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頂。修羅教。
堂上襟坐著修羅教三長老與玉虛道人,而張曉翠已帶著九轉金丹趕回武當解救凰丹輝。
日已過半,卻仍不見林飛鴻與楓靈歸來,玉虛道人終究按捺不住擔心,道︰「這雌雄雙俠前去已有半日之久,不會遭遇什麼不測吧?」
三長老雖也有擔憂,但畢竟神農頂是他們的地盤,還是有數分了解的。屠長老道︰「不必擔心,頂峰雖是奇寒無比,但還算不上凶險,若是兩人無法登上,直接退下便可。既然過了這麼久還未回來,說不定已見到頂峰高人了吧。」
齊長老卻面存疑慮︰「有高人也許不假,但若是個惡人的話豈非也是引火上身?」
此話一出,其余人臉上皆閃過絲絲不安,卻不知另外一場死劫已到來。
「靈夢仙子在此,爾等還不速速出來受死——。」
朗如洪鐘的中年男音響徹整個修羅教,而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堂內四人面色驚惶,齊齊失聲︰「楊呈祥!」
大殿之外,稀疏站著十來個男子,身著淡墨勁裝,雖只是隨意站著,卻無法掩飾其深沉的內息,只怕沒有一個會遜色于現場武功最高的屠長老。楊呈祥便凌立在這些男子前方,陰沉的微笑似乎在說明這次他已有足夠的信心鏟平一切阻礙。
屠長老等人帶著緊守修羅教的弟子們走出,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那便勇敢去面對。只是當他們看到楊呈祥身後是一頂七彩艷麗的花轎時還是忍不住詫異。花轎四面瓔珞輕擺,彩綾飛揚,致人于一種如迷似幻的錯覺,轎門之上垂掛下桃粉薄紗,只能隱約看到里面端坐著一道難辨男女的人影。
「嗯?怎麼不見那兩位劍魔傳人,之前他們不是還瘋狂地向我們仙子挑釁,聲稱我們仙子還不配為他們提鞋麼!」楊呈祥言辭憤慨,目光掃過眾人,卻是目空一切。眾人也隱約察覺到,他身後的轎中之人應就是這個組織的幕後之首——靈夢仙子。其實林飛鴻根本就沒表示過對靈夢仙子的挑釁,想來楊呈祥在上司面前也是少不了添油加醋。
玉虛道人毫無懼意,真武劍已掣出。
「少說廢話,今日即便戰死,也絕不會任你們擺布!」
眾人一語入耳,瞬間激蕩起同仇敵愾之情,盡皆擺開架勢迎敵。
「你們!」楊呈祥方開口兩字便被一聲「閉嘴」猛然打斷,聲音來自轎內,雖然悅耳之至,卻如幻箏迷笛讓眾人心神劇顫。楊呈祥更是一陣驚懼,俯首不敢再語。
「你們這幾個老東西果真不怕死!但今日不管是劍魔傳人,還是那頂峰高手,都注定難逃死劫!」靈夢仙子在語中都包含著特殊內勁,攝人心魄,摧殘人的意識。以屠長老的修為竟是毫無抵擋之力,只听得眼前一陣迷離,耳邊的一字一句宛如道道銳匕,迅速鑿穿精神防御。再看其他普通弟子已是瞳孔突張,神情麻木,顯然已臣服于這音波之下。
「一群廢物,原來只有這點功力!」花轎之內再傳出慍怒之聲,只見修羅教弟子盡數鮮血狂噴,陸續倒下。僅憑數聲便可取眾多人性命,屠長老等人已無法再支撐下去,正當心神即將崩潰之際,數丈之外松濤瘋涌,一股浩然氣勁掃入戰場,直逼花轎。卻見花轎丈外閃現出一層真氣護罩,氣勁觸之,難越分毫而消散。這一擊雖是無功,卻讓屠長老等人如獲大赦,但已無力站立,又癱倒在地。
