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微臣看到了,是南越國的黃碧璽玲瓏鳳冠,也是他們未來皇後的鳳冠……」
葉百強再次回答。
「這個鳳冠就是鳳玉驁太子求娶你家五女的聘物……」
啊?
就連南越國的太子也想要求娶葉府五小姐啊?
皇上的話頓時讓很多不知道內情的大臣們驚訝了。
他們個個的眼底都閃現出一抹不屑,顯然在之前,葉落籬在他們的心目中,在帝都的傳言里一直都是被冠以病秧子廢物的稱呼的,所以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兩國太子都要求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葉百強眼角的余光掃視過那些大臣們神情里不屑,心底里一股怒火就升騰起來了。
「皇上,籬兒一直都被人侮稱是廢物,是病秧子,而今籬兒怎樣皇上也是看到過的,若是她真的那麼不堪,自然兩國太子也不會執意都要求娶她,所以,微臣以為皇上該先為籬兒正名,不然被傳言出去,說是我們北溟國用一個病秧子來搪塞南越國太子,這話好說不好听,對于皇上的威名也是有所損害的,而且也不利于我們和南越國的又好發展!」
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真是得寸進尺了啊?
不答應將女兒嫁給舜太子也就算了,還要讓皇上頒旨給他女兒正名?皇上管得了那些閑適嗎?
很多大臣們都覺得葉百強這次真是有點蠻不講理了!
但葉百強卻完全無視他們的質疑,反而重重地給皇上施了一禮,然後就保持著一個姿態等著皇上說話。
千顏仁堯有點哭笑不得。
本來他是想要讓自己兒子娶了籬兒的,那樣他對顏芸娘心里的虧欠也能少點,但既然葉百強不同意,他也不能勉強,可是,為他的女兒正名,這事兒他用得著嗎?
但葉百強是重臣,尤其是鎮三關的大將軍,他這個北溟國的皇帝能當得高枕無憂,葉百強功不可沒啊!
他自然是不想讓重臣失望的!
于是朗聲說道,「朕就封葉府五小姐為賢淑小姐,是帝都女子的代表!」
筆者覺得,所謂的形象代言人大概就是從北溟國的這位五小姐開始吧?嘻嘻!
賢淑小姐?
這個名號不錯!
葉百強心底一喜,隨即施重禮謝恩。
「等下,葉卿家,你還沒說,對于玉驁太子的求婚,你是怎麼看的呢?」
千顏仁堯猛然想起正事兒來了,心說,險些就被你這個狡猾大大的葉百強給蒙混過去了!
「至于小女的婚事,微臣因為內心對她有愧,所以早就承諾了她,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是不是願意嫁給玉驁太子,等微臣回去問明白了再回來稟明皇上……」
「啊?葉將軍,你今天真是吃了豹子膽了,處處都違背聖意,你可知道,若不是你身處要職,皇上是有十條殺你的理由!你家那女兒難道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嗎?你這個不能嫁,那個要考慮的,你可知道這兩位太子那可都是人中之龍,是為天下人所仰慕的人物,你如此輕慢,真是太沒道理了!」
親近太子的大臣們借機發難,對葉百強發動攻勢。
「就是,皇上,治罪于他,他太囂張了,我們舜太子乃是多麼英明神武的人物,他家女兒竟敢不嫁?豈有此理!」
「對,皇上,治罪他!」
「皇上……」
一時間群臣中很多人都對葉百強極其的不滿,大聲地請求千顏仁堯治罪葉百強。
「哼,都一個個只有一張嘴巴,朕治罪了葉卿家,你們到邊疆去替代他守護北溟國嗎?」
千顏仁堯面色更寒,一句話讓那些大臣們支吾了。
「皇……皇上,微臣等都是文臣啊,這打仗帶兵的事兒……微臣等不懂啊!」
那些文臣們頓時語塞了。
「哼,那就閉嘴!」
千顏仁堯冷冰冰地掃視過全場,「朕能理解葉卿家維護女兒的慈父心境,但是朕絕不是軟柿子,天下離開誰都能照樣存在,朕也不是非誰不可,葉卿家,你覺得呢?」
他這番話那可是帶盡了帝王威嚴了。
明白著告訴葉百強,朕想要殺你,容易之極,不要以為朕的天下非你不可,朕不殺你,只是因為朕是明君!
