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陌生而又詭異的空間。
天地之間,彌漫著濃稠的紫色霧氣,絲絲細小電弧,不斷在其中閃爍涌動,發出陣陣狂暴的聲響。
除此之外,便再也沒了動靜。
唰——
濃稠的紫霧突然劇烈涌動,仿佛一道狂風突然出現,方圓三丈之內的紫色霧氣紛紛後退,露出一片干淨的空地來。緊接著,一道身影便是自其中閃現而出。
身處這片陌生的空間,楊澤站在原地,良久怔怔出神。雖然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五丈之內的紫霧,但此刻他心中卻是有著一種直覺,他想要的東西,就在這片霧海深處。
兩年了,歷經無數磨難,他終于來到了這里。而那些困擾他許久的秘密,也即將水落石出了。
他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曾經在夢里,他無數次夢到一個偉岸的身影,背對著他,負手而立。那道身影,雖然算不上挺拔,算不上健壯,卻散發著無以倫比的氣勢,恍如擎天之柱,支撐著楊澤的整個世界。
但是,當楊澤努力著想要靠近他,看清他容貌的時候,那道身影既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總是隔了一段距離,讓楊澤無法觸及。
然後,夢就那麼醒了,楊澤空留一腔思念和惆悵。
但今天,眼下,在這片紫氣彌漫的陌生空間,他終于離父親又近了一步。
楊澤抿著嘴,握著拳頭,目光灼灼,盯著這一片空間,重重地道︰「父親!孩兒來了!」
說罷,他身形化作一道紫芒,撕裂紫氣,對著深處暴掠而去。
但這漫天紫霧,仿佛浩瀚海洋一般,無邊無際。楊澤飛行了數十分鐘,掠出數千里,依然沒能走出這如夢似幻的區域。
不但如此,隨著這般深入,往日深藏楊澤心底的那些夢境,也一一浮現在他腦海中。漸漸的,他有些分不清夢和現實了。
唰——
濃濃霧氣中,楊澤猶如一道閃電,一晃而過。不過,在這般高速前進中,他的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僅憑一種本能在飛行。
恍惚之間,四周的紫色霧氣消失了,茫茫群山,進入楊澤視線。
群山連綿起伏,陡峭險峻,如一把把利劍,直刺蒼穹。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座圓形宛如石柱一般的山峰,四周光滑圓潤,無法攀登。它靜靜矗立在那里,讓周圍群山都矮了一大截。
而且,在峰頂上,是一片千丈方圓的平坦之地,三間簡單卻又精致的木屋立于其上,與這方天地完美融合在一起。
陣陣焦急中帶著驚喜的聲音,從左邊一個木屋中不斷傳來,回蕩在茫茫天地之間。
「生了,要生了,加把勁!」
一個老嫗突然發出了鼓勵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痛苦的****和喘息。
而在木屋之外,一道紫衣身影雙手緊握,不斷踱來踱去。
好奇之下,楊澤身形若電,片刻功夫跨越數千丈,來到圓形山峰上空。他很想再靠近一些,但能住在這里的人顯然不是凡人,他怕引起誤會,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峰頂之上,痛苦的****仍在繼續,間中夾雜著產婆的鼓勵,預示著一個新的生命,即將來到這個世上。
紫衣身影越發焦急和不安了,腳下步伐越來越快,手掌也越握越緊。
等待,是一種煎熬,每一秒,都如一年那麼漫長。楊澤深處高空,也不禁緊張起來,悄悄為那木屋之中的產婦,捏了一把汗。
哇哇……
數分鐘後,在一道淒厲無比的申吟聲中,那個弱小的生命,終于成功降臨在這個世界上。而就在嬰兒哭聲響起的瞬間,紫衣男子便是唰地一聲消失在原地。
然後,屋內突然寂靜下來,片刻之後,又響起一道悲愴的吼叫︰「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秀娥……秀娥你醒醒,快看看咱們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個孩子嗎?」
「你醒醒啊!秀娥……」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紫衣男子身影一閃,抱著手中哇哇大哭的嬰兒,然後仰天,咆哮!
嗡——
一圈圈漣漪從紫衣男子口中爆發而出,旋即迅速擴大,變成一道道空間漣漪,朝四面八方擴散而去。能量漣漪所過之處,山峰崩塌,日月無光。
楊澤不禁駭然,紫衣男子的修為究竟恐怖到了什麼程度?僅僅憑借吼聲,就能引發天地之間的空間之力,讓得方圓萬丈之內一片狼藉,如此手段,簡直駭人听聞!
