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真是失禮了。兵部卿親王大人,請務必原諒這孩子。」少納言乳母毫無誠意地致著歉。
「沒事沒事,童言無忌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自己遺棄的孩子毫不留情地質問,兵部卿親王只能干笑,努力為自己找著台階下。
僅只剛剛錯身而過的一瞬間,他聞到了小紫身上沾染的燻衣香氣,不知道來自源氏公子,只覺出了昂貴而稀有的香料背後,隱藏著的金光燦燦的財富。
拾掇得整齊的諾大宅院,小主人身著的高級衣料,還有這名貴的燻衣香……
他在心中盤算著,臉上的笑意更加誠懇慈愛︰看來這家還是隱形的富豪呢。當初沒有從那女人身上榨干家產,就半被迫的分開,真是可惜了。
……也怪她命薄,死得早。
把這野草一般的孩子,連同他母族的財產,一齊帶回自己的府上去,他一定十分感激,百般听話。養個幾年花費並不大,到時候再嫁出去,通過聯姻聯絡人脈。
嫁妝當然是不給的了。失去母親的半孤兒,能有容身之地就該感恩戴德了,哪還有自己的私人財物?
兵部卿親王環顧四周,故作憂心的感慨道︰「這種偏僻寂靜的地方,小孩子是一刻也不能停留的。常住在此這麼久,你們也真是膽大!還是到我這個父親那里去吧。
我那邊宅子廣闊,從者如雲,物資豐富,有人服侍。乳母可以有自己單獨的房間,許多孩子也可以一同作伴。萬事都很舒服,很方便。」
他伸手召喚小紫來身邊。
母親受盡屈辱,羞憤而死;外祖母含恨而終,未能瞑目。
現如今,當初百請不應之人,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不知是何道理?
小紫低著頭,默不作聲,絲毫不予理睬,呆呆地坐在原地不動彈。
少納言乳母也對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心懷怨念,只做視而不見,禮貌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就道︰「小`♂姐驟然得見父親,恐怕喜不自勝,羞澀地訥于言。請大人在此間稍坐片刻。容我等避入內室,平復心情,開解一二。」
兵部卿親王略點一點頭︰「那也好。快些做決定吧,我好不容易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今日若能遷居,則再好不過。你們可以跟我一同乘坐牛車,其余人等收拾好行李跟在後面。」
他心中想著︰趁這個四下無人機會,還可以仔細鑒賞下周圍擺件,價值幾何。
……
「這件事情,您怎麼看?」少納言乳母征求著當事人的意見。
小紫抱著膝頭坐在角落里,手落在身側,摳著榻榻米的包邊。聞言他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少納言乳母很憐惜這個命途多舛、命格特殊、迥異于常人的孩子,但終究狠下心勸說道︰「我知道您不樂意,我又何嘗信得過這個一向分居兩處、如同陌生人一般生疏的親王大人呢?但他畢竟是您的生身之父,比其他人又略有不同。
老夫人生前也仔細斟酌過,雖然有著諸多不圓滿,眼前這條道路,已經是相對較好的歸宿了。我們不能將老夫人的意願,棄之于不顧啊!」
小紫想起了外祖母合不上的雙眼和失神凝滯的目光。她雖然不看好小紫的這個僅存于世的血緣至親,但還是希望自己身故後,小紫能獲得父親的庇護。
……可是我不願意。
我和那個人約定好了。
我想和光君哥哥在一起。
少納言乳母聞到了他內衫上沾染的來自光君的燻香,心有所感,續道︰「……說起來,源氏公子倒是真心實意,表白無限熱忱,一般而言,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可是內中隱情……唉。」
……「公子把他當成女子在追求。」……
「您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伴在您身邊的,想來那兵部卿親王府上,也不會是什麼龍潭虎穴吧!我們只需要偏安一隅,小心過著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少納言乳母見他一直低著頭,思慮他是不是害怕陌生的環境,或者害怕受到後母的刁難,如此寬慰道。
