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惟珺濃眉一擰，幾乎是毫不客氣地奪過谷越手中的打火機。啪嗒一聲，指間煙霧繚繞。
青煙裊裊上升，今日的海面格外平靜，沒有一絲風。
他猛吸一口煙，抬腳往山坡上走去。一團黑的背影，黑得發沉。
越往前走景物越清晰，刀刻一般。濃濃的熟悉感抓得心一沉，他臉色漸漸的就難看起來。
又站在了這里，面前是陡峭的萬丈懸崖，崖下滾滾波濤，凶狠的，有著吞噬一切的力量。
沒有路。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維持著那一段岌岌可危的關系，不成想最後親手將她逼上了絕路。
天色有些陰沉，平靜的海面就跟著灰蒙蒙起來。慕惟珺忽然煩躁地甩了燃到一半的煙。
越平靜就意味著醞釀著的驚濤駭浪有多凶狠。
她是個典型的蘇家女人，外表柔弱慣了的，可一旦堅毅決絕執拗乖張起來，那股狠勁能把你逼瘋。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慕惟珺抬起眼，目光頓時變得無比凌厲。
谷越並未停下來。他知道，這一天老板無論有多忙都會來這兒站上一下午，並且非常不樂意被人打擾。
可現在，狀況不在他控制之內。
看到出現在轉角處的人，慕惟珺的臉色緩和了些。可是，下一秒心卻沉了，他听到聲嘶力竭的哭聲。
那張小小的臉上爬滿眼淚鼻涕，怎麼擦都擦不完，她哭得那麼委屈。
慕惟珺伸出手，他想接過碧姨懷里的女兒，妞妞見了他卻哭得更凶了。她扭過頭，不要他抱。
「妞妞不是要找爸爸嗎？乖，讓爸爸抱。」
「爸爸不要妞妞了，爸爸跟媽媽一樣……不要妞妞了……」妞妞哭得渾身都在抖，胖嘟嘟的小手緊緊摟住碧姨。一句話，抽抽噎噎說了半天才說完。
「這孩子……」就是太敏感。碧姨跟著鼻子一酸。
慕惟珺上前一步，掏出手帕擦著妞妞臉上的眼淚鼻涕。
他的妞妞，哭起來能讓人心碎。
「爸爸怎麼會不要妞妞呢？妞妞這麼可愛，又調皮。沒有人不喜歡妞妞，也不會有人……」他捏著手帕的手一滯，「不要妞妞。」
以為這麼一說妞妞會少些眼淚，而他心里也能舒坦些。
不料妞妞只管閉著眼嚎啕大哭。想來是真傷心，听不進任何話。
哭聲那麼響亮，他心里卻越來越空。似乎不是不要比起她不要他的孩子，更令人心碎。
「妞妞……妞妞……」他有些手足無措，扶了扶額角。
她上一次這樣子哭……怎麼哄都哄不住……
他小心翼翼將女兒抱過來，妞妞睜眼看看他，烏溜溜大眼盈滿淚，她眨了眨眼，大顆大顆淚珠珠玉般滾落，直直往他心里砸。
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碎鑽般閃爍星光，盈著淚，就更楚楚動人。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子在他面前哭。似乎在他身邊，他給的就只有折磨。
他斂眉，神情就嚴肅起來。妞妞被他的神情嚇住，張了張嘴卻哭不出聲了，哼哼幾聲怯怯叫了一聲爸爸。
眼里依舊滾出淚花來，她伸出胖乎乎小手，模了模慕惟珺緊蹙的眉心，「爸爸……爸爸不要皺眉，妞妞不哭了。」
她說著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擦著臉上的淚，長長的睫毛濕乎乎的。
慕惟珺的心軟得不像話，他低頭親了親妞妞哭得紅撲撲的臉，「妞妞想媽媽了是不是？」
妞妞又哼哼幾聲，她眨了眨眼，「爸爸……妞妞不想了。」嘴上這麼說著，眼淚卻如斷線的珍珠。
慕惟珺突然就控制不住那股隱隱的，幾次三番要直沖腦門的酸楚，他將妞妞摟的緊了些。他說︰「爸爸也想媽媽。」
這些年的鐵石心腸，因這一句悉數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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