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一片寂靜。幾道手電光,亂七八糟地照著。
我的手上,壓著那個小盆一樣的器具。這應該是一個壇子的蓋子。因為這個小盆的底部,有一個可以手握的扁平突起。
我轉過頭,看向兩邊。還是那個石台,空空如也。原來那些影子,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坐起來,音音,李宏波,老煙鬼都還昏迷著。
我站起來,走到音音跟前,音音身上有多處血跡,我心里有一種很痛的感覺,查看一遍,卻沒找到傷口。我用手里的那個小盆,盛點水回來給音音擦洗,擦過的地方都好好的,沒有傷口。
只不過身上有血跡地方的衣服,都破了。我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夢。我疑惑地上下打量著自己,我和音音一樣,身上的衣服有幾處破了,爛了。
我站起來走動的時候,有東西從身上掉下來,丁當響著落在石頭地面上。我撿起來看,是彈片。
我記得我和音音沖過來拿器具的時候,老煙鬼為了讓我們能沖過來,接連扔了兩棵手榴彈。把那些影子,炸倒一片。音音也渾身是傷。我記得我自己好像也受傷了。最明顯是臉上。我伸手模模自己的臉,臉上沒有傷口。
那些被炸倒的影子呢?這個石台上一個也沒有。
音音動了一下,醒了。
她先是伸伸手,然後從石台上站起來,像是剛睡了一個好覺。
音音打量了一下四周,問我︰「那些影子呢,不是被炸倒了一片嗎?」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醒來,全都不見了。
音音說好奇怪,我們怎麼都睡著了。嚴專家和李宏波,怎麼還沒睡醒?
老煙鬼和李宏波,我不擔心他倆,因為我記得老煙鬼的手榴彈,是對著我和音音扔來的。所以他們兩個,不會受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也昏迷了過去。
我和音音,從地上撿起手電,朝他們兩個走過去。
我正要查看李宏波有沒有受傷。老煙鬼哼了一聲,醒了過來。他一醒過來,就站起來朝我左看右看,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問他怎麼了。
老煙鬼問我︰「那個器具呢?看這影子都沒了,你應該拿到手了。」
我用手電朝後面一照,說在那扔著哪。
老煙鬼連忙跑過去,拾起來那個小鐵盆。然後又拿起一把手電回到李宏波這邊來。一邊瞅著那個小鐵盆不住地說,好東西啊,好東西。有這東西,這影子的事情就徹底解決了。
老煙鬼說著話,模出一支煙點上吸了。
我不關心已經解決的問題。問老煙鬼︰「我記得你扔了兩棵手榴彈?」
老煙鬼連忙說道︰「這個,你得听我說,絕不是有意害你,而是為了我們幾個人,能夠活著出去,陳小毛和沈文鐵的下場,你是看到了的,只叫了兩聲,就沒了。我不扔手榴彈,你就沖不到那個拿器具的影子跟前,也無法攆開沈萬三的靈魂。」
音音沒好氣地說︰「那你就照著我倆扔過來啊?」
老煙鬼吸口煙,長長呼出去,說︰「我不照著你倆扔,你倆就會被影子纏住。就像李宏波我倆,手里拿著強力手電,還是被影子纏到。要不是劉文飛拿到了這小鐵盆,我們都得喪命。我和李宏波,就是被影子纏上,給捂昏過去了。」
我對老煙鬼說︰「我不是問那個事兒,那些被炸倒了影子呢?怎麼一個也沒有了?」
老煙鬼說走了,都下水了。這些影子,是炸不死的。它們會受傷,但會自己慢慢好起來。連彈片都會被愈合的傷口自動擠出來。所以它們除了怕陽光,沒有別的怕的東西。
「哎呀媽呀,這也太變態了,要是有人能這樣那得多牛逼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接過老煙鬼的話茬。是李宏波從地上坐了起來。
老煙鬼隨口接了一句有,然後就停住不說了。
李宏波糾住不放,一下子站起來,說什麼人這麼牛逼。
老煙鬼說有是有,不是一般人都能見到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老煙鬼早些年是不是來過深圳,辦過一樁案子?
老煙鬼說來過,你怎麼知道?