一襲白衣拂過風中搖曳的松葉,于密林之中隨風飄出,怡然落在屠長老與玉虛道人之間。玉虛道人眼眶一熱,參雜著悲喜顫聲道︰「師弟。」凰丹輝听張曉翠說明了一切經過,知曉玉虛道人也已明白真相,面對這遲來的同門之情,苦澀一笑道︰「師兄,請原諒我的擅作主張。」
屠長老雖已無力,仍笑著道︰「這麼多年了,你小子倒是一點都沒變,總是喜歡在關鍵時刻出現。」
凰丹輝面色雖仍有病白,但已無劇毒纏身之象,九轉金丹的功效的確神奇,畢竟這也是武當傳了數代的唯一一顆靈藥。凰丹輝初醒,听完張曉翠的敘述便風馳而來,一路下來,不但內力不減,還在不斷恢復中,此刻已恢復了大半功力,而張曉翠被早早落在了後方。
而後凰丹輝凜然的目光直逼轎內之人,道︰「武當修羅與你們並無恩怨,為何你們要如此咄咄逼人!」
「哼,總算來了一個看得下去的小子,但憑你還沒有資格向本仙子發問!」靈夢仙子收起迷幻之聲,她知曉這一招對凰丹輝是無用的。
「是麼!」凰丹輝劍指橫于胸前,驀然降下一股浩然**開始在周遭游走。
靈夢仙子語中盡是譏誚之意,道︰「本仙子就讓你一招,此招過後,你將會知道高估自己的能為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楊呈祥,你們先滾到一邊去!」
楊呈祥哈著腰,和其他手下皆退得遠遠的,目中卻透著興奮看著這一切。
面對靈夢仙子的嘲諷,凰丹輝自是不信,劍指提起的剎那,百丈之內的氣流旋轉凝結于指尖的虛空。衣袂激蕩,長發恣揚,風蕭蕭一如伴隨壯士踏上烈途。
「風行九天浩!」無邊浩意中,劍指劈斬而下,夾正氣流風劃出長虹之威,不偏不倚正中花轎!
一聲巨響,瞬間氣流爆散開來,檀木碎屑與彩線被沖蕩到每一個角落。花轎已毀,眾人卻見迷亂的風煙里原地站著那道身影,一只手舉起硬生生將這股浩然正氣隔絕在外,另一只手負在背後,頭也不抬地面向前方,竟似完全不把這股浩氣放在眼里。
凰丹輝臉色終于變了,隨著對方舉起的手微微一緊,這道長虹砰然破碎。
風已然靜止,靈夢仙子現出了她的真面目。凰丹輝悅美無數,通常由一個名字便可想象出本人是何種姿態,但這一次他自認失敗得一塌糊涂。當他初听到靈夢仙子這個名字時,本能的在腦海里塑造出一位妖嬈姿態,魅惑眾生的妙齡女子。只是現實殘酷地讓他看到,靈夢仙子的秀發殘缺不全,有全禿的征兆;在好似一顆南瓜的臉上長滿粉刺、痤瘡與青春痘;外翻的嘴唇讓她好像掛了兩條香腸在嘴上;一雙死魚般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眾人驚恐有余的神情。
凰丹輝不否認自己對于審美有一些苛求,但他不願意讓自己變得以貌取人。此刻他在內心極力地向自己解釋道︰其實她長得也不算丑,至少她挑衣服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蘇州極品綾羅裁成的今年最流行的女衫,配上柳煙袖披與瓔珞掛飾還有那雙七彩流雲靴配的真是相得益彰,讓整體顯得更加更加不行不行,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我果然還是以貌取人!
