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的病前後拖延了六七天,總算是好利索了。這病了一場,臉龐也消瘦了下來。
好了沒利索幾天,便有人上門來找景天幫工,景天二話不說的便答應了。那家人要建房,需要找人夯牆,沒什麼難度,要的全部是力氣。
茵陳卻阻擾道︰「大爺,這等苦活還是先不要干,倘或又病倒了,卻是因小失大。再說虞家三姑娘也會擔心。」
景天哪里有不去的,笑著安慰茵陳︰「我沒事的,再說已經歇了這麼多天。再不起來活動下筋骨怎行。」
就這樣景天便接下了幫人建房的活。
徐家重新回到了時有人不在家,兩人一天見不了幾回面的生活狀況。要是誰家有個什麼病需要請景天過去看診的話,往往要來回跑好幾編,來往捎話幾次才能帶到。
這一日,景天才幫人夯牆回來,連家門都還沒到,又被同村的余大元給拉住了︰「徐大夫,還得麻煩你走一趟。快快跟我來吧,耽擱不起了。」
幸好茵陳遠遠的望見了這一幕,連忙回屋給景天提去了診箱。
從天色微暗等到起更時還不見景天回來,臘月的寒夜,茵陳在家等得不免有些焦急。想要點個燈籠去余家那邊看看,偏偏路她又不熟,再有外面又黑,不免有些膽怯。堂屋的門半掩著,她就一人守在桌前的小油燈,連針線也不能安心的做,
一陣夜風吹來,門霍拉一聲被打開了一大半,桌上的油燈瞬間給撲滅了。頓時屋子里也黑乎乎的一片,茵陳立馬起身來。又听得外面風掛著門框發響,身上寒毛也豎起來了,不免得有些害怕。
茵陳越發的不敢在屋里呆,模索著跨出了門檻,外面還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微微的有些亮色。風是一陣接著一陣,茵陳緊緊的包著身子,來回的在屋檐下走來走去。
除了風聲,偶爾還有幾聲遠遠的狗叫。除了這些都安靜極了,茵陳心里焦急,又害怕。忐忑不安的來回兜著圈子,心想究竟是什麼重癥,怎麼耽擱到此時。也不知大爺他吃了什麼不曾。
風吹著樹影幢幢,有些光怪陸離,看得久了,覺得那些奇怪的樣子張牙舞爪的像是活的一般向茵陳走來。茵陳曾听人說起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又記起崇閣寺里那些泥胎佛像,期間不乏面目猙獰的。此刻竟然全部涌了出來。可是她又不敢躲進屋里。瑟瑟發抖的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後來索性閉上了眼楮不敢再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茵陳隱約听見了熟悉的腳步聲,這才睜開了眼。看見了個人影正朝這邊走來,茵陳心里一喜,才知道大爺總算回來了,連忙喚了一聲︰「大爺,你可回來了!」
「茵陳,你怎麼在外面?」
茵陳拔腿奔了過去,結結實實的撞在了景天的懷里。景天忙拉住了她,溫和的問道︰「怎麼不進屋,外面多冷。」
茵陳靠在他胸前,溫暖又厚實,不安分的心立馬平靜下來,前面的那些害怕和擔心統統都不見了。
「大爺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一人呆在屋里怪害怕的。」
「小傻子,怕什麼呢?又不會跑出什麼野獸來,以後可不許大冷天還呆在外面。」景天一身的疲憊,但見茵陳如此膽小,不免笑了出來,又模了模她的頭發,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走吧,我們進屋去。」
待到屋內,茵陳模索著找到了火折子,重新點亮了油燈。景天坐在長凳上就打起瞌睡來。
「大爺可真夠辛苦的,吃東西沒,要是沒有,我現去做些。」
景天搖頭道︰「不,我不餓。」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想早些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明一早還得去幫別人夯牆。
茵陳趕著去灶下炊水,又灌了湯婆子塞在布袋里裝好,替景天鋪好了被褥,將它塞進了被窩里,希望景天他能一夜好眠。
木桶里早已放上了一個紗布包,里面配了艾草、續斷、茱萸三種藥物。景天以前教導過茵陳,冬夜里泡腳時,將這個放進去,可以減輕疲勞、活絡氣血。將燒得極熱的水倒了下去,不多時艾草特有的香氣就彌漫開來,待浸泡了片刻,茵陳試了試水溫,感覺有些燙手,這才添了些冷水,調勻了,給景天提了去。