「皇上教訓的極是,微臣肝腦涂地也會對皇上盡忠盡責,絕不敢有半點違背之心,請皇上相信微臣!」
葉百強急忙大聲說道。
「嗯,葉卿家是個聰明人,今日朕就好人做到底,準你回去問了賢淑小姐,看她是否願意嫁給玉驁太子?」
「是,謝皇上隆恩!」
葉百強千恩萬謝地出來,一陣微風迎面吹來,他頓覺得周身都是涼颼颼的,在朝堂上他為了葉落籬而與皇上和眾臣爭辯,殊不知他也是極其驚懼的,整個後背的冷汗都是往下淌著,衣衫都濕透了……
他深知惹得了龍顏大怒,那是會血流成河的,他葉百強死不畏懼,卻不想讓還只有十四歲的籬兒沒有享受人間最尋常的幸福生活就離開這個世界……
芸娘,你看到了嗎?我在為女兒的未來做最大的努力,你要是有靈驗,你就告訴我,到底誰才是女兒真正的良人啊?
※
在鬼影第九次到富竹苑央求葉落籬去世子府的時候,她停住了正在制作陶器的手……
「鬼影,你們世子的事兒,你該找的人並不是我,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麼要來這樣纏著我?」
她並沒有回頭,語氣也很清淡,卻讓鬼影莫名就感覺到一種寒意,望著她瘦弱到單薄的背影,一向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鬼影心都有些哆嗦了。
「是屬下明白主子的心,主子的心里只有五小姐,沒有別人,所以屬下以為這個時候,只有五小姐才能讓主子的暴躁平靜下來,主子這樣郁憤其實也是因為醒來沒見到五小姐,擔心五小姐的安危……」
鬼影低著頭,訥訥著。
上次千顏潯沉迷在怡紅院,他也是來求了五小姐的,結果導致五小姐險些被那幾個惡人侮辱,這次他再來求,自然就更覺得底氣不足了。
「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本小姐很好,謝謝他的掛牽……你回去吧,我容你來九次,卻不能容你十次,你好之為之!」
她說完,手依舊放在了那半成品的陶器上,繼續摩挲著……
「五……」
鬼影還想要說什麼,卻驀然看到了一幕讓他驚呆的情形,不禁話都說不出來愣怔在那里。
不光是他,就是一直在葉落籬身後候著的檀香和容嬤嬤也都驚呆了。
幾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緩緩地走來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被兩個人攙扶著走進來的,可能是他身體太過虛弱了,所以每走一步都要重重地喘息,實際上,所謂的走,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在走,而完全是仰仗著身邊兩個扶著他的人,用力將他架著,拖著他往前走的……
鬼影的黑臉瞬間就白了,眼底閃過幾不可見的星光!
主子!
他在心底里疾呼了一聲,旋即一步沖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那里,「主子,都是屬下無能,屬下願意接受懲罰!」
他太恨自己了,若是他能將五小姐請到世子府去,主子怎麼還會如此痛苦地親自找來呢?
「你就真的不想再看到我了?」
被人裹挾著的千顏潯鳳眸中閃過痛楚,他看著這個背影瘦弱的小女人,在猜想她的心到底是什麼材質制成的?怎麼會如此的冷硬?他都這樣了,想要見見她,她就不能辛苦一趟嗎?
「看與不看又能怎樣?世子殿下,您還是回去吧,好好養著身子,該您做的事兒還很多……」
葉落籬的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但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做陶藝……
「小姐,您……」
檀香看著面色蒼白如紙的潯世子真的是難受得都要大哭了。
盡管那個什麼鈺錦郡主是注定要嫁給潯世子的,可是潯世子對于小姐卻是真心,這種真心的愛真好讓人感動啊!
她的眼淚嘩嘩地在流著……
「世子殿下,你還是回去吧,您這些也就只能感動檀香這樣的小丫頭了……」
葉落籬的語氣不急不緩,一點情緒都不帶,就好像她身後的千顏潯與她來說,就是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
千顏潯的眉心緊緊地蹙攢在一起,他眼神有些無力,但卻執著地盯著她的背影,心中在一千次一萬次地呼喊,籬兒,轉過頭來,讓我看一眼,哪怕就看一眼,我就走,籬兒……
但是,葉落籬沒有轉頭,她的人和她的雙手都專注在了那個陶器上,絲毫沒有在他身上!
