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鴻一路向南疾行,此刻的他腦中已不容多想它事,只是不斷在默念︰「上九宮嶺找一位叫曉琴的女道士,請她救人!」
好在林飛鴻的結拜大哥李白曾慷慨地贈予林飛鴻一千兩銀票,所以按照現代的標準來看,林飛鴻已經在談笑間變成百萬富翁了。
有錢的好處在這時候就顯得尤為重要,林飛鴻趕到一處大城鎮時買了一匹快馬,開始策馬奔騰,行一段路便問一次九宮嶺的所在。一路上可謂是馬不停蹄,不知不覺已過兩日,行至上千里。
做了這麼多年的路痴,上蒼終于在這一次讓他不再迷惘了。因為路途上已開始出現知道九宮嶺的人,並且越來越多,這也就意味他離九宮嶺越來越近。按照每一位知道九宮嶺的行人的指向飛速前行,林飛鴻兩日來焦急的心情開始緩緩平和了下來。
而那些知道九宮嶺的人皆告訴林飛鴻同樣的訊息︰山上有一位女仙姑,名號曉琴,大家之所以稱她為仙姑,是因為她的容貌百年不衰,而且精通易卦之術,有時會替人佔卜算命以趨吉避凶。九宮嶺附近一帶大概是受了她的仁德感召,顯得尤為祥和安寧,只不過平日里她並不輕易接見外人,所以真正見過她的人並不多。
眼前的山嶺在四面連綿起伏,各種常青樹與青藤草葉將每座山嶺都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黛綠,放眼觀之,好似群嶺向你張開平和的雙臂,胸中的抑塞也暢通不少。而這里所有的山嶺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九宮嶺。
山是好山,景是好景,只是人在何處?
林飛鴻站在十字路口,看著眼前三面俱是山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此時的火影有些羞怯地伸出小小的狐爪,指向其中一處山嶺,道︰「鴻哥哥,小影覺得應該是在那座山里。」
林飛鴻奇道︰「你怎會知道的?」
火影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影覺得最近對于各種事物的感應能力越來越強,大姐大身上有股奇特的能量,而在那座山里面,小影也嗅到了一絲能量,與大姐大身上的能量屬于一脈相承。」
林飛鴻定心一想,道︰「據說這個曉琴道長容貌百年不衰,那豈不是與大姐大同樣?想必是大姐大的好友,也是一位飲過不老神泉的前輩。小影你所嗅到的能量,應該就是不老神泉的味道吧。」
火影輕輕拍擊著雙爪,嬌聲稱贊起來︰「鴻哥哥好聰明!」
林飛鴻毫不謙虛,一邊嘻嘻哈哈應著,一邊朝火影所指的山嶺奔去。
在臨近山麓的時候便隱約可見那林木中的山道,林飛鴻暗暗一呼︰「這回有救啦!」
這山勢雖然崎嶇,但山道卻修建得甚是規規矩矩,每一段台階的高低起伏幾乎都是相同的,想必是因為曉琴道長在為造訪之人所考慮,讓他們不需要在山路上耗費太多氣力。從這點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足以說明曉琴道長宅心仁厚,懂得為他人著想,莫怪乎那些人一提起曉琴道長便是一臉的肅然崇敬。
走在山道之中,仰望是遮天木葉,山道的兩側卻都如曲徑通幽般,只能從內中听聞到清脆的鳥雀之音。但林飛鴻已無暇欣賞這等幽景,徑直狂奔了上去。
山道的盡頭,坐立一小小的道觀。從外觀看,既普通又古舊,就如隨處可見的尼姑庵與和尚廟,沒有絲毫的注目之處。方小小讓他去請的救兵,難道會是住在這種地方?