看著凰丹輝那神情有些失魂落魄,靈夢仙子厚唇輕啟,竟是得意至極道︰「你是否也臣服于本仙子的美貌之下了!」這句話與她的容貌有著同樣令人震驚的效果,眾人一時瞠目結舌,而楊呈祥等人嘴角卻露出一絲奸笑。
靈夢仙子說完往前輕踏一步,卻讓凰丹輝如雷灌頂,失聲驚呼︰「不要過來!」
其實對于這一點修羅教三長老與玉虛道人卻是不怎麼在意,畢竟年紀一大把了,對長相都無所謂,而後他們趁隙一起挪到了不遠處的牆角。
從靈夢仙子那頗有瑕疵的臉上依稀可以感覺到她比凰丹輝略大數歲,但凰丹輝俊美之名江湖皆知,他也是眾多少女少婦心中的那個翩翩美少年。顯然這張英俊的面容勾起了靈夢仙子的垂涎,因為那雙死魚眼中浮現出了不軌的笑意。
在不經意的瞬間,靈夢仙子忽身形一閃,毫無征兆地撲向凰丹輝,猶如一只饑餓的鬼魅。
雖然難以直視她的面容,但總不能坐以待斃,凰丹輝迅速收斂心神,凝氣于指,也迎了上去。方迎上去卻發覺難以辨析靈夢仙子的動向,她的速度不但極快,而且詭異,與傳統武學大相徑庭,凰丹輝一直認為自己的梯雲縱已至絕頂,現在才發覺果然是天外有天。
靈夢仙子並無攻勢,只是憑借詭譎難辨的身法耍弄凰丹輝,在數個回合之後,她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凰丹輝的臉頰,隨後一聲輕笑又向後飄蕩出數丈。
這分明就是**luo的**啊!凰丹輝內心突然有股又驚又懼的感覺,被這位靈夢仙子**確實是生不如死,而最痛苦的是他現在根本還不能死。
就在這稍有松懈的時刻,靈夢仙子口念怪異咒語,雙手好似在催動著什麼,而她的目光,緊緊鎖住了凰丹輝。
一連串的異語毫無征兆地流入耳中,凰丹輝身形微顫,竟是難以動彈了!隨著靈夢仙子雙手揮動,他的意識仿佛被這雙手漸漸抽出,放在她的掌中肆意揉弄戲耍。
看著凰丹輝的眼神愈漸迷離,玉虛道人訝異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屠長老眉頭緊蹙,道︰「不妙,這可能是類似能迷惑人心神的招數,一旦中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想不到這靈夢仙子如此厲害,這麼輕易便將凰丹輝擊敗了也許我們今日真的是難逃死劫了。」
「那也未必。」突然一個少年的聲音從旁邊發出。屠長老往旁邊一看,林飛鴻與楓靈竟也擠到牆角處來,楊呈祥等人皆把注意力放在凰丹輝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雌雄雙俠的出現。林飛鴻看了一眼靈夢仙子,咽下一口口水,又轉向楓靈盯著她的臉。
楓靈眨巴著眼,不解道︰「干嘛盯著我看?」
林飛鴻輕聲一嘆,似是感慨萬千︰「沒什麼,只是突然發覺學姐真是美艷不可方物。」
屠長老也湊過問道︰「林少俠,你方才說的未必是指?」
林飛鴻神秘一笑,道︰「您就瞧好戲吧。文字首發。」
咒聲飄縈,凰丹輝還在掙扎著,僅憑此刻尚存的三分清醒。
忽聞一曲清音小調流入戰場,仿佛熾熱大地上一股生生不息的清風在舞蹈,沁人心脾,發人深省。
這小曲將凰丹輝陷入迷霧中的神識驚醒,然後與靈夢仙子同樣朝音源處側目望去。只見一道倩影施施然踏來,乍看之下,真的是驚為天人!當然這其中是受了靈夢仙子相貌的部分因素影響,荷花自然是需要有綠葉映襯,方能更顯素雅。
來者自然是方小小。
靈夢仙子狠毒目光驟現,眼前之人竟隨意哼著小曲破了自己的攝魂大法,莫非便是隱藏在神農頂峰的高手?
方小小停下腳步,直視靈夢仙子,口中卻輕吟起來︰「清音俗世留,紛爭幾時休?誰能破名利,太虛任遨游。」
一首詩念罷,凰丹輝只感一陣清涼之意自涌泉穴升華至百匯穴,宛如醍醐灌頂,僵硬的四肢突然就可以活動自如了。
不等對方發問,方小小淺笑著,悠悠一句︰「我叫——方小小。」
「方小小,」靈夢仙子沉吟片刻,瞳孔驟然收縮,試探性地問道︰「一舞傾城——方小小?」
屠長老听了自顧嘀咕一句︰「一舞傾城方小小,好像听我爺爺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