「主子,我們走,我們不和這樣鐵石心腸的女子說話了!」
鬼影是最了解主子的,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主子眼底里流露出如此悲愴的痛苦,他不禁沖過去,想要拽著千顏潯離開!
「籬兒,你忘記了嗎?多少次我們一起共同面對困難,一起解決問題,一起……咳咳咳用早膳……」
千顏潯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沙啞,不斷的咳嗽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是疲憊。
「潯世子,籬兒早就說過,籬兒不會接受你的任何好意,是你自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能駕馭了我的心,其實,籬兒想說,你還差得很遠,很遠……」
葉落籬這話無疑是一種鄙夷,這次不光是鬼影,就是他身邊的幾個世子府的侍衛也都有些怒了。
但主子在這里,他們誰也不敢對葉落籬怎樣?
「潯,鬼影說的對,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如此!」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你是誰?怎麼闖進來的,這里可是葉大將軍府……」
檀香幾步過去,欲要攔住她。
「哼,賤婢,你也敢攔著本郡主,你可知道焚心蝕骨的滋味若是品嘗起來,會讓你十生十世都難以忘懷?」
鈺錦郡主邊說著,邊指尖抖動,一抹藍瑩瑩的粉末就在她的指端出現了。
「鈺錦,你要是敢在這里放肆,別怪本世子不給你父母面子……」
冷冰冰的一句話,說的聲音低沉,卻霸道凌厲,語氣中不可侵犯的那種帝王氣勢瞬間凝成了一股強悍的壓力兜頭直奔鈺錦郡主!
「潯,你怎麼這樣執迷不悟啊,這個女人她……」
鈺錦郡主氣得都要跳腳了,一張小臉上都是怒氣,眼見著葉落籬已然在制作陶藝的背影她恨不能直接沖上去,活生生地將那個小賤人給撕碎了!
但是她不能!
盡管千顏潯一直沒有對她的種種熱忱有什麼積極的回應,但是她還是不敢太過放肆,千顏潯是什麼樣的人?她清楚的很,這幾年她除了在東嶺國日夜盼著能有一天世子府的人帶著聘禮上門去求娶自己以外,就在到處撒放耳目暗中調查千顏潯的種種行為……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千顏潯目前所操縱的那股暗中涌動著的勢力!
藍刺軍不過只是那股勢力中的十分之一而已!
到底他的能量有多大,鈺錦郡主估量不出,但她心中卻有一點能確定,千顏潯不稀罕北溟國的帝位,他若是稀罕,想必一夜之間就能將它拿到手!
所以,她對于他真的是又愛又敬,無形中還有一種怕!
「籬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千顏潯神情疲憊,已然沒有了和鈺錦郡主交談的興致了,他的鳳眸中閃爍著異彩就一直落在那個單薄的小身影上。
「說吧……」
葉落籬依舊坐在那里,手中的陶罐雛形已經完全具備了,她本來是想要制作一個大的陶罐,但此刻,不知不覺中,她已然將那大陶罐摩挲成了一個細頸的小花瓶了,而且這種煉制還在繼續,她腦子里一片虛無,雙手的動作也是虛晃的……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世子府說……」
千顏潯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祈求了,他長這樣大,就是在小時候夜里哭著問胡信要親爹娘的時候,他也是命令胡信去將爹娘找來,而不是祈求!
他從來不求人!
但對于這個小女人,他卻似乎不止求了一次,求一次,她拒絕一次,但他都有辦法讓她最終答應他的請求!
那麼這次呢?
他還有法子讓她答應嗎?
「潯,你干嘛讓她去世子府啊?你身子骨這樣弱,她可是蛇蠍心腸的,若是對你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你可怎麼辦啊?」
一邊的鈺錦郡主真是氣得想要抓狂了。
這個千顏潯太過分了,他背著自己和這個女人來往也就罷了,如今自己都到了他面前了,他卻還是這樣的肆無忌憚,要和她一起回府說什麼話?當著這樣多的人面前,他給過自己這個未來的世子妃面子嗎?