我說我是听音音講的,關于一個小偷的故事。那小偷在一個工地上偷東西被人打死埋了。後來打死他的人,死了幾個。據說是那個小偷活了。音音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那個小偷,能死而復生,比這受傷能自己好起來厲害多了。那個小偷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這話一問,音音和老煙鬼,都朝著一邊黑暗的水面張望。
老煙鬼含糊其辭地說,也沒怎麼回事兒。那個小偷,後來被用火燒死了。
李宏波好奇心比我還大,追問道︰「那他怎麼能死而復生呢?」
老煙鬼看了看音音,說不知道。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吧,在這地下,總有些缺乏安全感。
我們都同意老煙鬼的話,誰也不願意在這地下呆著。除了我們手電的一點兒光芒,到處都是黑暗。往前走就是一排高大一點兒的石頭房子。這石頭房子里只有一個入口,不再往前通了。
我們決定倒回去,原路返回。
老煙鬼手持小鐵盆,我們動身往回走。然後我听見兩邊的水里有動靜。手電照過去,那些影子,都跟著我們一起走。我們在路上,影子在水里。
不是親見,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小鐵盆,會有這麼大的作用。這世上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的不少,只不過我們,不常遇見。
我問老煙鬼,這些影子,出去後怎麼處理?
老煙鬼說,找到吳狗子,把那個聚寶盆弄回來,那東西本來就是裝這些影子,還讓它們回到那里去。
提起吳總,我問老煙鬼︰「嚴專家,你說,吳總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呢?」
老煙鬼問我,怎麼想起問這個?
我說陳小毛和沈文鐵死了。吳總買了沈文鐵家的地,得了一罐比買價值錢的多的寶貝,這算不算欺詐?還有他答應分一半給陳小毛的爺爺,結果卻沒有給。這就是失信。如果吳總不是個好人,我們幫他做這些事情,是不是有些為壞人撐腰。
老煙鬼听了笑起來。
然後他說道︰「劉文飛啊,你這是賣萌嗎?這世上哪有什麼絕對的好人和壞人。那地在沈文鐵家里,種了那麼多年還是那地,現在他們賣出了高價錢,應該說是吳狗子幫了他們。你不能認為,在你手里不值錢的東西,經過別人的手賣了高價,就說別人欺騙了你。無利誰起早?有買賣就有利可圖,你不能說圖利的就是壞人。只要人家不強買強賣,你自願的,也應該無話可說。」
李宏波說這件事還好說,就是吳總答應分陳一手一半的,結果獨吞了,確實不夠意思。
老煙鬼說對啊,只是不夠意思而已。從道德層面上看,吳狗子應該受到譴責。可如果從法律層面看,他們並沒有簽定什麼合同之類的。這就像生活中,常有人對身邊的人承諾,我如果中了五百萬要為你做什麼什麼。萬一真中了,他說過的話一般是不會兌現的。吳狗子就是耍賴,沒兌現他的承諾。
我嘆息說,就是因為吳總不兌現承諾,害陳大水丟了一條命。
老煙鬼搖搖頭,陳一手是算命的,很多事情他心里都有數。他一把年紀,為什麼會跟著兒子到深圳來,應該是他早就看透了。所以陳小毛,也不是非要吳狗子的命。他看中的,是吳狗子手里的聚寶盆。或者,想拿到這個器具。
老煙鬼一邊說,一邊舉了舉手里的小鐵盆。說沈文鐵的目的,應該是和陳小毛一樣的。他們對這件事情都很了解。都想得到吳狗子手里的聚寶盆和地下空間里的這個器具。他們也知道這里面的艱險,所以一直不敢獨自下來。直到我的出現,使他們看到了機會。
我們說著話,轉來轉去,竟然是在石屋之間穿來穿去,找不到來時那條路。
老煙鬼笑了笑,說這石屋,果然也是一個法陣。如果我們拿不到這個小鐵盆,就算影子耐何不了我們,我們也出不去。
李宏波急忙問,那現在可有辦法?
老煙鬼呵呵笑著說,有。讓這些影子,走在前面就行。
有一個影子從水里躍上路面,走在我們幾個人前面帶路。沒用多久,就回到了來時的路上。跳過那個凹下去的石頭,我們回到了水面的邊上。
所有的影子,都從水里上岸。有上百條之多。
我問老煙鬼,這些都帶回地面嗎?萬一不受控制怎麼辦,最好的辦法,還是留在這地下吧。
老煙鬼搖搖頭,不管怎麼樣,都得把它們封進那個聚寶盆里,不然留在哪兒,都不是很安全。
我們幾個人,就老煙鬼見多識廣,所以我們都听他的。老煙鬼打揮那些影子,打通出去的通道。
這些影子,真是變態的很。隨便一個石縫,它們手一伸就插進去,然後一摳一拉,那麼大塊的石頭輕而易舉地被拉了出來。另外有一些影子,把這石頭送到水邊上。
這情景讓我想起奴隸勞作的場面,完全的賣命和不計報酬。
音音突然啊地叫了一聲。我轉過臉看向她。音音沒受到什麼威脅,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李宏波。
音音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她又叫了一聲,舉起了手,整個人抖動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準備沖向音音的時候,音音卻沖向了李宏波。
老煙鬼的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