟲成片的落下,頓時急的跳腳,「你們下手慢些,再讓我抓上幾只啊!」
不過半晌功夫,就滅了個干淨,幾人連忙繼續前行,不過數息間,那里便又被一群毒蛙盤踞,停停走走,又對付了幾波蟲群,好在都不甚厲害,就快到那處綠地所在,一股驚人的妖氣沖天而起,向四周刮散,氣浪陣陣,緊接著‘咯咯’的叫聲散出。
「是烏雞婆!」趙盤話音未落,房屋大小的灰羽大雞便撞開林木沖出,最令人驚異的它面孔極似人間老嫗,雙翅一扇,妖雲騰空,狂風又起,這才看到它月復部似是有道血口,‘滴滴答答’落著鮮血,緊接著跳起的是一只崗石大小的怪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