「她是什麼心腸我最清楚,如果她是蛇蠍心腸,那麼暗中給我下毒,讓我周身無力的人又是什麼?」
千顏潯這話一下子就讓鈺錦的臉燒紅了。
她目光閃避開千顏潯直視過來的怒光,神情尷尬,語氣訥訥,「我……我怎麼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閉嘴,這里不是菜市場……」
千顏潯的話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更不帶一點情緒!
葉落籬對待他冷漠,他對待鈺錦郡主更冷,冷得都如同寒霜般。
「潯……」
鈺錦郡主的聲音變了,多了幾分的撒嬌扭捏,「回去吧,好不好啊?」
她的矯情一般都是挺有殺傷力的,反正在東嶺國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但她忘記了,這里是北溟國!
會撒嬌的女人比比皆是,多她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听進千顏潯的耳中卻是一種刺耳的聒噪了!
「鬼影,送郡主回去!」
若不是身子乏力,一點內力都提聚不起來,估計千顏潯這會兒已然提溜著鈺錦郡主將她扔出葉大將軍府了。
「郡主,請吧!」
鬼影一步掠到鈺錦跟前說道。
「我不走,我為什麼要走?」
鈺錦的手又復在袖子里翻轉著,指尖的藍熒光已經隱隱地從手袖中透了出來!
「你們都不走,是嗎?」
葉落籬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用力之猛,那個已然完工的陶器胚子嘩啦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籬兒,你真的要這樣……」
狠心兩個字沒有說出來,但從千顏潯眼底痛苦的神情里,誰都能看出來。
在場的人,就是鈺錦都有些驚愕了。
千顏潯對于女人一向是有潔癖的,在帝都,在周邊幾國中,他早就是許多名門淑女心目中的完美男神,但是,不管是什麼場合,姿色再出眾的女人都不能進入他的眼底!
這也是鈺錦一直都很竊喜的事情!
他看不上世間的任何女子,卻必須為了北溟國和東嶺國的友好而和自己聯姻,那不就是說,這一生他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嗎?
她也知道想讓千顏潯這樣桀驁不馴的男子愛上自己是有難度的,但好在他誰也看不上,只有自己有資格留在他身邊伺候,近水樓台先得月,她想,若是她用真心的愛去打動他,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他總會有被自己感動,多看自己一眼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會愛上自己,然後在接下來的余生里對自己百般珍愛……
但是現在,鈺錦不安了,是莫大的不安迅即從腳底蔓延至她周身的四體百骸!
他竟對這個姓葉的女人動了心了!
不然他怎麼會眼神里只有她,她沒有答應他的時候,他眼底是滿滿的痛苦!
不,千顏潯,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是很高貴,很傲慢,很不可一世,根本就看不上世間的任何女人嗎?
千顏潯,你繼續保持你的風格,繼續的對那些蒼蠅般的女人嗤之以鼻啊!
鈺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很難看……
葉落籬就在這個時候,站起來,轉身,拿過香帕擦手,然後抬起手臂將額頭前的亂發輕輕地收攏在耳際,再淡漠地將視線看過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的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做作,就那麼淡然冷靜地做完了,她舉手抬足間竟讓人眼前一陣恍惚,以為是哪位經過人間的仙子在這里以平靜淡定的表情看著她呵護下的萬千子民們……
她傲然如富貴花開,淡然如迎風舞起的小草,更姿態優雅,動作流暢貫通,絲毫沒有局促,沒有不安!
鈺錦郡主的視線與她的堪堪中踫撞在了一起。
一個冷,一個驚,一個淡定,一個惱怒,兩個女子都是如花般的容顏,眼神同樣的不怯懦,不退卻,就那麼對峙著……
「檀香,將這里的閑雜人等都趕出去,然後把門關好!」
良久,葉落籬的唇邊淡開一抹冰冷,她看都沒看千顏潯,繞過他就往外走。
籬兒!
