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在跟前笑說道︰「上次我找算命先生合計過,都說二位是天作的良配。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不知虞大哥、大嫂如何?」
虞達看中的是徐景天,早就認可了,也沒別的話。只端著茶碗喝茶,不開口,示意計氏拿主意。
計氏看也不看丈夫,端坐著身子,倒瞧了兩眼水仙,水仙的神情倒透露了她的心思,當娘的自然也明白,這才笑吟吟的說道︰「既然算命先生都這麼說了,我也看也好。不如就這麼定了吧。」
媒人一听這話便知道此事是真的板上釘釘,自己的謝禮錢跑不了,更加歡喜。徐氏听見了計氏這句也瞬間有了著落。忙笑道︰「定下來就好,這是定物還沒準備好,不如寬限幾日可好?」
計氏听到這里便想徐家辦事不周全,嘴上倒沒說,依舊帶著笑容道︰「遲兩天也沒什麼。不如趁著現在我們把彩禮,首飾提一提。不知大姐覺得妥不妥?」
徐氏就等著他們虞家開條件,哪里有不妥的道理,忙笑道︰「有什麼話虞伯娘盡情說。」
計氏點點頭,又看了眼景天。卻見他坐在靠門的矮凳上,一直沒開口,也瞧不見他臉上什麼表情,心里早就有數了,當著屋里眾人的面緩緩而道︰「我們虞家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最小的了,雖然在家多留了兩年,可也寶貝似的疼的。萬不能委屈了她。這彩禮的事我也和老頭子商量過了,不要多了,十二兩銀子秤來,圖個吉祥數罷了。首飾呢,金銀各四套。四季衣裳也要四套。這就齊全了。」
虞達听說和自己商量過,這一席話他還是頭一回听見,心想這老婆子張口就這麼大的數,他也覺得不可思議。
媒人听了這席話,心里掂量著,倒是好大的口氣,十二兩銀子還要金銀四套首飾,徐家又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就是那殷實點的人家也不見得就能拿出來。
計氏的話音剛落,徐氏就犯了愁,他們虞家的姑娘為何一直嫁不出去,她現在是明白了,虞家不是什麼富裕人家,這虞三姑娘又不是天仙下凡,要這麼多的東西,可不是要人命。這里又去瞅景天的神情。
景天也是一臉的詫異,暗想現在將家里所用東西都賣了,只怕也湊不出這麼多。
夢仙臉上帶著笑,磕著瓜子兒,閑情逸致的看著這一屋子人的反映,又暗想這娘果真心疼三妹妹。張口就給要了這麼多東西,以後不都是三妹妹的,自己連個邊兒也沾不到。
虞家大姐夫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滿臉的莫不在乎。
水仙和景天無意中對坐著,她低了頭,慢慢的揉著手里的帕子,又時不時的偷偷打量景天兩眼,倒覺得十分有趣。
屋子里突然鴉雀無聲,沉寂得可怕。計氏說了這麼一通,卻見大家連個反應也沒有,有些訕訕的,便隨手端起旁邊的杯子大大的喝了兩口水,可能是喝得太猛的關系,便給嗆住了。憋紅了臉,咳嗽了好些聲。
此時景天起身了,對徐氏道︰「大姐做主吧。」扔下這句便轉身出去了。
倒把徐氏弄得尷尬萬分,心想這兄弟到底是何意,願不願意呢,也沒句準話。這虞家開出的條件可一點也不低呀。
徐氏忖度了一回,才又開口笑道︰「虞伯娘的意思我們明白,只是您瞧著我們徐家也不容易。我這兄弟雖然懂點醫術,會治病救人,可奈何他是個心慈仁厚的人,每次給人瞧了病都不好主動開口要診金,不過是病家看著給。又沒父母依傍,家底也不甚厚,我看是不是能少些。」
計氏料到徐氏會說這樣的話,其實這一通條件都是她和水仙商量出來的,此刻不要,以後成了親更沒地兒可要,水仙的意思她覺得倒沒什麼不對,便正色道︰「也不算太為難人,難道我們虞家養了二十幾年的閨女要白給你們徐家不成?」
徐氏甚是覺得尷尬︰「不是白給,我萬沒這個意思……不過……」
媒人瞅著這氣氛有些不大對勁,心想難道又要在彩禮上的事談崩了不成,連忙出來打圓場。這里又將徐氏拉到茵陳的屋里,一陣低聲勸了好些話。徐氏才慢慢轉過來︰「好吧,雖然苛刻了些,也只好咬牙答應了。」
媒人重新春風滿面的出來招呼︰「虞大嫂,成了。徐大姐一句別的話都沒有,全都應了。我這給兩家道喜了。」
計氏听到這里才又高興過來,依舊有說有笑的。夢仙只瞅著水仙的臉龐笑,心想你還真是撿到寶了,以後的好日子定跑不了。
徐氏安頓好這里,又想灶下的事不知如何了,總不能讓一屋子的人都餓著肚皮吧。不由得埋怨茵陳手腳不麻利。
