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交際應變能力是一種極其重要的生存技能,因為有時力量並非決定勝敗的唯一關鍵。君子雖坦蕩,卻也是因對手而異,因為對付心機最好的方法唯有心機。
伯虎挾帶蘇力熊向南而行,以他的輕功就算帶著一個人行程也如飛踏流星一般,半炷香的功夫已是到了百里之外,蘇力熊示意停下,伯虎剛落下地面,蘇力熊已是無法強忍住內傷,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踉踉蹌蹌找了一個岩石坐下,神情隱忍著痛苦。
伯虎依舊恭敬地站在一旁,只是這次,他似乎也有不解之處。
「班長,你當真相信那小子會有江湖三大奇人這樣的靠山?」
蘇力熊一向自視甚高,傲氣中又不失沉穩,但這次他難得露出了一絲余悸的表情,緩緩道︰「我曾經動員過所有的暗部去尋找過傳說中的三大奇人,花費了無數錢財,終于在前一段時間讓我找到了。」
伯虎更是不解︰「這又是為何?」
「呵,」蘇力熊自嘲地笑笑︰「因為我太想知道他們是否真的有傳說中的那種威能,在天邈峰上查到了智聖貝海石的蹤跡,于是我派了百名高手前去試探,不巧連毫無蹤跡的三教傳人張三竟也同時出現。」
「哦?」伯虎似乎對此很感興趣,道︰「相信那百余名高手定是慘敗而回了。」
「這早在我的預料之內,只是沒有預料到的是那貝海石根本沒有動手,而張三只用了一招便將那百名高手功力全數化消!」
伯虎面色驚變︰「這,那還有自詡傲笑紅塵的劍聖丁春秋呢?」
「我與西北郭商一脈班長蕭罡重金請出了西域毒皇前去對付那不知為何已受重創的丁春秋,誰知在即將得手之際貝海石與張三突然出現。」
蘇力熊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誰都能知道那結果是什麼樣的。
「那,」伯虎道︰「班長又怎知林飛鴻所言是真的?」
「身為劍魔傲神州的弟子,他絕對有可能認識三大奇人,而且據他所言,那三人包括死神天敵星兒都依舊容貌不衰,加上貝海石經常所說的那句話,這些可都是我花了數十年才查到的,若非真的認識,一個少年人是絕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伯虎卻突然笑了,自信中帶著一絲戲虐︰「難道統轄中原商脈的中流砥柱郭商,也要對那已過時的傳說如此懼怕麼!」
蘇力熊抬頭與之對視,銳利的眼神讓伯虎為之一窒,似在斥責他的狂妄無知。
沉默片刻,蘇力熊才將目光移開,平靜道︰「百年前,江湖曾出現過一場浩劫。」
伯虎道︰「可是由一個神秘組織天荒不老城所引發的‘寒武劫’?」見蘇力熊點點頭,又道︰「但那已是塵封百年的一個謎團了,也無人願意提起那段歲月,難道班長知道些什麼?」
蘇力熊語氣漸變,仿佛要開始講述一段令人怵目寒心的故事︰「郭商之所以能屹立于大唐二十余載而不倒,不單單要靠武力與智慧,情報也是極其重要的!那段時間稱之‘寒武劫’,意為所有武學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之境。因為這個天荒不老城,在三個月之內,將武林中二流以上的高手盡數捕獲,數萬名高手被囚禁于不老城內,受盡折磨,唯有自廢武功方有生機。」
「這這又是為什麼?」伯虎顯然也是訝異萬分。
「這名不世梟雄,不老城城主楊萬里想要創立一個沒有紛爭的天下,但他認為武功才是萬惡之源,要實現他的理想,唯有——天下止武!」蘇力熊顧自搖頭︰「愚蠢的思想,竟然會以武力來論斷善惡之分,更妄想以止武來平定天下。」
「那,這與那三大奇人又有何關?」