千顏潯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可能是因為太過焦灼,他的手用力有點狠,她女敕白的皓腕上立刻就洇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你很清楚你的責任,你也很清楚你不是可以置家國天下于不顧的人,既然如此,你還在這里苦苦相逼,有什麼意義?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一點你比我明白,潯世子,佛說,放手也是一種……路,我們都應該學會放手!」
佛本來說的是放手也是一種愛,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改了佛的話。
「籬兒,我可以想辦法……」
千顏潯眼底的火焰瞬間黯淡了許多。
葉落籬說的不錯,他父王的心願一直都是北溟國能昌盛,北溟的百姓們不再受戰爭災禍之害,而能避免這些的,國與國之間的皇室聯姻,是最捷徑也是最有效的一種法子!
太子千顏舜和他千顏潯顯然都逃不過這種聯姻的宿命!
「人都來了,你還想什麼?千顏潯,我不是什麼真正的賢淑女子,誰欺負我的,我必然欺負回去,會算計我的,我保證會睚眥必報地將她折磨的體無完膚,但是這些小女人的行徑我能做,遺害萬年的行徑我卻是不能做的!」
她說完,狠狠地甩了甩手臂,但是千顏潯不知覺中握得太緊,她沒有掙月兌開,隨後終于抬起明眸看著他,碧玉般清新濯濯的眸子里閃過一片的波瀾,他這幾日就瘦了,面色沒有之前的俊朗,臉部線條卻越發的清晰剛毅,就是在被人攙扶著才能站住的人,無形中,一個眼神給別人的壓力也是莫大的!
野獸就是野獸,就是病著痛著,也不會如小狗般的搖尾乞憐!
「你抓疼我了……」
這句話,她說的很輕,輕得幾乎如一縷風兒拂過,但他還是听到了。
「呃?我……我對不起,籬兒……」
他驚惶地松開手,果然見她白皙的皓腕上一條清晰的淤痕,頓時心不安,眼神充滿了自責!
「李福,送客!葉府不是侯門大戶,以後再有如世子和郡主這樣的貴客到訪,就不要開門了,府邸太小,別折損了華貴之人的耀眼光芒……」
葉落籬這話說完,人已經走出了陶藝工坊,背影漸漸地遠去。
中午的陽光剛剛好,就那麼灑落在她身上,無形中給她素色的衣衫上籠了一層薄金色的光環,她耀眼的有些虛幻,美麗得有些飄然!
※
葉落籬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里,手捧著一本書已經看了足足有幾個時辰了。
她的身子似乎一直都沒動過,眼神也片刻沒有從那書籍行抬起來。
檀香遠遠地看著她。
主子沉悶的時候不想讓人打攪,但她又不放心,所以就偷偷地在樹影後面看著她……
李福匆匆從外面進來,看了一眼在涼亭里的葉落籬,抬步想要過去的,但神情猶豫了一下,想想五小姐的種種威嚴,還是停住了,轉而走向檀香,悄悄地在她耳邊低語了一番……
檀香的眼楮瞬時就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福,險些驚呼出聲……
「這是真的,老爺讓我來問小姐的意思,你就過去問問,等下我會回去稟明老爺!」
李福小聲地說道。
你也知道小姐現在心情不爽,不敢自己過去問?
檀香有點不滿地看了李福一眼,李福歉意地笑笑,「我在小姐那里沒有檀香你吃香啊!」
哼!
說起這話檀香就更不滿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吃香,我只知道心里只有小姐,為了小姐我能做任何事兒!」
「是,是,你是最忠心五小姐的,這一點府中誰人都知道的!」
李福有些苦澀地笑說道。
「哼!」
檀香冷哼了一聲,想起了之前小姐還在櫻蝶院的時候,這個在二夫人跟前效命的李福,他那個時候怎麼就沒想想對小姐好一點呢?
「小姐……」
事情關系到小姐的切身利益,檀香沒有再和李福計較,很快就走進涼亭,邊拿過一邊的披風給葉落籬披上,邊瞄了一眼小姐手里的那書,這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小姐,您這幾個時辰都是倒轉著看書的嗎?真是了不起啊!」
呃?