林飛鴻悄悄推開道觀外的木門走了進去,里面是一塊十丈長寬的空地,仿佛是剛剛打掃過的,竟找不到一片木葉的痕跡。而這十丈長寬的地面上被一幅太極八卦圖案所覆蓋,這是人為篆刻上去的,雖然那些線條已有磨損的痕跡,卻仍保持著整體的莊嚴。
林飛鴻正欲再往前走,從內堂沖出兩名白發飄逸的老道士,看年紀似乎已是林飛鴻的爺爺輩。他們的手上各提著一根笤帚,看來是剛剛把這前院打掃干淨。
兩名老道本在後院打掃,忽聞前院有些動靜,便出來瞧瞧。他們的神色雖平靜,但目光已迅速將林飛鴻從頭到尾打量了三遍。
其中一名老道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小居士為何來到九宮嶺?」
林飛鴻的語氣顯得尤為客氣,道︰「受一舞傾城方小小所托,前來尋找曉琴道長,不知曉琴道長在否?」
「一舞傾城方小小!」老道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道︰「她雖是師尊的至交好友,但已有數十年未曾聯系過,此次突然來訪,小居士又如何能證明自己是受方小小所托?」
原來這兩名老道士都是曉琴道長的徒弟,這說明自己沒有找錯地方了。林飛鴻道︰「此事說來話長,待見到曉琴道長後,晚輩自會說明一切。」
老道微微一笑,道︰「師尊在無極洞閉關已三年,這三年來從不接見外人,即便是我二人也從不敢去打擾。小居士,只怕你這次是要白走一趟了。」
雖然這兩名老道士都在微笑,但林飛鴻卻感到很不舒服,他們的笑容似乎在表示壓根兒就不相信自己是方小小派來的。
這麼多年來,他們已見過很多假借各種名義想要見曉琴道長的騙子,都只是為了讓曉琴道長幫忙算算事業因緣什麼的。所以對于這類人,他們是很不屑的,林飛鴻好像也已被列入這些人之內了。
林飛鴻皺了皺眉,肅然道︰「很抱歉,晚輩今日是非見到曉琴道長不可!」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老道士隱去微笑,告誡道︰「小居士,奉勸你不可妄動,否則休怪我們無禮了。」
「人命關天,林飛鴻只有得罪了!」
林飛鴻話音剛落,人已飛斜沖出,打算繞過這兩個不通情達理的老道士,直接過內堂到那所謂的無極洞找曉琴道長。
兩名老道士面相雖穩健,但道帽下散落出的皆是花白的頭發,一身古樸的道士服,外加手上提著根笤帚,怎麼看都像是平日里只會掃地打坐的深山老道士。林飛鴻如是這般想完,眼前忽然一抹灰影晃了進來,眨眼之間,那兩名老道士竟已從三丈之外挪移到了自己面前,仍是那般平靜地擋住去路。
但他們的眼中已微微亮起了精光,一手持著掃帚駐地,一手輕輕按出。
兩人同時按出的這一掌,顯得如此綿柔。林飛鴻卻突感一陣狂風迎面撲來,如此冒然硬沖的話對自己極為不利。只見他身軀一斜,迅速轉移方向,打算再從老道士的側面沖過。
但事實證明他完全錯估了這兩個看似平常的老道士,才邁出三四步,那兩個老道士又穩穩地挪移到自己面前,然後又是綿綿一掌按出。
林飛鴻暗忖︰「想不到這兩名老道的步法如此高明,身為曉琴道長的徒弟,他們的修為想必已不低,那我也不必怕傷著他們了。」
輪回之劍自背後應聲彈出,林飛鴻接住便是反手橫劈,玄青光芒化作一輪半月劍氣,橫掃破開掌風,直沖兩名老道士。
兩名老道士微有訝異,但劍氣臨身,唯有以手中笤帚格擋劍氣。這笤帚雖是木制,但在老道士的真氣灌輸下,也是硬如鋼鐵。
「啪」「啪」。
兩聲斷木脆響,兩條掃帚自中端炸開,各成兩截。雖然擋住劍氣,但他們仍被余勁所震退三步。
饒是如此,老道士的臉色依舊淡然。其中一人更是微笑道︰「想不到小居士還有此等鋒利神兵在手,那就試試看能否接下我二人的太極雙劍吧。」