她從窗口望出去,看了看天光︰「時候不早了,那位大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耐心的良善之輩,我讓侍女替您收拾行裝吧!」
小紫伸手攥住光君玩偶短短的手臂,摟在了懷里。他本人的所有行李,就在這里了。
……
「……真是璀璨奪目!只有一等一的衣料制作的上品服飾,才配得上你這天仙化人!在這諸法沒落的渾濁世間,何等的機緣,才孕育出這麼一個優越之人。
能夠相遇,已經是夙世因緣。所謂一期一會,相處的時間是見一面就少一面,每一次都與以往截然不同,想到這里,反而令人心悲啊!」
左大臣請織造司為光君制作了新季節的衣物,現下見他听話地當場換在身上,欣賞著他優雅的風姿,發出連聲的贊嘆。
光君此番,本是下朝後心血來潮,思及很久未來拜訪未婚妻,才貿然登門。沒想到左大臣一早就為自己體貼的準備好了一應事物,絕無半點疏忽,只待鳳凰來。
他穿上了專門為自己制作的新衣,竟然達到了彩衣娛親的效用,眼見左大臣大人全然不似平日朝堂上、端直方正的嚴肅樣貌,喜形于色,不斷念叨著「一定要給織造司諸人多些謝金」,一面手舞足蹈,慷慨抒懷,幾乎落下淚來。
這位大人是真心愛護著我啊,就像第二位父親一樣。自己偶爾上門來,他竟然能這麼高興。……蒼的那點莫名其妙的歪心思,果然千萬不能讓面前的這位長者知曉。
反正我又沒有被怎樣實質性地冒犯嘛!
日後讓蒼多接觸柔軟可愛的女性,想必他很快就會把曾經的一丁點邪念,拋諸腦後了。
光君這般暗自思忖著,覺得終究不能與左大臣家斷了往來。
「我這老頭子不佔著你了!去葵姬那里吧,我的孩子。」
……
不知怎麼回事,引路的侍女小碎步走得飛快,一眨眼就拐過回廊,不知躲避到哪扇側門中去了。
不過沒關系,光君又不是像蒼那樣的神級路盲怪獸,早在上輩子把路線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無限熟悉之人迎面走了過來,在狹窄的走廊之上,避無可避。自從上次一起喝酒,險些被醉醺醺的蒼推倒侵犯,雖然最後通過言語消解了部分麻煩,光君對他還是有些尷尬,總是盡量避免獨處。
走至近前之時,光君勉強點了點頭,就偏向另一邊,敷衍塞責之後打算擦肩而過。另一人的目光,隨著慢慢偏向的瞳仁,一直緊密地黏在他身上,帶來莫大壓力的同時,燃起心火讓他渾身燥熱。
交錯的一步之內,蒼突然發難,雙手擒住光君縴細的手腕,將他按在房間外瓖嵌著厚重木塊的牆體上。制住行動之後,他含住他的雙唇,強勢地吮吸起來。
周圍空無一人。鼎沸的人聲離得很遠,好似在周遭憑空制造出一個空白區域。方寸的渺小空間之中,充斥著曖昧的唇舌相詢,彼此品嘗,水澤聲聲,銷`魂蝕`骨。
光君的雙手被按在腦袋兩側,不方便使力。他的身形已經足夠修長高挑,蒼卻比他還要高上半個頭。眼下雙唇被奪走,臉頰也被迫隨著蒼的動作,慢慢仰了起來,好似索吻的乖巧姿勢。
強烈的男性氣息,不容拒絕地包裹著他。很清新,很潔淨,似乎並不厭惡和抗拒。
最初一時大意被襲擊得手,之後又思前想後、猶豫再三,不忍心在重視的人身上留下傷口,他終究錯過了咬合牙齒、退敵月兌身的機會。
口腔中的空氣不斷被掠奪,熟練的接吻時鼻式呼吸也不太靈光。
光君被吻得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腦中漸漸彌漫開一團漿糊,只來得及想︰不錯的技巧……學習能力很高超……好像並沒有其他機會練習的樣子……他還是不喜歡用燻香……燻香類似于雄獸吸引雌獸的手段?……蒼身上的味道,我並不嫌惡。
可是這麼下去,似乎要大事不妙了。除了漸漸熟悉和習慣與親密的摯友,發展出更為親密的超越界關系,當下的情況比較棘手。……糟糕。慢慢起了感覺,即將當場出丑了。
不待光君掙扎著月兌身,蒼率先抽身而退,以一種非常失落的口吻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情不自禁?你的經驗很豐富的樣子,應該對這種情不由己控,深有體悟吧!」
光君此時尚是淚眼迷茫,茫然又委屈地望著他,雙頰帶著淺淺的暈紅,雙唇更是嫣紅欲滴,一副不自知的渴`求蹂`躪的模樣.
