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事情辦得怎麼樣?」
高大的銅鏡中,陰森森的聲音響起。
「失敗了,董海川那個腐儒似乎猜到了他的妻兒已經死了……他的命燈已熄,八成是自殺了。」
黑影站在銅鏡前,道。
「無妨,董子儒乃是玄天十六都下一任妖帝,肯定有幾手保命的手段,那幾個老不死不會讓他輕易隕落的。我們的人已經滲透進稷下學宮,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個董海川……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自殺那是最好,省得我們動手。」
銅鏡鏡面一陣扭曲,一道黑氣繚繞的影子浮現出來。
「還是大哥看得長遠。」
黑影恭維道。
「不過,稷下學宮乃是諸子雲集、百家爭鳴的聖地,我們要掌握它,絕非易事,其中定有不少劫數。主人正在進行一個大布局,不容有失,你去告訴三仙派,讓他們把伯子偃除掉。」
說到「主人」,銅鏡中人的聲音帶上鮮有的尊敬。
「那可是百年來儒家最杰出的大儒之一,僅次于孔老二,他師承孟子,一身浩氣與天地長存,可與日月爭輝。更是秉承了天地正氣所生的天生聖人,一聲大喝,邪魔闢易,修為深不可測,有傳言他已經快要修成儒仙,得證道果,破日飛升了。這般人物,三仙派按理說是不敢輕易招惹的啊?」
黑影有些遲疑。
「三仙派,乃是方丈、瀛洲、蓬萊三大仙島的聯合,是萬古傳承的大教,比我們花滿樓的傳承歷史還要久遠。一個傳承,萬年風雨飄搖屹立不倒,定有它的獨到之處,一個元神巔峰的酸儒雖然棘手,但也不是不滅的。」
鏡中人桀桀一笑,
「想要與我們主人合作,就要拿出誠意。伯子偃的項上人頭,就是最好的誠意。」
黑影一愣,旋即笑說︰「大哥所言極是,小弟這就去辦。」
說完,便化為一陣黑風,怪笑著遠去了。
「只要主人融合了稷下學宮,踏入那玄虛的混沌妙境,再吞了真龍天子,竊取天地氣運,一統人界,就可以重現當年地祇聖祖的榮光,與天庭並舉,逆亂天道……哈哈哈。」
銅鏡爆碎,周遭恢復平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
「子儒,你還好嗎?」
一只腳被繩子綁著,倒掛在廂房中的少年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兩道金光爆射而出。
「對我,也需要用火眼金楮麼?」
聲音甜而溫膩,帶著讓人沉淪的嫵媚與魅惑,叫得人小月復下欲火熊熊。
嘩啦啦。
珠玉簾子被一只玉手撩開,燈火映照下出現的是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柳眉似蹙非蹙,剪水雙瞳含著瀲灩的迷離光彩。雙頰緋紅,如施粉黛。齒如編貝,嬌喘微微。
董子儒的火眼金楮下,一個裊娜娉婷的玉體扭動著腰肢,款款走來。腰如束素,赤足如雪。
「你闖入我眾香樓,所為何事啊……玄天十六都的第九代妖帝,應該不是之徒吧?」
女子玩弄著烏黑的長發,嬌聲笑道,
「妾身的蒲柳之姿,也能入妖帝法眼?」
玉頰霞燒,羞態顛倒眾生。
「堂堂朱雀宮宮主,道門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修真界的奇女子,竟是紅塵中青樓的老鴇?說出去,又有幾個人相信。」
董子儒侃侃而談,不為之所動。
「咯咯咯。」
女子嬌笑不已,一對含情目脈脈望著董子儒,
「董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等妙人,妾身見到公子,實是妾身之幸。」
「廢話少說,你的修為遠在我之上,今天栽在你的手里,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不過……」董子儒不耐道,旋即聲音陡然一變,轉為陰森寒冷,廂房中為之一寒,「千萬不要放我一條生路,否則我會將你的秘密一字不漏地說出去的……我會殺了你……」
咯咯咯。
女子笑得更歡了,花枝亂顫,曼妙的身子劃出令人血管賁張的弧線。
「怎麼辦呢?子儒你叫奴家好生苦惱呢……」
女子雖然嘴上說苦惱,但始終笑意盈盈,一副盡在掌握的神情。說著,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撫上胸前的絲帶,她對著震驚的董子儒嫵媚一笑,玉指輕輕一挑,包裹住那玉體的錦衣順著她雪膩的肌膚徐徐滑了下來,一絲不掛的嬌軀讓董子儒的瞳孔驟然緊縮……
小村,田埂上。
一具蒼老的尸體躺在一旁,小姑娘叫喊著「爺爺」,哭得悲痛。
目露凶光的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威嚴如同神祇的身影,步伐堅定。