兩名老道士手捏劍訣,沉然一喝,隨即自內堂飛竄出兩把一模一樣的長劍,劍身清光流瀉,劍柄之上雕刻有八卦圖案,在半空一個旋回後同時落在老道士的手中。
單是這一手御劍之術,就已說明他們的修為絕不在林飛鴻之下,因為他還不懂得如何御劍。
一劍在手,太極劍式開啟。兩名老道士的精氣神似乎在瞬間煥然一新,不再像那幽居深山的庸碌老道,而是承接了天地靈氣的玄妙高人。
林飛鴻的傲天劍訣本是專橫霸道,豈料所有的霸氣在進入他們的太極劍式後都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傲天劍訣只空有招式了。而他們所施展的劍法一陰一陽,一剛一柔,配合得默契無間,猶如太極圓轉,生生不息。
火影見林飛鴻陷入太極劍式,立即噴火相助。這里的場地比較空曠,也沒有自己人在地上躺著,所以不用像對付青銅道尸那般諸多顧忌。
一團火焰突然從林飛鴻肩頭炸開,迎風便長,宛如數丈高的火牆洶涌澎湃地朝老道士們撲去。兩名老道士本以為火影只是林飛鴻養的寵物,對它毫不在意,豈料還有這種能為。
驚愕的瞬間,太極劍式現出漏洞,林飛鴻順勢自火焰中心飛躍而出,落在道院的土牆之上。但太極劍式也不簡單,兩名老道士並沒有因此慌張,面對火焰洪流,雙劍交並旋舞,但見清光耀目,一股太極流風生出,在他們周圍層層交疊。
這太極流風的吸力頗為強力,所有的火焰都被吸入風渦之內,然後憑空化為虛無。
林飛鴻道︰「小影,你留在此處繼續噴火,不用對他們客氣。」而後獨自一人飛身向前,再施傲天劍訣之劍開窮冥。
源源不絕的火焰猶如驚濤駭浪般從天而降,兩名老道士並沒有傷人之心,所以從一開始便只是防御,否則結局只怕會很難看。但林飛鴻可沒時間跟他們謙讓,楓靈眾人還在等著自己去救援呢。
就在老道士們以太極流風化消火焰的同時,地面上的林飛鴻已挺劍施展劍開窮冥。在輪回之劍的玄青光芒擁護下,化作龍卷颶風平地席卷而來。
兩股不同性質的風猛然撞擊,兩名老道士在太極流風的後方已是須發盡舞,卻是同時對視了一眼,發出一句驚疑︰「傲天劍訣?」
須臾之間,太極流風、龍卷劍流、火焰洪流三方僵持不下,一時之間誰也壓制不了對方,但這十丈長寬的外堂上,已是豪風怒嘯,氣流無端暴走。三面厚實的院牆也在不斷顫抖,似乎隨時就要被暴流所沖垮。
就在此時,場上三人一狐的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曲音律。
琴音!
整片外堂充斥著聒噪無比的風嘯聲,但這琴音竟似來自方外天籟,穿越過了時間空間的限制,毫無阻隔地來到眾人耳邊。
琴聲悠然,寧靜致遠,令所有听者的心神緩緩舒展開。林飛鴻忽然覺得,自己竟似從未如此平靜過!
不知在何時,小小道院的上空現出一幅巨大的太極圖案在緩緩旋轉,黑白光影明滅不定,照落在整座道院。
所有的力量在太極光影的照耀下忽然都顯得是那麼柔和,林飛鴻急轉的身體硬生生頓住,因為他發覺自己所發出的每一分力量,都已化作一股股平和無比的氣。
不光是林飛鴻的劍氣,連兩名老道士的太極流風、火影的漫天火焰都已不見。
琴聲之中,傳來了平靜慈悲的女子聲音,飄蕩在整座道院。
「貴客來訪,卻以劍相向,這豈是待客之道?」
兩名老道士一時愕然,月兌口道︰「是是師尊!」
林飛鴻抬首環望,只覺得此女子的聲音飄飄渺渺,全然不知從哪個方位發出來的。方才又在悠然之中即刻化解這場尷尬之戰,想必其修為必定深不可測。再听那兩名老道士喊了句「師尊」,這發聲的女子果然便是自己要找的曉琴道長。
「天元,定一,你們帶這位小友來無極洞,為師想要見見他。」
林飛鴻心下又是一驚,莫非這曉琴道長剛才就沒出過無極洞?那她又怎知外面發生的一切?