葉落籬這才從失怔中驚醒過來,仔細一看手中的書,果然拿倒了,面色稍稍有些泛紅,「本小姐正在研究怎樣倒著看書,怎樣?」
「小姐,奴婢的郝小姐,奴婢也是在贊嘆小姐啊!」
檀香說著就笑,笑得有些詼諧!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我看是將你慣壞了,找打啊!」
葉落籬的臉頰燒紅了。
她眼神落在書上,但腦海里都是和千顏潯在一起的點滴畫面,那些詼諧而滑稽的場面,千顏潯似乎總是在故意逗著自己,逗自己開心,逗自己悲傷,將腦子里的全部情緒都即時發揮出來,這樣她才沒有在穿越之後感覺生活百無聊賴……
自然這些她都是不能和檀香講的。
「小姐,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是有事情要稟告小姐的!」
檀香跳起來,繞到了石桌的另一邊,便喘息著,邊說道。
「說吧!」
葉落籬的神情冷淡了下來,其實剛剛李福進院子的時候她就覺察到了,不過,她腦子里挺亂的,誰也不想理會。
「小姐,老爺剛剛從朝堂上下來,說是已經替著小姐回絕了和太子的婚事了!」
「是嗎?」葉落籬眉色平靜,水眸里一點異樣都沒有,只是一汪無際的萬頃碧波……
「小姐,李管家說皇上又提了南越國的玉驁太子,說是他已經將黃碧璽玲瓏鳳冠交給了皇上,以此作為求娶您的目的……」
鳳玉驁他這是想要來真的?
「你們老爺呢?」
葉落籬神情冷漠地問道。
「老爺回去了,說讓小姐您自己拿主意,您若是不想嫁,那他就替著您回了玉驁太子……」
葉落籬的眉心微微蹙起,一個宛若月牙兒般的小糾結就出現了,檀香看著自家主子這種淡若初菊般的憂傷,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想起了潯世子了,心中暗想,若是世子殿下看到主子這般表情,一定又會心疼的。但偏偏老爺帶回來的消息又是皇上欲要將主子婚配兩位太子的,若換了是將主子婚配給世子殿下,那或許……
她在那里暗中思忖著,葉落籬卻有些莫名的煩心,葉百強盡管語氣輕松地說,她若不喜歡嫁給鳳玉驁他就給回了,但是傻子也知道,皇上的賜婚是那麼好回的嗎?他已經在朝堂上回了皇上指婚的舜太子了,這種行為已經是大逆不道了,相信若不是他對于北溟國的巨大貢獻,皇上恐怕這會兒已然將他給殺了,他還要再回鳳玉驁的求婚,那皇上怎麼會答應?
他這是想要用這種行為來換取自己對他之前所作所為的諒解嗎?
他怎麼就不想想他一個人丟了性命不要緊,葉府上下這幾百口人的性命也會因為他所謂的討好自己而丟了性命,要知道,大逆不道的懲處可是會株連九族的,他這樣一來,自己倒成了罪人了,禍及了幾百人的性命。
「小姐……」
檀香看著她不說話有些不安,輕聲問道。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是!」
檀香盡管有些擔心,但還是乖巧地應了一聲後,走了出去。
隨著門被輕輕合上,屋子里陷入了一種別樣的安靜。
葉落籬默默地站在窗口那里好一會兒,這才幽幽而涼薄地說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經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呢?」
她的話音剛落,從房間另一端的角落處鳳玉驁閃身出來,「落籬,你真的每次都讓本太子驚訝,你的機敏和智慧在北溟國和南越國兩國的女子中都是獨一無二的……」
「太子殿下神秘地來到富竹苑恐怕不只是來夸贊籬兒幾句的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就只是那麼涼薄地看著鳳玉驁,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讓鳳玉驁有些受傷,他訕訕然地笑笑說,「我本來就只是想要偷偷來看看你的……」
「偷偷?玉驁太子,鳳冠都已然出現在我們北溟國皇上的龍案之上了,天下人大概就連三歲的孩童都知道了,何來的偷偷?」
「落籬,你已然知道了啊?」
鳳玉驁神情稍稍有些尷尬,但眉宇間卻隱隱了一絲的欣然。
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已然知道葉落籬的個性是非常特別的,她若是不關注的事情或者是人,她是不會主動將話題轉到那上面去的,所以,他明白自己對她的那番話她有些心動了。
「恐怕我不想知道都難……」
葉落籬這話就真真實實的是一種嘲諷了。
「落籬我只想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到時候是去是留都你說了算……」
鳳玉驁沒有生氣,反而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要幫我?」
葉落籬神情冷漠,眼底沒有一絲的波瀾,但鳳玉驁卻分明從她的這種平淡冷漠中看出了她內心的哀傷,他的心不由地就疼了,一個少年從來都是以南越國的國事為重,一直都將壯大國家,繁榮國家為己任的少年卻的的確確的感知到了一個驚艷女子的心境,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所以更顯得彌足珍貴!
