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家的妞妞滿月,作為舅舅,景天當然也得備了禮去。
家里沒什麼東西,兩張嘴巴要吃飯,可景天也咬咬牙,湊了二十個雞蛋,五斤掛面。又買了塊杏子紅的細棉布作為尺頭。三樣東西放進了背 ,帶了茵陳便去大姐家道喜去。
徐氏已經替烏家生下了兒子,這胎是個女兒,她心疼得緊。烏姐夫想著兒女雙全自然也滿意,老婆說要什麼就給什麼。又吩咐自己的母親好好的伺候媳婦月子。
不過這天來的親客並不多,烏姐夫家的兩個姐姐帶著女眷來了。說不上熱鬧異常,倒也不算冷清。
徐氏雖然還在月子里,不便出門招呼客人,好再來的都是些尋常走動的人家。烏家兩個姑姐嫁得又都還不錯,給佷女置辦起禮來也光鮮好看。那小桌上已經堆放不下,地上籮筐里還放著兩筐呢。吃的穿的,玩意兒一樣不少。
景天見了這些更覺得自己寒酸。
徐氏見了這個兄弟自然少不了一番詢問︰「家里都妥當?安頓好了沒?」
景天點頭道︰「全賴姐姐、姐夫幫襯。」
徐氏又說︰「你安頓下來我也就放心了。自己當了家,要吃喝用度,可惜家里又沒個田產地產,你呢,雖說不上沒本事,但終究還是沒本錢。慢慢來吧。只是這個家還不像個樣子。我看看該聘房媳婦回來管管家,你也有口熱湯吃,衣服髒了破了有人幫著料理,那樣的話我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景天低眉暗想,大姐說的這些都是小茵陳在幫著他料理,都還算妥當。不過家里沒個女人當家,確實有些不妥,只是他目前這個樣子,哪里娶得起媳婦,不免苦笑道︰「我一窮二白的,連堂像樣的家具都沒。哪戶人家看得起咱。以後再說吧。」
「還以後,你也不算算自己多大年紀的人了。別的人家,像你這個年紀都是三個孩子的爹了,你倒一點也不心急。哎,可惜爹娘都走了,趁著他們還在的時候就該給你訂下。以前你在家的時候總說自己還小,又要忙著讀書學醫,後來出去了,倒也不敢輕易給你說親。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收場。」
徐氏嘰嘰咕咕一陣,景天听著也心煩,眼下最要緊的是糊口,成親這回事當真還沒怎麼想過。
這里正說著話,烏家二姐領著個年輕的女孩子,手里牽著她兒子站在門口。景天知道不便,連忙起身對徐氏道︰「姐姐你安心養身子,我出去一下。」
年輕的女孩子是烏家二姐夫家的嫡親妹子,姓常,小字月嬌。年方十六,倒還算生得標致,身量又長,是個高大挺拔的姑娘。進得門來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張杌子上,只喝著茶,兩眼打量著屋子,並不怎麼開口說話。小男孩則在一旁安分的吃著果子。
烏家二姐將小妞妞抱在懷里,和徐氏閑話著︰「這小丫頭和弟妹倒有幾分像。」
徐氏微微一笑︰「她才滿月就看得出來了麼?」
烏家二姐又道︰「這眼楮這嘴巴不是和弟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這鼻子像她爹。」
徐氏一心想要個女兒,如今終于稱願,又看了眼坐在那里的月嬌便含笑道︰「常家妹妹別客氣,愛吃什麼自己拿。」
月嬌道︰「嫂子不用管我。我自便。」
烏家二姐滿口哄著襁褓里的小女嬰。突然又道︰「剛才出去的那個男人是你娘家兄弟麼?」
徐氏道︰「是呀,是我小兄弟。」
「是麼,我是說不像以前來的那位。對了,我以前听說你小兄弟去京城做官了,看樣子是發達了吧。才在院子里看見一個眼生的小姑娘是你佷女兒麼?」
徐氏對于景天突然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著實討厭,心想非親非故的養著做什麼。再有景天也還沒成家,讓做媒的怎麼想,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景天在外面養的私生子。
徐氏微微嘆了一聲︰「當真這樣就好了。」她抬眼時,突然看見了坐在杌子上的月嬌,心里突然一動,微微的皺了眉,一個謀劃便悄然在心中形成。
烏家二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卻滿心好奇,這里笑著和徐氏說︰「那小丫頭倒自己玩自己的,瘦瘦弱弱的樣子。身上衣服也單薄,我還當是你佷女兒。如今看來和你們徐家長得也不像。」
等到景天來向徐氏道別時,徐氏和他說︰「我們妞妞還沒名字,家里又都是些不識字的粗人。還請你這個當舅舅的給取一個小名。以後叫著也方便。」
景天撓撓頭說︰「可惜我肚子里沒裝著什麼典故,隨口說得出來的都是些藥名,這個怕要細細的想。」
徐氏一笑︰「不過是個小丫頭的乳名,不用太費心思的。你記著就好了。」
景天點點頭,便要告辭。徐氏忙說︰「你略等等,我還有話給你說。」
景天只好住了步子,回頭看著他大姐。
徐氏道︰「我倒給你相中了一個姑娘,人才身份倒一點也不虧待你。回頭我再問問,要是成的了話就好了。」
景天臉上卻淡淡的︰「有勞大姐操心了。」
「這也是正該的。畢竟你還叫我一聲大姐。對了,還有一事,就是和你一道的那個丫頭,我想你要不找個什麼機會給打發了吧,問問有什麼人家需要收養的,要不送給別人做丫鬟也好。你一個單身大男人養著個小姑娘算怎麼回事。村里那些婦人們又愛搬弄是非,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景天微蹙眉頭,沉吟了片刻,隨即又抬眼道︰「這事我心里有數,大姐就不用操心了。再有別人要說什麼由著他們去吧,我又管不了別人的嘴巴。茵陳她……也是個苦命的人,我會找到合適的機會安置她。」腦海中突然回憶起當初說要將給茵陳送給梁家的事來,茵陳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景天至今一點也沒忘。
徐氏又道︰「你心軟,又有些傻氣。要想以後過上平穩的好日子,這些不得不考慮。倘或她真不是你養的,不如就送出去吧。」
景天只說了句知道了,便就轉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