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狗蛋出去沒多久就打听清楚了,村里泥瓦匠林家遭了禍事,據說在做飯時不小心點著了旁邊堆砌的柴草,將家里的一連三間茅草屋燒得一點不剩。
兩個大人,兩個小孩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一個年僅三歲的小姑娘最嚴重,如今已是危在旦夕,只怕已救不活了。村里除了兩個經驗老道的接生婆,還有一個道婆,神神叨叨的,略識幾種草藥而已。平時村里人有什麼小毛小病去求她的也不少,通常是給別人做場法事,化點神水而已。也沒見治好過什麼大病。
後來打听到來了這麼個從太醫院出來的外地人,立馬一早就讓人來請了。
茵陳起床後找不到景天,有些小小的失落。狗蛋遞給了茵陳一只烤得香噴噴的山芋。茵陳雖然餓,但看不見景天,似乎食欲並不強烈。
「阿婆說給你的,不吃嗎?這個可好吃了。」狗蛋自己也想吃呀,早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茵陳慢騰騰的接了過去,說了句謝謝。狗蛋見她拿了,也就跑開了,並不和她說多余的話。
茵陳坐在門檻邊,慢慢的剝皮,自顧的吃了起來,確實很香,又糯。吃了幾口,突然想到這麼好的東西應該給徐大爺留一份才是。哪里有自己獨享的道理。于是剩下的大半,找了塊南瓜葉子包了起來。
睡了一晚,又吃了藥,身上的感覺倒是輕松了不少。只是埋怨怎麼徐大爺一大早就出去,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這里還要趕路呢。早些時候能到高躍就好了,再也不用這麼的辛苦奔波,飽一頓饑一頓的。
徐景天這一去就是大半上午,當他回到梁家時,已經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卻見茵陳正幫梁老婆子做事,倒有些欣慰,心想畢竟是女孩子,當真要懂事許多。
梁老漢雖然腿傷未好,不能下地去干活,卻也不願意閑著,正忙著修補家里的那些破爛的籮筐,有劈了許多新篾,準備做個籬笆,在院子里開墾出一片小菜地來。
「大爺,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呀?」
景天有些歉意,含笑著和梁老漢說︰「只怕還要打擾大大爺兩日,林家那邊的事還得再觀察,一時半會兒……」
梁老漢倒不介意︰「這沒什麼,多兩口人吃飯也不是什麼難事,再說我的腿還是你給治的,還沒給診金,藥錢,就當是兩相抵過了。你也別太在意,安心住著吧。」
景天心想趁機讓茵陳休養一下也好,倒不急這一時,再說家里人還不知道他這里回去。
景天道了謝,又見茵陳不過才一日便和梁老婆子處熟了,他也沒多余的擔心。
梁老漢不免為林家的事惋惜,又說︰「說來我們這兩間瓦房還是他們幫忙給修的,也才七八年的樣子。當初說來給兒子娶媳婦用,哪知成親後還沒住到一年又去了鎮上忙著做小買賣。罷了,我倒也不強要求他們跟在身邊,我們倆老也還不算極老,還能下地。日子也勉強過得去。」
景天听到這里有些汗顏︰「家里我最小,上面兩個姐姐,可二姐死得早,還有一位兄長長我兩歲我最小。也從小寶貝似的疼著,這里為了前程不得不背井離鄉這些年,還以為能衣錦還鄉接他們一塊兒上京享福去,沒想到頭來竟是一場空夢。」
茵陳在旁邊听了這些話,自然也不是太懂。不過她倒覺得梁家這邊人都還不錯。
這里景天歇沒多久,那林家又來人請他過去。景天叫過來茵陳,囑咐她︰「你在這里乖乖听話,別亂跑,我吩咐了大娘給你熬藥,你也好好的喝。更要好好的吃東西,可知道不知道?」
茵陳重重的點點頭,仰著小臉說︰「大爺放心,茵陳絕對不會給大爺添麻煩。」
景天拍了拍茵陳稚弱的肩膀,這就隨林家人去了。
梁老婆子不大清楚這一大一小是什麼關系,那年輕大夫說這丫頭是他半路上撿的,但見大夫對這小丫頭十分關切在意,竟有些像是親人間的關懷。
茵陳見梁老婆子忙著收拾院子,看樣子像是要挖土開墾種什麼東西。她趕著要去幫忙。
梁婆子笑道︰「你身上的病還沒好,乖乖坐著吧。這些活是需要力氣的,你太小,也干不了。」
茵陳卻道︰「我幫您將這些樹葉清理干淨,還有瓦片碎石什麼的,也都撿出去。你要挖也便宜許多。」
梁婆子心想當真是個可人兒,再看看自家孫子狗蛋,此時不知到什麼地方頑劣去了。
茵陳自個兒找來了長掃帚,先將這些散落在地上的樹葉掃到了一起,然後又去找撮箕來裝。
茵陳後來以「梁婆婆」呼之。又笑問︰「婆婆打算這里種什麼呢?」
梁老婆子道︰「不過是蔥姜蒜、蘿卜、菠菜、青菜什麼的。只是這天氣季節也還不對,得等到收了麥子以後才能種。」
茵陳笑嘻嘻的說道︰「我記得我家的屋後也有這麼一塊小小的菜地來著,什麼韭菜、苤藍、豆角之類的。還有不少的像是馬齒莧、鵝腸草、酢漿草之類的野草。」茵陳原本是笑嘻嘻的說著,後來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心想要是爹爹和弟弟都還在,娘也在的話,一家四口必定其樂融融,思及此處,鼻子不免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可是又想不能在外人面前丟臉,只好又強忍了回去。
偏偏此時梁老婆子又問她︰「這京城里出來的大夫到底是你什麼人?」
茵陳答道︰「是好心的大爺,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要跟著他,做牛做馬的一輩子也願意。」
梁老婆子听到這里才知道當真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便要取笑她︰「小丫頭一個,說什麼一輩子,你長大了難道不嫁人?你爹娘不尋你不成?」
茵陳耷拉著腦袋說︰「爹爹沒了,弟弟也沒了。娘在我弟弟出生不久就死了。」
梁老婆子听她的語氣已經變了腔調,倒有些憐惜,慈愛的模模她的頭發,溫和的說道︰「你是個聰慧懂事的小丫頭,以後一定有好日子過的。也不用愁。」
以後誰說的清呢?徐大爺待她好,又救過她的命,茵陳便把他當做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以後的日子過得是好是壞,茵陳想,她都沒有半句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