雖然吃驚,林飛鴻依舊還是朝兩名老道士躬身道歉︰「天元道長,定一道長,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天元道長與定一道長本就是寬厚之人,否則也不會任由林飛鴻與火影攻擊卻只是防御了。此刻又听到自己最尊敬的師尊稱呼林飛鴻為貴客,立刻一齊朝林飛鴻還禮,道︰「小居士言重了,既然師尊有請,那便隨我們去無極洞吧,請。」
火影一溜煙又趴回林飛鴻的肩膀,林飛鴻輕聲自語著︰「希望這次一切順利。」
進入外堂,再到內院,所有的擺列陳設都與平常的道院並無區別,只是顯得有些淒清,畢竟這三年也只有兩個弟子在生活。
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內院之中竟然有一小蓮花池,這蓮花池的直徑只三丈長有余,在光滑如鏡的碧波之上,錯落生長著九株蓮花。
每一株蓮花都以各自的姿態盛開在最美麗的時刻,當陽光灑落在花瓣上,便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圈圈的金芒在綻放,宛如佛陀身後初現的百寶光華,無比莊嚴神聖。
林飛鴻經過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蓮花池兩眼,畢竟他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蓮花盛開的季節,可見這九株蓮花定非凡物。不過他沒有多想,否則以他此刻的修為,若是知曉這九株蓮花的用處,必會嚇得亡魂大冒。
出了後院的一扇小門,踩著青石路又行了約一里地,終于來到這後山的無極洞。
從整體觀之,這無極洞便像是九宮嶺的口,可以直通九宮嶺的月復內之地。無極洞的周圍滿是奇石怪岩,岩上長滿鮮綠的青苔。洞口並不寬敞,僅有一扇古樸的石門,石門之上鐫刻「無極洞」三個大字,反而在這片翠綠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天元、定一兩位道長恭立在石門兩端,輕聲道︰「師尊,客人已帶到。」
石門緩緩朝內打開,同時曉琴道長的聲音傳出︰「飛鴻小友,請進。」
林飛鴻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心道這曉琴道長好生厲害,不但知曉洞外的狀況,連自己當時自報姓名都可以听得見。
初入洞內,甬道略顯狹窄,然而越是往前,所見越是明朗,這山月復之內,仿佛別有一處洞天。也不知走了多久,林飛鴻的眼前豁然開朗,因為他已到這甬道的盡頭。
盡頭所見,仿佛是另一處廣袤的天地。林飛鴻所站立的地方是塊草地,遠處,有險峻山脈、飛湍急流、珍禽翱翔、奇獸嬉戲,又有巍峨巨木貫穿蒼雲,虯枝延展八方。
山頭落日,夕陽殘照,將天地間的萬物都印染上一層霞紅,顯得古老而蒼涼。這里就像是遠古時期的自然景觀,沒有受到人類絲毫的侵染。
林飛鴻與火影都有些無法置信眼前所見的一切,各自使勁揉了揉眼,當再次睜開眼時,方才所見一切景象竟都消失不見!唯一能看見的,只有一個簡單到幾乎什麼都沒有的石室。
林飛鴻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時,忽然發現面前靜靜端坐著一名年輕的道姑。而自己正站在這石室之內,身後依然是那條狹窄的甬道。這名道姑的容貌雖然清麗,卻平和得宛如已看破萬事萬物。那身黑白相間的道袍顯得是如此明亮又不染俗塵,面前橫放著一張琴,琴身如墨玉通透,琴弦如羊脂凝華。
單憑這股氣質,這名道姑毫無疑問便是曉琴道長了。
曉琴道長正微笑看著林飛鴻,伸手指向面前的蒲團,示意道︰「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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