「他只是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只是想在這鄉間度完最後的日子。他只是想要一個沒有打擾的生活,他從未傷害任何一個人。他獨自養大了他唯一的孫女,他救了我這個毫不相干的人,他只是個善良而可憐的老人……」
蒙易輕輕說道,他看著那道身影,此刻正面面對,對方猶如皓皓大日,而他,只是螢螢之火。
「而你,竟然為了什麼狗屁門規殺了他……你這個卑賤的雜種。」
蒙易的聲音變得凶戾可怖,暴虐的情緒充斥了他的胸腔。
「你這個……雜種,我要殺了你。」
上一世的感覺又回來了,那個血濺小巷的身影仿佛洞穿時空,與蒙易融合在了一起。
有些東西,是遺忘不了的。過去的影子躲在歷史時間的塵埃里,隨時侵蝕你現在的靈魂。
又或許,蒙易骨子里就是這種瘋狂的人吧。
「蚍蜉撼樹……」
中年男子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屈指一彈,一道巨力如山岳鎮壓般摧枯拉朽地襲向蒙易。
。
沒有任何意外,蒙易的身體在婉兒的哭喊聲中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狠狠砸入了身後的老木屋。老屋子應聲塌掉了。
「凡夫俗子,終究是凡夫俗……」
中年男子先是搖頭,既而聲音一頓,目光含著一絲波動看向飛舞的煙塵。
「你、你……這個……雜、雜種,我要……殺了你。」
怨毒、暴戾的聲音再度響起,就像是不散的陰魂。
蒙易灰頭土臉,鼻子眼楮還有耳朵都在往外冒血,青衣破爛,他從煙塵中一步一步走來,眼神如同妖魔。
「骨頭挺硬的。」
男子一點頭,遙遙又是屈指一彈。
。
蒙易再度飛了出去,血珠子飛濺。
「雜種……殺、殺……殺了你。」
蒙易爬起來,顫巍巍走來。
男子皺眉,眼底有了一點賞識。
「冥頑不靈。」
搖著頭,又是一指彈出。
。
。
。
……
數次之後,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躺著已經不動的蒙易,憐憫一笑,又是看了自己逼死的弟子趙孟崚的尸體還有嚇得呆滯的小姑娘一眼,而後長袖一甩,卷起自己的三個弟子消失在這茫茫大山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蒙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就像是靈魂月兌離了**,飛起來了,浮到了無比悠遠的虛空中。
那里很靜,沒有一絲聲音,太古般安詳寂靜。
「蒙易。」
寂靜中,他听見了一個聲音,安穩祥和的聲音,讓人想起春天。
他睜開眼,看見一個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柔和,目光安詳,就像是當初無極給他的感覺。
「你是?」
蒙易站起來,發現自己還在田埂子上,他衣服破爛,不過身體上沒有一絲傷痕,只有地上的血印告訴他他剛才的確遭到了一頓海扁。
對面的女子也是看著他,臉上波瀾不興,無喜無悲,不過目光中的柔和好像蒙易是她多年的老友一般。蒙易不是傻瓜,他用**想想都知道是面前的女子治好了他的傷,所以頗為客氣。
「太玄門之主,玄女。」
蒙易的臉一下子陰沉下去。
太玄門,結合老人手里的書太玄經和那一番對話,蒙易不難猜出這個太玄門就是那中年男子所在的門派。
「你想干什麼?」
對面是站了個大美人,蒙易的目光也是如狼似虎,不過氣氛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蒙易,入我太玄門。」玄女依舊目光溫和。
蒙易一怔,旋即好像听到什麼笑話一般大笑道︰「加入你太玄門?別逗了,你以為我腦子壞了啊?」
聲音譏諷,「我告訴你,等老子能耐大了以後,第一個就是滅了你們那什麼狗屁太玄門,讓你們門中所有人給老子打下手,還有,剛才那個雜種,老子一定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玄女臉色寧靜。
「至于你……」蒙易露出很yin邪的笑,「就給我當暖床丫鬟吧。」
「現在的你,應該很憤怒吧。」
玄女道,
「我相信你所有的話,可是……你做不到。」
蒙易的身體抖動了一下,臉上的神情一下子收斂了,就連憤怒也消失了,只剩下頹唐的無力之色︰「是啊,做不到。」
他不是對玄女說,而是喃喃自語。
「入我太玄門,你就可以做到。」玄女道。
「為什麼要讓我入太玄門?」
蒙易看向玄女。
「你的心中,藏著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