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是在夏初,神界地氣異變,神樹暴長萬丈,根系如垂天之雲,伸向人間。而神樹之根能輻聚周邊土石,逐漸擴大,形成懸空之山,是為‘蜀山’。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李白這句詩,是在說明蜀山真的無法逾越,還是告誡世人天威難犯?不過不管如何,這座自古被譽為仙山的蜀山之上,也確實無人居住。但今天的蜀山之巔,卻顯得格外靈動,因為它不再寂寞了。
這里雖處于浮雲頂部,卻有凡塵的湖光山色,只是在朦朧的淡霧彌漫下,也沾染上如仙境的夢幻之感,所有陽光都化為淡淡炫彩光暈,于山水間若隱若現。
群山環伺中,一潭清湖靜若明鏡,色如翡翠,絲毫不似一潭死水,只是那源頭與流向卻是來之無端,去之無跡。在湖心之中,赫然能見一素衣少年雙足立于湖水之上,如履平地。他的人幾乎已與周圍之景融為一體,毫無動靜,又似昂首問天的亙古化石,在獨自思考著什麼。他的臉清秀無比,如玉無暇,若周圍的山水為石,那他無疑為這石中奇玉。只是那舒展的眉頭中卻隱含著那一絲疑惑,就像一點在玉上難以拭去的瑕疵,只有解開這個疑惑,那這塊玉才能算是真正的完美無暇。
少年輕閉雙目,隨著周圍萬物生命的律動而吐息。突然吐息一窒,少年忽然睜眼,淡定如水的眸子中終于起了一絲漣漪。山的那頭,一道灰影隨著道霞一閃,瞬間到了少年的正前方,褪去光環,卻是那智聖貝海石!
貝海石微笑,如風中的一粒塵埃般落在少年面前,承載他雙足的水面無聲無息,無波無瀾,仿佛他一直都靜立于此,又仿佛他從未來此過。
二人四目靜靜相對,似乎已經將天地萬物都置若罔聞,唯一專注的只有對方的內心世界。
半晌之後,貝海石驀的一嘆︰「好徒兒,你終究還是無法給為師一個答案嗎?」
這名如美玉般的少年,竟是貝海石的徒弟!
少年的目光漸漸移向天際,整片蔚藍的天穹都似乎變得沉重起來,一如他的疑問。他從小便在這如仙境的蜀山上長大,除了貝海石之外迄今為止沒有見過第二個人。正因與紅塵完全隔絕,他才能閱罷世間萬千經書,領悟非凡人的智慧。但三年前貝海石給他布置了一個最後的課題,雖然只是短短的四個字,但答案卻讓他整整思考了三年而未可得。
何謂天道?
簡單而又玄妙的四個字,讓少年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疑惑,這種疑惑來自于他的博學,人是很奇妙的,往往對寰宇之內的事物掌握得越多,越會發現自己的無知與渺小。
「何謂天道?」少年緩緩訴說︰「天道究竟是有常還是無常?若是有常,為何災生四端,時代在變,人心在變,思想在變,天又豈能猜得透人心所想?若是無常,為何從古至今,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豈非迎合天道之常嗎?師尊,徒兒真的不明白。」
貝海石目中沒有任何指責之意,只是微微頜首,道︰「這樣的結果,本就在為師預料之中。」
少年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眼神里閃爍出一團堅定的焰火,道︰「師尊,徒兒決定下山去游歷,勢必要找到答案!」
「不入苦,何以知曉眾生之苦?不動心,何以明了眾生之心?」貝海石含笑欣慰道︰「你終于肯下山去接觸這個真實的世界了,為師相信你此番必定能找到答案。」
少年點點頭,又問道︰「師尊,您曾說過我還有兩個師兄,大師兄名石破天,二師兄名伯虎,是嗎?」
貝海石道︰「不錯,他們已在紅塵游歷多年,也有自己所要走的道路,若是有緣,你們會遇見的。」
最後,少年望著貝海石眨眼即逝的背影,眼中是無盡的感激之意,隨之環望蒼穹,又是無盡的感慨卻期待。
