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刀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只是隨便指個路,便指出了一樁翼州有史以來的驚天刺殺。『**言*情**』
更想不到的是,那名路痴臉皮極厚的平凡男子,在揮出這一劍後宛如天神。
眼前的景象,並不像是人為,以張小刀的身高作為衡量標準,所有超標的建築物全部被一分為二。
武場數不盡的白玉石在紛揚到這個高度後全部化為粉末,被清風一吹,宛如一道白煙飄散。
唯一沒有遭到毀滅性打擊的只有一個人,站在武場中的翼州節度使沈井。
但顯然的是,沈井也並不好過。
華貴長袍此時宛如乞丐服,本來年歲雖大,但隱有紅光的臉頰再沒有了如同仙人般的鶴顏。
這一劍仿佛催動了時光齒輪的飛速流傳,讓他那張本不老的臉頰上露出了如同刀刻般的皺紋。
由于皺紋過于深刻,過于干枯,現如今沈井看起來就像一尊干尸。
在這草屑與石屑漫天飛舞之中,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紹榮站直了身子,收起了那細長的劍,然後輕輕咳了兩聲。
這種咳嗽聲本來在這種近乎摧毀一切的場面下應該被淹沒,然而卻清晰的傳進了張小刀與法義的耳朵中。
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紹榮放在嘴邊的手輕輕垂下,隱有血漬滴落,立刻明白紹榮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這時,轟塌之聲進入尾聲,終于有人開口說話。
說話的是嘴唇極為干癟裂出無數道細微口子的沈井,他干尸一般的臉孔上沒有什麼神色,語調卻盡是不可思議。
「命玄?」
紹榮很誠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道了聲︰「半步。」
听到這個答案後,沈井沒有出手,容貌更為干癟,月兌落的白隨風飄起,飄向了已為廢墟的大宅,飄向了極遠的地方。
「紹家後繼有人,何必只爭朝夕?」
沈井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紹榮仰起透明般的臉頰,輕聲道︰「我畢竟是養子。」
沈井忽然笑了出來,他的笑聲極為可怖,就像是有魚刺卡在嗓子眼,卻要強行出聲音,難听至極,並且讓听到的人感到難受!
「何必笑的如此張狂,你畢竟快死了,應該好好珍惜一下現有的生命。」
「我是在笑你,紹家對你雖有養育之恩,但以你的驚艷才才,何必屈居?」
紹榮簇了下眉頭,沈井繼續道︰「這次你成功殺了我,想必算是大功一件,可你是否明白,凡事必有兩面,你功高震主,那紹家少主又該對你如何態度?」
「這些,用不到你操心,你快死吧,看你閉眼我好走。」
沈井淒慘一笑,輕聲道︰「其實殺掉我意義不大,在翼州畢竟是李毅的話語權最重。」
「但問題是我們殺不了大將軍,所以只能殺你爭取爭取。」
紹榮不耐煩的又道︰「快死吧,真煩人。」
于是,沈井這次真的沒有說話,也沒有吐血,只是盤坐了下來,保持著這個平時納氣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死了!
…………
…………
「有刺客!」絕對不是大內皇宮中那些嗓子比鴨子還難听的太監專屬口號。
在紹榮進入沈府中的第一時間,便有人用更為陽剛的聲音高喊著‘有刺客’並將消息傳遞了出去。
消息傳遞的很快,節度使府邸遭刺,這對于九陽城來說是一件大事兒,對于翼州來說也是一件大事兒。
所以,在半盞茶的功夫,負責九陽駐軍的李姓將軍便得知了消息,同時九陽駐地的玄天館坐館王姑娘也知道了消息。
以他們二人對于部下的掌控程度來說,他們只需要一個命令,在一盞茶的時間後沈府便會被包圍。
然而如今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消息已經傳遍了九陽城的大街小巷,玄天館的高手與九陽城的駐軍才姍姍來遲包圍了沈府。
這並不說兩人與紹榮有何牽連,實際上他們也與紹榮與紹榮背後的六王府邸沒有任何關聯。
他們只是單純的希望沈井去死,因為沈井是一個表面上還算清廉的好官。
這看似是一句很矛盾的話,難道清廉有錯?