霜色未盡,庭中的矮楓只被染了一多半的紅。幾柄細小的楓葉,被性急的涼風所催,打著小卷兒,零散地鋪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上。墜落時發出像花開一樣的響動,輕輕的一聲啪嗒。
逐漸從欲念中清醒過來的光君︰「……」從前他向女性求愛時,也常常使用諸如「情不自禁」這樣的借口,現在听起來,真是感覺微妙。
蒼低著頭,情緒更加低落道︰「……而且,我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連我自己,都快要不認識了。」
他跨前一步,兩人身體相貼。未知的隱秘之所,熱切滾燙的形狀呼之欲出,像烙鐵一般,燙得光君渾身一僵。
光君無奈道︰「那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
蒼立即抬起了頭,憤然控訴道︰「你明明說過我們還是朋友的!剛剛卻對我那麼冷漠的樣子,分明之前是在騙我!」
光君惱火地擦過略微紅腫的唇瓣,急促道︰「朋友之間會做這種事麼?」
蒼握住他尖削的下頜,微微抬了起來︰「如果不是你對我視而不見,我也不會怒極攻心,進而情不自禁!」
光君默默挪回下巴︰「……」
明明是錯漏百出的歪理,為什麼突然感覺被說服了……可是蒼這麼坦率耿直(的蠢貨),應該是不會撒謊,也完全不會戲弄人的吧。
蒼板著臉道︰「……所以說!都是你的錯!即使我得了怪病,也必須在你的陪護下才能好轉治愈。給我負起責任來!」
光君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是!是!該是我的,我絕不會逃避。……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件急事待辦,先離去了。麻煩你向左大臣大人通稟一下吧。」
蒼負手在胸前,望著光君落荒而逃的背影,頹喪之色盡消,嘴角彎起了得意的弧度。
無所謂歪理,也只有對親近的真正在意自己的人,我才能肆無忌憚的胡攪蠻纏吧。
所以你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也有一點在意我呢?
不在意你是不是為了葵姬,反正與你暗夜親密的,從頭到尾都只有我而已。留著「未婚妻」這個名頭,你總不至于不再上門來。
……
腦子好亂。這種時候,只有天真爛漫的小紫才能治愈我。
光君騎在心愛的坐騎上,向六條京極的方向慢慢走去。
前方駛來一架牛車,後面似乎還浩浩蕩蕩的跟著一行人,在漸漸彌漫開的暮色中顯得影影綽綽,看得不是特別真切。
……似乎有些面熟之人?
面目被壺裝束的面紗牢牢遮蓋,女子們像一群羊羔一般,乖巧順從的低著頭,默默趕路。但她們灼灼的目光,卻難以遮掩。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不是小紫家的侍女麼?
光君驅動著馬匹,走上前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正版的真愛小天使=3=
小紫那邊還是純潔的過家家,蒼這里已經開始大人間的交♂往了心~
蒼最近洗了技能點,全都點在了嘴炮技能上max~也得多虧光君信任他,全盤接受,說什麼都不起疑。
蒼,你這樣慘無人道的驢光君,真的不會良心不安麼喂?!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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