景天困得連眼皮也睜不開了,茵陳見他這樣不免有些心疼,又替他除了鞋襪,將雙腳泡了木桶里,幾乎半跪在地上要給景天洗腳。
被熱水一泡,那睡意立馬去了三分。景天乜著雙眼,要拉茵陳起來︰「你不用服侍我,自己能來。」
茵陳卻堅持道︰「虞三姑娘特意教導過的,要好好的服侍照顧大爺,不能有一絲疏忽,才是做丫頭的本分。」
景天听見了這一句,不免覺得有些好笑︰「誰拿你當丫頭,我可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大家都是親人,哪里用得著如此客氣呢。」
茵陳想起了虞水仙教導過的那些話,倒覺得有幾分道理,以前就下過決心,就算是當牛做馬服侍大爺一輩子,她也是極願意的。
泡在熱水里,雙腳立馬舒服了不少,身子也是溫熱的。茵陳站在旁邊幾次想要替景天搓腳,景天都阻攔了。
茵陳這里又問︰「那余家誰病了,耽擱到此時?」
景天苦笑了一句︰「說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那余大元找來,我只當是什麼急癥,急匆匆的跟著去了,才知道原來是他們家的牛下崽子,半天下不來。他們家想盡了法子都沒用,硬讓我去看看。茵陳你說是不是無可奈何呀,我一個醫人的,今天倒給他們家醫起牛來。這不折騰到半夜,才總算是下來了。事後他們余家才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又是感激又是賠禮的。留著我用了晚飯才回來的。」
茵陳道︰「我還以為他們余家誰得了重癥,原來是牛生崽子。大爺現在是什麼都在管,你就一個人,哪里忙得開呢。」
景天道︰「是呀,別人叫去幫忙,我也不好推辭,畢竟都是同村的人。他們家那頭牛倒十分爭氣,竟然一胎下了倆。把余家高興得好如添了新丁一般。」
茵陳笑道︰「是呀,據說牛和人差不多,一般都只生一個,這突然生了雙胎還真是件稀奇事。」
景天泡好了腳,便準備睡覺去了。也沒有要油燈,熟門熟路的進了臥房,月兌了衣服鞋襪,往床上一趟,被窩暖暖的,身子踫到了湯婆子。景天心想這小傻子怎麼又將這個給他用,他又不大怕冷,倒是茵陳獨自睡覺,更容易發冷。
忙忙的披了衣衫,拿著湯婆子走到外間,茵陳就著景天泡過腳的水接著泡呢。景天道︰「我以前就交代過你,這個我用不上。你留著自己用吧。」說著便塞到茵陳床上去了。
等到茵陳收拾好一切,躺下睡覺時,被窩也不怎麼涼,暖洋洋的就像是以前蜷在景天的懷里睡覺一樣。剛剛分房睡的時候,茵陳還有很多地方不習慣,夜里也常常從噩夢中驚醒,也不知過多久這才適應過來。
隨著年紀再稍微大一些,茵陳更加明白了男女有別,她也在漸漸的長大,沒有一直賴在大爺的床上不走的道理。獨自睡覺,獨自吃飯,或許將來還要適應獨自過活。不過應該沒人會喜歡漆黑又寒冷、孤獨的冬夜。茵陳畢竟也膽小,以後再遇見這樣的情況,她不敢保證就能比今晚過得好。
眼見著冬節要到了,東家的房子已經竣工。文字首發。以往的冬節景天也沒大當回事,不過今年卻不得不重視。大姐已經來了幾次提醒他要給虞家備禮。
正好村里有人殺羊,景天早早的和那家人溝通好,買了五斤好肉回來。
茵陳和了面, 了餃子皮。從菜地里拔了鮮女敕的青蔥配了姜米拌在羊肉里,就包起餃子來。
竟然包了兩百來個餃子,茵陳找了干淨的食盒,將洗得干淨的紗布鋪上,數了一百五十個餃子裝進去。食盒不大,一百五十個遠遠裝不下,只得將籃子也用上。
收拾齊整,就等景天提了給虞家送去。
她一人包了這麼多,也著實辛苦。
待景天從外面回來,卻見他手里拿著幾株蘭草。茵陳有些詫異,忙問︰「大爺,這是從哪里來的?」
「別人送了我幾株,拿去栽好了,明年春天說不定就能開花了。」
共有五株蘭草,景天留下了三株,余下的打算送給虞家。
這里在茵陳的催促下,正換了出門的好衣裳,打算上虞家去,衣服都還沒扣好,就听見外面有人叫。
茵陳道︰「看來今天是去不成了。又有活找上門。大爺選哪一頭?」
景天忙出門應了,說道︰「哪里還有什麼選擇,虞家那邊你替我跑一趟吧。這里事急,走不開。虞家那邊問起,你幫我說明下情況。記得將蘭草一並帶去,可別忘了。」
景天將才換好的衣服又給月兌了,穿了平常的舊衣服,急急忙忙的跟著那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