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開始,就到了忙碌的季節。
往年家里沒有地,景天四處出去給人干活,換點辛苦錢養活家里。今年可不一樣了,要照顧好家里的兩畝多的地,什麼事都得照顧到。
因為農忙,村里辦酒席的人家少了許多。茵陳也常日在家,自然也是要幫些忙的。听得銀花嬸子說要拿石灰水將蠶房里外灑一遍,要殺死那些潛在的病蟲危害。
茵陳也照著辦了,景天訂了兩個木架子,以後準備是拿來放簸箕的。四天後,不知他從哪里拿回來了一張草紙,展開一看,里面是些比螞蟻還要小一些的黑色點點,只見那些黑色點子慢慢的蠕動著,茵陳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就是蠶苗了。
她的重心便放在了照顧這些蠶苗身上,一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去涂家請教銀花嬸子。摘來了新鮮女敕綠的桑葉,拿剪刀剪得極細,輕輕的撒在上面,等待那些幼小的蠶苗來吃。
蓮心見她興趣盎然的樣子,不免笑道︰「前些年我們家也養蠶來著。後來我娘嫌事太瑣碎,便不想再養了。你可得精心照料著,以後可有得忙。」
茵陳笑道︰「反正我沒什麼事做,忙些倒無所謂,過兩個月就能結出白白的蠶繭,能夠換錢。我想到這里做什麼都有勁。」
蓮心取笑著她︰「听你張口錢,閉口錢來的。看樣子是掉進錢眼里了。」
茵陳道︰「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處處需要錢。好在沒什麼外債,我們大爺還要娶媳婦呢,不存點錢怎麼行。」
蓮心听見她這麼說,笑問道︰「難道徐大夫有相中的人家呢,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
茵陳搖頭道︰「還沒呢,不過大爺他著實不年輕了,老太爺的服早就滿了,姑姑又催得緊。就這一兩年的事吧。」
蓮心點點頭,對于他們徐家的事,她自然沒有多話的余地。
景天從村里別的人家那里找來了上好的,顆粒飽滿的玉米種子,這里泡發了一天一夜,便要去播種。
茵陳自然也得跟去幫忙。
用來種玉米的地佔了大半,中間打算再插種些大豆。只是愁沒有好的種子。只好先將玉米下地。
景天負責擔水澆地,茵陳便放種子,填土。
茵陳笑問道︰「大爺種這麼多的玉米,我們倆吃的話是足夠了,剩余的拿去賣麼?」
「那是自然。至于大豆更是不打算留著自吃,都拿去賣了。」
「大豆連影兒還沒呢。不過豆子收來可以做豆腐吃,顧大娘家就自己做豆腐,我還嘗過他們家做的五香豆腐,可好吃了。比外面賣的都好。趕明兒我去討教下如何做,到時候大爺就有口福了。」
景天道︰「做豆腐是件力氣活,你一人忙不過來的。」
這塊玉米地到足足的忙碌了一天半的時間才算打整好了。
這里烏姐夫又上門來,說是給景天找了份活,問他要不要去。
景天心想家里的地也沒剩下什麼活了,便順口答應下來。茵陳心想大爺這里辛苦了兩日,還沒來得及歇息,就又要去幫工,心里有些不忍,也曾勸道︰「大爺何必這麼著急,緩兩天再找事做也來得及。」
景天笑道︰「有錢掙的事我怎麼可能推月兌。我有的是力氣,你不必擔心。」景天說的倒是實話,這幾年他也鍛煉出來了,不比剛開始的文弱,體力活也不怕。
茵陳早已經習慣了一人看家的時候。打掃屋子,整理菜地,清洗衣裳,翻曬草藥。閑下來時不是看書就是做點針線。
說起看書,陸英借給她的那幾冊書她都還沒來得及翻。
她隨手拿了一本來,坐在門檻上細細的翻了兩頁,原來是本詩集。平時看得最多的還是藥書,偶然見了這個,茵陳拿來讀了兩頁,心思卻飄到了別處。
腦海中又浮現出陸家那次的事來,事後她從未問過陸英到他們家來搬東西的那些人是誰,為何鬧得那麼僵。她所知道的是周氏因為那次的事漸漸就病倒了。對于大戶人家的這些紛爭她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想想還是小門小戶的好,能夠吃飽穿暖就行了。
手上的詩集上面的字雖然大都認得,可看得久了便覺得枯燥,腦袋暈沉沉的。這春日的暖陽讓人也懶懶的,可能是這兩天活做得多了些,身上有些軟綿綿的。坐在那門檻上就打起盹兒來。
恍惚中,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大丫頭,你自己要多保重,我和你弟弟就放心的走了。」
「誰,誰在和我說話?」茵陳看不清那人的身影,只模糊的听見聲音。
「大丫頭,你連爹爹也忘了麼。你遇著了貴人,好好過日子吧。」說著那身影漸漸遠去了,不管茵陳如何叫喊再沒有人回應她。
直到有人將她給晃醒,茵陳這才睜開惺忪的眼楮,漸漸的看清了跟前的人影,原來是蓮心。
「你怎麼坐在這里睡著了?」
茵陳揉揉眼,心想她怎麼會夢見死去的爹爹來。又伸了伸胳膊,微微的有些酸疼。
「我娘過來讓我借碗米,有嗎?」
茵陳忙起身來去給蓮心打米去。
「你家來客人了是不是?」
蓮心笑道︰「是我舅媽帶著兩個表弟來了。偏偏家里米沒剩下多少,這不正等著下鍋呢。」
好在還有半缸米,茵陳舀了一碗給蓮心。
蓮心見她臉上犯著一團異樣的紅暈忙問︰「莫非你也得了春癥?」
「什麼是春癥?」
「就是犯困嗜睡,臉上發癢什麼的呀。」
「你這麼說倒有些像。」茵陳模模自己的臉,便覺得有些癢,便撓了起來。
蓮心忙阻止道︰「別亂抓。讓你家大夫給開點藥擦擦看,不然要蛻皮的,可不好看。」
茵陳笑道;「又不是蛇變的,為何要蛻皮。」
蓮心接過了米忙著回家去。茵陳站在籬笆外,細細回想起夢里的場景,這些年來她倒很少夢見爹爹他們。自從跑出來後,每逢祭日,連去墳上磕個頭的機會都沒有,茵陳想到此處,便覺得深深的愧疚。罷了,那個家,打死她都不願再回去了。這世上除了徐大爺,她再沒別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