「沒有為什麼,你也許听說到了,我們這些皇室里長大的人,心里都是有些怪異的,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麼,那就當時我的怪癖好了!」
鳳玉驁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
「這算是理由嗎?」
葉落籬將目光轉回來,定定地看著他,那雙水波瀲灩般的眸子里星光蕩漾,一抹奇異的美就那麼徐徐展開,「我這個人從來不想欠別人什麼東西,你我都知道,一旦我答應了你,皇上應允了這次的婚事,那麼你以後的南越國皇後就不能輕易換人,就算是我走了,我依然是你的空頭皇後,到那個時候,你的國人,你的大臣們會答應他們的皇上永遠沒有皇後嗎?這些,你想過?」
「想過!」
短短的兩個字伴隨著少年太子嘴角淡淡的一抹笑意呈現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後宮里從來都不會缺少女人的,南越國的未來不用任何人擔心子嗣問題,至于皇後,一個男人心目中的皇後只有一個,我也是,如果我此生真的沒有幸運能和我心目中的皇後一起攜手一生,我寧願讓她過她想要的生活,而我只要想到她是快樂的,我也必定是快樂的……」
「你……」
說到這時,葉落籬再想要裝著什麼事兒沒有,裝作一點都不動容,已經是不可能了。
她不能不為這個少年太子的心緒所感動,偏偏她對他除了感動,又不可能再有什麼。
「我不能答應!」
這是她給他的答案。
「你已經不能拒絕了。大將軍拒絕舜太子的事兒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北溟國皇帝能允許他一次拒絕,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你的善良也絕對不允許整個葉府人為了你一個人而喪命,我說的對嗎?」
「你算準了,所以才會向皇上獻上鳳冠?」
葉落籬的神情驟然冷清,一雙眸子里也是瞬時萬變的肅殺!
她會感動別人的幫助,但也絕對會因為對方的可恨而動殺念!
「我只是想讓你有選擇的機會……」
鳳玉驁並沒有被她凌厲的眼神所逼退,反而目光濯濯地看著她。
葉落籬最終心底里一聲嘆息。
她知道這個少年太子並不是想要害她,他說的其實沒錯,她這次就是一次選擇機會,如果不選擇,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留在北溟國,和北溟國皇室里的人糾葛不清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並不是在逼你,我已然稟明了北溟國皇帝,我給你足夠的時間,直到你願意做出選擇為止!」
鳳玉驁說著,轉身往外走。
「你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是為了讓人知道我們已然私會過了,又是一種無形中的逼迫嗎?
葉落籬的嘴邊泛起冷笑。」落籬,我—不是小人!「
鳳玉驁的神情里閃過一抹痛苦,而後走出門去,在葉落籬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身形猛然原地掠起,而後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鵬鳥似的直接飛掠上院子里的樹端,又幾乎是在須臾間,再次掠起,從樹枝的末端,直接騰空掠去了半空中,真的好像是展翅的鳥兒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銀亮的弧線後,驟然不見了。
葉落籬站在屋子門口,揚起俏臉就那麼望著鳳玉驁遠去的方向……
或許是心境很迷茫,所以她沒有發現就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在那棵蔥蘢大樹的樹影下,一個女子神情倨傲地對身邊身形瘦削的男子說道,」潯,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心目中美麗的仙子,她看上了南越國的皇後位置了,所以她才會這樣不顧避嫌地和南越國的太子幽會,曾幾何時,你也常常出入這個宅院,那個屋子吧?她對你的離去也曾這樣久久注視吧?潯,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人?她這就是水性楊花啊!「
女人邊說著,邊很憤懣地看著男子。」她……「
千顏潯面色還是很慘白,神情中卻是一點異樣看不出來,那雙絕美的鳳眸中,一覽無余的全都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