清廉當然沒錯,但清廉到在這九陽城商業樞紐之地連半點油水都撈不到,便等于斷人財路。
俗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一點不假。
所以,無論刺客能否成功,駐軍與玄天館都會姍姍來遲,更重要的是李姓將軍與王坐館都覺得既然敢來這里刺殺,那麼一定便會有兩把刷子。
事實證明,他們猜測的沒錯。
沈井確實死了,當超過三千人的駐軍將沈府團團包圍,並且逐步深入後,他們看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震撼畫面。
只是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名刺客並沒有借亂逃走,而是站在已經的沈井身前,雙手入懷,似乎在搜索著什麼東西。
沒有人喊話,駐軍手持玄鐵盾牌將紹榮團團包圍,紹榮這才拿出了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放進了懷中,然後仍舊沒有逃走,而是看向了西邊,輕聲說了句︰「我要逃了,你們也快點。」
于是,很多人下意識的看向了西邊那篇綠蔭。
張小刀很是無奈,很是郁悶。
紹榮果然是一個二百五,再一次得到了證實。
然而,他與法義和尚來不及淬紹榮一口粘痰,數不盡的鐵甲駐軍已經向兩人逼來,他們只能逃!
紹榮也開始了逃,只是與張小刀二人的狼狽不堪大相徑庭,他逃得是那樣的正大光明。
對于紹榮這種路痴來說,他絕對不懂得利用地形是什麼概念,所以他的逃只是認準一個方向,然後抽出了細長的劍,殺出去!
這種逃亡會顯得很是霸道絕倫,可是紹榮的確有霸道的資本。
細長的劍可以輕易穿破沉重的黑色盔甲,細長的劍輕而易舉的撥開了看似如同銅牆鐵壁的駐軍,細長的劍輕松的挑破了幾名玄天館高手的喉嚨,細長的劍掃倒了一片紅牆。
于是,他走出了被重重包圍的紹府!
張小刀和法義沒有這種霸道,但兩人也並不是只是看熱鬧的小斯。
他們本就處于包圍邊緣,所有高手與駐軍的焦點又不放在他們身上,所以縱身之下逃出了沈府。
可是,他們的確不能在九陽城呆了,必須在九陽緊鎖城門時,逃出去!
坐在馬車上的吳大雄正在有間酒館的酒館門前,酒館無疑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
所以,先前沈府中生了什麼,大多會迅速的傳到這里,在由這里散播到全城上下的每一個角落。
吳大雄此時還並不知道沈井已死,但作為邊軍兒,他的危機意識一向很好,早已整理好了馬車,叫上了老青牛在一旁侯著。
很快,本來就吵雜的街道中傳來了更為吵雜的聲音。
有人高喊︰「節度使遇刺身亡。」于是,吵雜的聲音變成了吵雜的場面。
這高喊的聲音很熟,吳大雄很快辨別出了是張小刀,他不知道張小刀為什麼要喊,但顯然是在制造混亂,既然制造混亂,那麼只有一個目的,必然是趁亂逃走。
吳大雄狠狠的拍了兩下馬臀,馬車前的兩匹烈馬明白了主人其意,立刻打起了鼻響。
老青牛靈性更足,在听到張小刀的聲音後便悄然的挪動了蹄子,不時來到了街中,張小刀拉著法義立刻坐在其上,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老青牛便掠過了吳大雄駕駛的馬車。
烈馬開始奔跑,緊隨老青牛的身後,直奔城門!
這時,城門不知受了誰的命令,正在緩緩閉合。
周圍人群吵嚷之聲喧囂震天,可下一瞬便有殺豬一般的慘叫傳來︰「讓開!」
老青牛開路,以迅猛的速度穿梭在九陽城常年繁華的城門人群中,而馬車則一路狂奔,不知驚到了多少路人。
城門即將閉合之際,吳大雄感覺馬車劇烈顛簸了一下,沒做多想,與老青牛穿過城門直奔荒野外。
而這時,城牆之上的破空聲音密密麻麻的傳來,遮天蔽日的箭羽直射遠方,封堵出路。
張小刀絕對不怕箭雨,即便像雨點一樣密集,他也不會害怕,因為坐在他身後的是法義小和尚。
在听到破空聲的剎那,張小刀舉起了法義小和尚充當盾牌。
也是在這霎那,不知何時落在吳大雄馬車上的紹榮再次揮箭,一道起浪直沖天際!
無數站在城下的人望著這一幕,無數站在城牆上的駐軍望著這一幕。
然後他們現,箭雨似乎被大風吹散,那鋼鐵打造的箭簇連帶著箭身在半空中化為粉末。
緊接著,所有人感覺到了天地間一陣搖晃,城牆上的駐軍在也來不及射出第二箭。
當搖晃過後,人們駭然現頭上有塵土落下,舉目在望,九陽城的巍峨城牆上出現了一道長六丈的深刻傷痕,恐怖而猙獰。
死寂立刻出現在了這本應該更為喧囂的場景之中,繼而蔓延,深入。
這天,那名絕世刺客走後,九陽城的天空迎來了一片陰霾,沒有雨水,只是久久不散,像極了人們心中的抹不去陰影。
這陰影來自沈井的死,來自城牆上那道巨大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