連過幾個山頭,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如碧海潮生,卻又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靜心下來。貝海石淡淡一笑,疾馳而下,落在一塊古石之上。此地之景更如人間仙境,古松于橫亙山間突兀而出,簇簇不知名的花遍地繽紛,一條小溪來自山中,也不知通往何處,流水潺潺,配合鷹雀回音幽谷之鳴,直將人帶入自然無爭的純淨世界。
在小溪旁端坐一如水墨畫中仙人的男子在悠然撫琴,正是三教傳人張三。只是他的身旁已多了兩位侍婢恭敬地站在兩旁,眼中滿是崇敬之意,似乎能成為眼前人的侍婢,已是此生不得的滿足。這兩個侍婢的姿色同樣是不可方物,左邊的名小木,人如木婉清華,面如花樹堆雪,秀麗絕俗,為張三的背琴婢女。右邊的名若男,眼亮如點漆,身上散出的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聞之讓人心神蕩漾,但其面部卻是如寒月掩星,透著凜然正氣,為張三的持武婢女。平時若有帶著這兩個侍婢,小木負責為其背琴,若男為其持三教聖器。
琴音忽止,張三超月兌凡俗的眸子與貝海石一相會,隨即淡雅一笑︰「貝先生,小志忍耐不住撫琴一曲,沒有驚擾到令高徒領悟吧。」
「哈,」貝海石客氣道︰「若劣徒能聞得好友琴音之妙,也算榮幸。」
突然一嬌蠻的聲音穿了進來,「你們兩個啊,別整這些酸詞了,多少年以前的老詞了,還說不膩。」
兩人同時朝另一處望去,卻是星兒瞪著眼楮,雙手叉腰朝這邊吆喝。旁邊正在靜坐養神的丁春秋忍不住道︰「星兒,你先坐下來,跟我們說下你所說的要事。」
「好!」星兒沒有坐下,反而大步跨到眾人之間,道︰「星兒這次東瀛一行,發現東瀛現在已經異常混亂,崇峻天皇下大臣中分為三大勢力——將軍鬼祭奪龍、太宰佐藤不仁、護皇一族的柳生世家。鬼祭奪龍野心勃勃,逐漸掌握大權,已經開始準備入侵中原,而天皇的四個兒子還在互相內斗,各自招攬勢力,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中原的朝廷還在將注意力集中在西北的吐蕃、波斯、樓蘭等國家,若是東瀛趁勢而來,必會長驅直入,沿海之地定會被佔領。」
丁春秋道︰「難道東瀛之內無人能阻止鬼祭奪龍嗎?」
星兒道︰「佐藤不仁立場不明,柳生一族一直都在與鬼祭將軍對抗,但是已漸漸式微,民間也有許多能人異士反對戰爭,但是都被壓制著,除非能有另外一股勢力介入打破這僵局。文字首發。」
「等等,」貝海石忽道︰「如此說來鬼祭奪龍已經準備了一年,恐怕此時沿海地區已經會有一些風吹草動了!」
星兒贊許地點點頭。
張三轉向丁春秋︰「丁先生,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丁春秋淡淡一笑︰「業障寄體術已經消失,看來魔龍已被那個孩子殺死,在星兒獨特的藥療下,相信不出一個月丁某便可恢復全功。」
倏然間,暖人的清風中生出絲絲冰涼,透體而來。
天際一股攝人的氣壓陡然壓下,漫天響起了細細詭異梵音,兩團濃雲于蒼穹現出,一團金光中閃著妖異,一團紫芒中透著陰毒,震散了四周白雲。
在場的只有星兒毫無武功,被這從天而降的氣壓臨身,呼吸一窒。貝海石道袖一揮,無邊浩氣掃蕩而出,將逼人氣壓盡數沖回天際。
看著青宇之下僅剩的兩團翻滾的妖雲,貝海石只是淡淡道︰「小志,看來應該是來找你的吧。」
「也許未必。」張三臉色一如往常閑然,仰望天際,道︰「好久不見,兩位怎也有如此雅興搞起排場來了,速速說明來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