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兩人正忙著做晚飯,景天燒火,茵陳便將竹竿上晾曬著的衣服收了。又將三只雞放了出來,撒了些糧食在院子里,讓雞們自己啄著吃,只守著它們不讓進菜地里糟蹋菜。
蓮心端了個海碗出現在了籬笆外,向茵陳招了招手。
茵陳走了去,蓮心將海碗捧給了茵陳,含笑道︰「我娘說送碗菜過來給你們吃。」
茵陳淡淡的道了句謝,端了碗便往回走,多余的話也沒一句。蓮心見她這樣,心想她必定是惱上午的時候她沒替徐家說什麼話,只是那些人說三道四的,她也是個小姑娘家,哪里插得上什麼嘴呢。
蓮心想到此處,便高聲說了句︰「茵陳,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別太往心里去了。沒有的事由著別人怎麼說也不能成為真的。」
茵陳苦笑了一聲︰「是呀。」
蓮心也不多留便道︰「那我回去了,明兒再來找你說話。」
茵陳點點頭。看著手里的這碗菜,這是涂家的一點心意,正好晚飯時不用再備其他菜了,熱了也好讓大爺吃過好早點休息。至于蓮心,她心里是有些氣憤的,按理說蓮心在這之前可是給陸家做丫鬟,自然比其他人都清楚情況,當時鬧得那麼僵,為何她就不肯出來替自己和大爺說一句公道話呢,而是縮在了一旁,也和別人一樣當是看笑話麼?虧得她平日里真拿她當姐姐一般的看待。
茵陳端著碗,埋著頭往灶房走去,冷不丁卻听見景天突然說道︰「吃了飯,我們好好的聊聊吧。」
茵陳抬頭一看,景天什麼時候站在屋檐下的,那麼剛才蓮心的那番話他必定是听見了。茵陳本來不想告訴景天再讓他煩惱的,照這麼看來是瞞不住了麼?
晚飯後,茵陳燒了一大鍋熱水。景天先去洗了個澡,回到房里時將李家結的工錢又仔仔細細的點了一遍。心下估算著農忙漸漸過去了,活計也少了起來。不如趁著現在草木茂盛,改天選個涼快點的天氣,上山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藥。
等到茵陳忙活完,景天隨手拿了本醫書,到堂屋里的長凳上坐下了。
茵陳見他要看書,便趕著上來將油燈又挑亮了些。剛才收進來的那幾件衣服里,她記得有件景天的夏布衫子破了個洞,趁著沒事正好縫補一下。
一時屋里兩人各忙各的,除了景天偶爾的翻書聲,別的聲音倒一點也不可聞。茵陳心里嘀咕著,這讓她怎麼開口呢。
直到景天的目光從書上移開,看了看茵陳這才緩緩問道︰「說說吧,今天你受了什麼委屈,告訴我,我能幫上什麼忙的,一定會幫你。」
茵陳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大爺別亂猜。」
「不肯告訴我麼,是什麼不好啟齒的事嗎?我一回來就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明天正好我在家,要不我去問蓮心。」
茵陳這才抬頭看了景天一眼,心想只好把一切都和盤托出嗎?
「大爺,倘或我真的受了什麼委屈又有什麼要緊的,只是他們那麼說大爺,我心里有氣,偏偏還不知道找誰理論去。這村里怎麼竟住些閑得沒事干的長舌婦呢?」
景天慢條斯理的問道︰「說我,說我什麼?」
茵陳道︰「也不知他們是從哪里听來的,竟然敢傳大爺和陸家夫人的事。里面還有些不堪的話,我也學不出口。大爺你听听,可氣不氣人。」
景天望著那搖曳的燈火,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我當是什麼要緊的事,為了別人的幾句閑話你就氣成這樣。可當真使不得。」
茵陳有些疑惑,忙問︰「難道大爺不氣嗎?」
「有什麼好氣的,再說清者自清,我管得了別人說什麼。你也別多想,別當回事。」
茵陳有些不大明白,這些謠言可是事關大爺和陸家夫人的名譽,如何不能重視,听了那些人的話,焉得不叫人生氣。可大爺這態度仿佛根本沒放在心上,便有些詫異,緩緩說道︰「我倒沒有大爺這樣寬闊的胸懷,難道由著那些人胡說不成?再說大爺名譽受損,我想著就難受。」
景天笑出聲來︰「哪里有一個人的名譽憑別人幾句閑話就受損的。你還是個小姑娘,有些道理還不大懂得。等你長成大姑娘了,自然會知曉的。我坐得端,行得正,怕什麼。」
「難道大爺就沒听說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麼?」
景天听了茵陳這一句,便拍手稱贊︰「了不得,真是有長進了。這八個字也學會了。」
茵陳卻臉一紅,低頭忙著縫衣裳︰「難道我說的不是,大爺還拿這個來取笑我。」
「我哪里取笑你呢,不是稱贊你學得快嘛。你別多想,該怎麼著就怎麼著。那些閑言碎語也還影響不了我。再有這些謠言說不定過幾天就散去了。」景天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倒一點也不擔心,站起身來,拍拍茵陳的肩膀道︰「這熬夜做針線實在傷眼楮,你要好好的愛護自個兒。」
茵陳應了個是。
景天別無他話,便轉身往自己的臥房而去。
夜里,茵陳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一陣子。心想大爺的心胸實在寬廣,要是自己攤上這等事,早就火冒三丈,要找那些胡說八道的當面對質。偏偏他這麼瀟灑,竟一點也不受影響。又想這烏家莊住的人多嘴雜,又有好些喜歡看熱鬧搬弄是非的人。要是哪天離了這里找處安安靜靜的地方過日子就好了。可轉念又一想,徐大爺他自小是從這里長大的,這是他的家,還能去哪?再有她有什麼要緊的,大爺在哪,她就跟到哪。
隔日一早,景天起得倒晚。兩人用過早飯打算逛集市去。還沒出門,卻見陸英慌慌張張的跑了來,焦急道︰「徐大夫,快去看看我娘。」
景天一凜,忙問︰「又病了麼?」
陸英道︰「早起的時候突然暈倒在院子里,可把人給嚇壞了,趕緊去瞧瞧吧。」
景天片刻也沒遲疑,回房替了診箱便隨陸英而去。
茵陳呆呆的站在那里,心想怎麼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原本她還想趁此和陸家遠著些,看來是遠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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