「若是單打獨斗,楊萬里在當時可算是無敵于世,就算是三人聯手,也是幾乎落敗,但就在最後一刻,三人聯手共發各自最強一招,竟引動百里之內風雷雲雨狂嘯不止,戰局勝敗瞬間扭轉,那毫不遜色于皇宮驪樓的天荒不老城,轉瞬便成廢墟,這簡直根本就不屬于人力所能達到。」
伯虎神色更是驚駭,顯然對此事聞所未聞,繼而問道︰「那班長是想說?」
蘇力熊字字沉頓,既是命令也是告誡︰「若是有牽扯到這三人的人事物,必須要讓道,因為他們隨便一人,便能將我郭商二十余載的心血付諸流水,明白麼!」
伯虎點頭,對此,他已深信不疑。但片刻之後,忽然又淡淡問出一句︰「班長,您真的認為那不世梟雄楊萬里,會有那般愚蠢的動機麼?」
蘇力熊沒有回答,只是輕闔上眼,仿若一尊石像,讓人無法再去猜度。
另一方面,確定蘇力熊兩人已走遠後,林飛鴻腿腳一軟,傾身即將倒下之刻,楓靈一把扶住他,有些不知所措道︰「怎麼啦怎麼啦,剛才不是還很精神麼?」
林飛鴻一頭倚在楓靈肩上,有氣無力道︰「還好我機智聰明搬出了這些擋箭牌,否則今日和學姐恐怕是難逃此劫,看來出來混的,沒有靠山還真的不行。」
楓靈眉頭一蹙︰「你在說什麼呢?還有你打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跟蘇力熊稱兄道弟起來了?」
連續的疑問讓林飛鴻更加無力,只得道︰「學姐一直是個隱世高人,怎麼會知道這些世俗的東西呢,有空的時候再解釋吧,那個那個不明真相的群眾呢?」
「他呀,」楓靈忽笑顏一展︰「他叫張曉翠,是武當派玉虛掌門的嫡傳弟子,這次跟我們一樣也是初次闖蕩江湖,身旁那個昏迷的男子叫凰丹輝,人稱江湖女見愁。」
林飛鴻苦笑道︰「你了解得還真詳細。」
楓靈道︰「你方才正和蘇力熊打得難解難分,我就順便和張曉翠聊了一會兒,並叫他往這邊先逃。不過他扶著的那個凰丹輝長得還蠻英俊瀟灑的嘛,也不像是壞人。」
林飛鴻再也听不下去,轉向肩頭的火影,欲哭無淚︰「天啊!我在那里拼死拼活的,有的人居然還在看帥哥!」
火影完全一副單純嬌柔的樣子,毛茸茸的尾巴拂過林飛鴻的額頭,堅定道︰「鴻哥哥不要擔心,小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這話听得林飛鴻心里酥酥麻麻的,若非對方是一只小狐狸,真有種想立刻以身相許的感覺。所以只能點點頭,欣慰道︰「果然還是我的小影懂得疼人,剛才也多虧你噴火相助,否則恐怕還破不了那天罡戰氣。」
火影不善于說話,對于林飛鴻的表揚,也只能高興地一邊「嗯」「嗯」一邊點頭。
楓靈發出一聲高八度的「咦」,難以理解地看著這一人一獸,道︰「你們怎麼這麼肉麻!」
林飛鴻輕哼了一聲,又道︰「那兩個人躲到哪里去了?」
「我對張曉翠說等我們打贏了便以信號通知他。」
「嗯?我們還有信號彈嗎?」
楓靈神秘一笑,忽清了清嗓子,仰天長長吼了一聲︰「張曉翠——!」
瞬間群鳥飛竄四起,音波所及之處如若鴻蒙,林飛鴻與火影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震得差點癱軟在地。
林飛鴻顫聲道︰「這這便是學姐所說的信號麼?」
「嗯!」楓靈大力點頭,笑顏一展︰「是不是很聰明!」
林飛鴻牙齒止不住的「咯咯」作響,卻依然緩緩閉眼,保持呼吸的順暢,口中念念有詞︰「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似乎感覺到主人此刻痛不欲生的心情,火影晃著小腦袋,輕輕蹭著林飛鴻的臉頰。
片刻之後,張曉翠背著凰丹輝從山林中飛奔而出,雖然方才受過內傷,但片刻的功夫竟也能活動自如,難怪連凰丹輝當初也要贊嘆他的體質。