紫衣男子發泄許久,待周圍山峰全部崩塌,化為碎石之後,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摟著懷中的嬰兒,注視良久,突然道︰「你就叫澤兒吧!」
「澤兒?」楊澤心頭一跳,臉色瞬間大變,片刻之間,他已經淚流滿面。
「原來,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原來,父親當年,居然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父親,母親……」
楊澤聲音哽咽,淚如泉涌,他出生之時母親已死,記事之時父親已經離他有十萬年遙遠,一二十年來,他夜夜思念的至親至愛之人,居然在他腦海中,連一絲容貌都不曾留下……
不曾留下……
楊澤仰望蒼穹,緊緊抿嘴,旋即身形下降,對著那座山峰爆射而去。他要看一看,自己的父親長什麼樣,盡管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幻象。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唰——
楊澤宛如一顆隕石重重下落,但盡管如此,他卻仍然覺得速度不夠。
一千丈……五百丈……
近了,更近了!
但就在楊澤距離那個紫衣男子還有兩百丈的時候,整個畫面卻突然扭曲起來,然後,群山消失了,木屋不見了,而那個紫衣男子的身影,也失去了蹤影。
楊澤面前,依舊是無邊的紫霧,道道電芒發出滋滋的聲響。
原來,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啊!
楊澤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嘆出,旋即狠狠抹了抹眼角,依舊對著深處暴掠而去……
一個時辰後,他再次陷入了夢境。
轟隆隆——
無邊黑雲沸騰著,涌動著,宛如一片洶涌的黑色海洋倒懸天際。其中更是不斷有刺眼紫光爆發,照亮方圓千丈範圍,仿佛其中有著一頭巨大的神龍,正在嬉戲。
嚓——
一道醞釀許久的雷電掙月兌雲海的束縛,剎那間接天連地,聲勢駭人,讓得天地都是猛然為之一亮。
而在雲海下方,一個斷崖之上,一道紫衣身影抱著一個嬰兒,注視這方天地,良久無語。
「唉……」過了許久,紫衣男子突然嘆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卻讓整片天地夠詭異的安靜了下來。那翻騰的雲海,那狂暴的雷電,紛紛變成了溫順的羔羊。
「三千天書懾蒼穹,一見神使終成空……難道這個詛咒,真的無法打破嗎?」紫衣男子喃喃,似乎在問自己,又像是在質問這片天地。
楊澤臉色猛然一變,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接觸到這句話了,但時至今日,他依然沒能搞清楚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神使是什麼?終成空,指的又是什麼?
「澤兒!為父將要去參加一場驚天之戰,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所以,為父要將你送往一個安全的地方!」紫衣男子低沉,慈愛地注視著懷中的嬰兒,柔和地道。
「咯咯……」嬰兒撲閃著黑寶石一般的眼楮,發出稚女敕的笑聲。
紫衣男子也笑了,旋即模了模嬰兒的腦袋,道︰「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啊!」
「咯咯……」嬰兒依舊在笑,尚在襁褓之中的他渾然不覺,這一別,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再見面了。
十萬年,還是更遙遠?
楊澤遠遠的,靜靜地看著,心酸無比,淚水再次噴涌而出。
「原來,父親真的是迫不得已!他,從來都沒有遺棄我!」
「從來都沒有……」
紫衣男子突然將手掌插入自己丹田之中,片刻之後,待抽出之時,掌心依然多了一個紫光萬丈的東西。
然後,紫光漸漸內斂,他將手中事物按入嬰兒體內。再然後,他伸出手掌,對著無邊黑雲,輕輕握下。
轟隆隆——
雲海頓時劇烈翻滾,以紫衣男子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漆黑漩渦。
「澤兒,去吧!好好活著,也許有一天,我們父子,還能再見面!」紫衣男子臉上露出濃濃的不舍,但最終還是一咬牙,將手中嬰兒拋向那漆黑漩渦之中……
紫衣男子一陣失神,仰望天際漩渦,許久都不曾動一下。半個時辰後,一切恢復平靜,浩蕩黑雲漸漸散去,天地一片清明。
「決戰的時刻,終于要來了!」紫衣男子嘆了一口氣,身形洞穿虛空,剎那間消失了。
楊澤伸出手掌,想要抓住什麼,但緊接著卻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父親,我來了,你在哪里?」
許久之後,當無邊紫霧再次出現在楊澤面前的時候,他的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但就在這時,無邊紫氣突然向兩旁推開,一道算不上挺拔的紫衣身影,就那麼出現在千丈之外。
「十萬年了,澤兒,你終于來了啊!」那道身影目光灼灼,飽和慈愛。
楊澤呆了一下,旋即狠狠將嘴唇咬破,劇痛夾雜著狂喜,頓時涌上他的心頭。
他,終于是見到父親了!
唰——
楊澤顫抖著,暴露而去。
然而,他沒有發現,千丈之外的那道身影,瞳孔中有著一道紅芒,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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