當她走到灶房時,卻見景天正在那燒火,徐氏上去一把將他給拉了起來︰「你在這里做什麼,不上前面陪你岳父岳母說話去?」
景天道︰「鬧得我頭暈,這里正好清靜一下。」
徐氏又嗔怪起茵陳來︰「讓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燒什麼火呀,難道你不會燒?」
茵陳怔了一下,她哪里忙得過來,大爺肯幫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突然被徐氏這樣一埋怨,茵陳一時找不到話來說︰「我……」
「得了,你出去吧。告訴我,他們虞家開出的條件我都應承了。這事就算定下來了,你也好當心點兒,以後去虞家也勤快些。」
景天一臉的詫異︰「那麼多的要求,我哪里拿得出來。別的不說就金銀四套首飾我上哪里置辦去?」
「這個是為難了些,不是還有些日子麼,慢慢的想辦法。總能應付過去的。」徐氏勸慰了一番。
景天自然不敢責怪他大姐,只是想此事決定得未免有些草率,為了這筆彩禮他又得忙碌許久,到最後還不知能不能湊出來,娶個親,怎麼就那麼難呢?
徐氏道︰「以前有人說過,這越是窮,開口就要得越多。他們家說的金銀四套,一套就是包括耳環、戒指、鐲子、發簪共四樣,哎,得要很多錢。沒辦法,只有你努力了。」
茵陳在一旁也是咋舌,家底如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大爺還一心想要自己開家藥鋪帶醫館呢,如今看來,只怕一娶親就負債累累,以後就光惦記著還債了,哪里還有存錢。
徐氏將景天拉了出去,又和他商議︰「他們家既然開出了彩禮,我們家也得要求嫁妝。不妨也多要點,什麼家具、首飾、壓箱底的錢,一樣也不能少。」
景天听著大姐的話,卻甚是心煩,很不想再娶親。
在徐氏的堅持下,提出了嫁妝的條件。這虞家本來就窮,見徐氏開口提的這些,也很為難。那計氏腦中一個勁的算計著,心想這徐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她家姑娘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好不容易遇見一戶還算登對的人家,要是錯過了,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留就要想嫁人,只有嫁給人家做繼室,做小,或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家了。她心里也急。
最後一合計,計氏道︰「我們雙方都各讓一步吧,總不能就拘泥于彩禮和嫁妝的事,我瞅著這年輕的一對也十分的相襯,我也真心喜歡徐大夫。彩禮的事我看還是十二兩銀子不便,金銀首飾呢各一套。衣服呢,上好的布料拿兩疋就夠了。我們家的陪嫁呢,陪架大床、兩條春凳,衣服什麼的,就用買的那布料做兩套。至于被褥帳子、床圍、衣服鞋襪之類的針線也是水仙的本份。文字首發。徐家大姐認為如何?」
徐氏心想這一架大床,兩條春凳也要不了幾個錢呀,便硬著頭皮道︰「再添兩口箱子,一副鍋碗瓢盆吧。」
計氏又看了眼虞達,卻見他臉上淡淡的,只好答應下來。
彩禮和嫁妝的事總算談妥了。媒人也笑逐顏開︰「成了成了,我先在這里給兩家賀喜了。」
議定好相關事宜,虞、徐兩家算便結了親,如今只等徐家的定物過門,再等好日子娶進門,就算正式的姻親了。
水仙臉上掩不住的羞怯,心里卻甚是歡喜,總算是終身有靠。不必再被人暗地里恥笑嫁不出去,終于能挺直腰桿,不去理會那些閑言碎語。這彩禮、嫁妝也還算豐盛,覺得臉上突然增彩不少。
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徐氏又催促著茵陳上菜。這里從涂家借了一副桌凳來才擺開。
又重新回到了樂融融的場面,計氏的如意算盤算是打成了,徐氏心想兄弟的大事有望也是滿臉的歡喜。
大家分席而坐,擠了這麼多人,自然沒有茵陳的位置。她也不要緊,隨便在灶前吃點什麼就好。
今天雖然忙了些,不過听見決定了下來,也掩飾不住的高興。不免幻想起以後也多個說話解悶的人,這虞三姑娘看上去倒是個隨和的人,想來溝通起來應該不成問題。
茵陳舀了飯菜正要坐下來吃,沒留意到衣袖,突然將灶上放著的一只盤子給掃了下來,砰的一聲跌到了地上,接著就碎成了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