「女俠女俠,」張曉翠高呼著,還未行至楓靈面前便欲行抱拳之禮,楓靈見狀亦迎了上去,一把扶住張曉翠,關切道︰「兩位沒事吧?」
林飛鴻靜靜看著這兩人,張曉翠淳樸得一覽無遺,楓靈天真得一塌糊涂。而後轉向火影道︰「這兩只稀有動物在江湖上只怕已快絕跡了,看來我們得好好保護他們。」
火影也能听的懂其中的意思,雙爪捂著嘴「哧哧」地笑了。
三人尋了一處棲身之地,互相交流彼此的歷程,才發覺緣分之巧妙。張曉翠要帶凰丹輝上武當求藥,而林飛鴻正愁不知武當山在何處,于是三人決定一同出發,遇到危險也好相互照應。
凰丹輝還剩下四天的時間,但此去武當也只需一天時間,林飛鴻重新去買了一輛馬車,眾人連夜趕往武當山。
翌日清晨,馬車已趕至武當山下。遙遙可見武當山最高峰天柱峰立于雲端,再環顧四周,七十二峰俯身頷首,皆朝向天柱峰,宛如眾星捧月一般。林飛鴻自小便想游遍中華大地的名山勝水,此刻見此好景于前,心情頓時豁然開朗,不停催促眾人趕緊上山。
「奇怪,怎麼不見巡邏的師兄弟呢?」張曉翠走了一段路,越感疑惑,平日走這些路程,應該都會遇上四五個同門巡邏,現在不但毫無人影,山上連做早課的鐘聲也不見響。張曉翠越想越覺得心慌,干脆將凰丹輝交托給林飛鴻,奮力先跑了上去一探究竟。
天柱峰半山有一解劍池,前來拜訪的武林人士都要將武器寄存于此處的武當弟子,所以此地會有輩份較高的弟子守著,可是現在竟連這里都無一人。
再往上,已快至太虛殿了,此刻才突然傳來混雜的金鐵殺伐之聲,顯然有上百人在太虛殿外動武,張曉翠意外之余,無暇再想,施展輕功直接躍上太虛殿前的空地上。
場上竟是一片混亂,所有的武當弟子都在一群穿紫紅相間勁裝的人打斗,張曉翠愣了一下︰「這這不是修羅教的人嗎?修羅教一直隱于武當背面的神農架中,數年來和平共處,怎會突然干戈相向?」
戰場中央互相對立著兩名老者,一者身著修羅教衣裝,滿頭華發,白須輕舞,眼中卻閃著厲電般的精光;一者道袍端靜,面容雖有些許蒼老,但鬢上亦無多少染白,歲數應有五十左右,他便是武當掌門玉虛道人,但相比對面的老者反倒顯得年輕許多。
「屠長老,修羅教以前雖屬魔教,但十年前于我六大派齊力而敗之後便退隱至神農架中,六大派也不再追究以往的過錯,貧道也相信你們會洗心革面不再為惡,所以這十年來我武當作為鄰派,一直對修羅教釋出善意,使雙方能夠和平共處,但今日你們為何突然要上武當來咄咄相逼呢?」
玉虛面容雖淡定,眼神中卻透著疑惑。
屠長老語氣雖冷,卻並無絕情之意,道︰「老夫說過,只要你解散武當派,眾人下山各自去做個普通人,今日這場干戈便可平息,這是你最明智的選擇。但你明知此刻的武當派根本敵不過我教,卻還是固執地想要以死相拼,何必呢?」
玉虛道人頓時目光如鐵︰「因為我武當雖力薄,卻絕無貪生怕死之輩!」
屠長老微微一嘆,道︰「這麼多年來你的性格還是如此不知變通,當年若是凰丹輝那小子接任掌門,只怕武當也不至于會如此。」
提前凰丹輝,玉虛眼中浮現一絲痛心,但一閃即逝,怒道︰「不要再提那個弒師背道的叛徒了!」
「罷了,多言無益,」屠長老一手探出,無怒自威,淡淡道︰「出劍來,讓老夫看看你的太乙玄門劍是否已練至頂峰吧!」
玉虛掌門單手指向太虛殿內,真氣引渡,只見一道暗灰劍影自門內沖出,一個回旋之間,劍柄已被玉虛緊握在手。
古樸的劍身,淡泊的劍光,此乃歷代掌門佩劍——真武劍,今日便要隨武當掌門,一捍武當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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