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替景天跑了虞家這一趟,別說一口熱水,就是連坐也沒有坐一下。
提著計氏給的那只老南瓜,還有雙水仙給做的鞋子,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一人慢慢的走著,或許是虞家三姑娘的那些話讓茵陳心里莫名的委屈,走著走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心想那三姑娘以後她是要稱呼一聲大娘的,她自然也會對大爺一樣對她,心甘情願的伺候她。只是這個人,沒有看上的那般隨和親切,以後定少不了的責罵。想到這些茵陳忍不住的覺得發酸。
不免想起來高躍這些年,大爺處處憐她,疼她,連體力活也舍不得讓她做,重話也不曾說一句,待她真如女兒一般,何曾受過此等的委屈。
未來的日子怎樣,茵陳真不敢想了。虞家三姑娘的言行茵陳也不想告訴景天。心想好不容易結一門親事。她也看得出來,大爺是真心喜歡虞家三姑娘的,她不能去挑撥什麼。
等回到家里,已經是漸近黃昏了。正好景天在家,景天隨便問了幾句虞家的情況,茵陳皆有問有答。
食盒的事茵陳也說了,景天自然也沒放在心上。後來茵陳將虞水仙做的那雙鞋子給了景天。
景天一臉的笑容,又顯得有幾分羞澀︰「這虞家三姑娘還真是有心。」密密的針腳,厚實的鞋底,他知道這一針一線都是水仙的心意。忍不住要試穿一下,等上了腳踩發現原來不合適。似乎做得小了些,有些擠腳,還沒茵陳給他做的那些舒適。不免覺得有些可惜,心想那虞姑娘又不清楚他穿多大的鞋,這貿然做了不合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不埋怨什麼。只好好的收了起來。
「大爺不穿麼?」
景天如實道︰「小了些,穿不了。只好放著吧。對了,要是她問起,你就說很好就是了。」
茵陳知道大爺是不想辜負虞三姑娘的一番心意,便點頭答應了。
關于螺髻的事,茵陳後來去問蓮心。
蓮心感到詫異︰「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你要梳這樣的發型?」
茵陳搖搖頭︰「我只想打听一下,姐姐可會梳?」
蓮心忙道︰「我哪里會呢。名字倒是听見過,不過都是些已婚的貴婦人梳的,學來也沒用。再說哪里有那閑功夫去打理呢。你這一問起來,我還覺得奇怪呢。」
茵陳便將虞水仙的事和蓮心說了,蓮心听罷皺眉道︰「她是什麼人,也指使你來。讓你梳你就梳呀。」
茵陳無奈道︰「日後她和大爺成了親,自然就是一家子人,她的話我哪里有不依的道理。還說我不听她的話,便要告訴大爺,讓大爺趕了我。」
蓮心便覺得好笑︰「這個女人還真有些意思,難怪一把年紀了還沒嫁出去。你家大爺對你這般好,怎麼可能因為她這麼幾句話就趕你走。听我一句,別理她。」
茵陳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和蓮心說︰「蓮心姐姐不是我,自然其中一些滋味你是無法體會。大爺待我自然是沒得說。當年快要死了,是大爺好心救了我一命。又不嫌棄我,將我帶到高躍來。這輩子我沒別的期望,只希望大爺過得好罷了。自然也不想讓他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煩心。」
「你呀,也是個實心眼的傻姑娘!」蓮心點了點茵陳的額頭。
蓮心未能告訴茵陳如何梳妝,茵陳只好又去別處打听,想這在下次遇見虞三姑娘前學會了才好。
後來幾經波折,總算是打听到了。有人替她描了張樣子,茵陳只好自己琢磨。
一入臘月感覺這一年立馬就要過完了,翻了年就是正月,距離二月的婚期也不遠了。這些日子來,景天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湊了些錢,可距離虞家開出的彩禮條件依舊差了好大一截。
徐氏自然擔心兄弟的婚事,曾三番五次的問過他的收入。
「等到正月里,用錢的地方沒那麼多了,我拿個三四兩銀子幫襯你。當然我能拿出來的就只有這些了。好在你外甥還小,暫時用不到什麼大錢。這些年來你烏姐夫雖然也能干,攢了不少,但他那個人你是知道的,愛吃愛喝,也是筆不小的開銷。就這些還是我好不容易給存的。」
景天听來有些愧疚︰「我當弟弟的娶親還要勞煩大姐,真是過意不去。」
徐氏一笑︰「這有什麼,你是我親兄弟,現在爹娘都沒了,我不幫著誰幫呢。」
可就是加上徐氏的三四兩銀子,也還差著數呢,需要的金銀首飾也是筆費用。實在不行,只好找人去借一抿子了。
「大姐認識什麼能夠說得上話的有錢人家嗎?」
徐氏笑道︰「那些有錢的人家大都在鎮上住著,我認識他們,他們卻不認識我。上哪里找說得上話的。怎麼,你有什麼想法?」
「哪里有別的想法,不過是借錢吧。也不多,再能借個十來兩,這事基本就齊全了。」
徐氏點頭道︰「一出口就十來兩,還真不是什麼小數目。別人未必肯借給你。」
景天道︰「是呀。不如我去問問常有來往的藥鋪掌櫃,希望他能看著平日總賣藥給他,能不能幫上一點忙。」
徐氏緩緩的喝了一口熱茶,沉吟了片刻,唇角浮出一絲笑意來︰「我說你也糊涂。自家人能依靠的,何必去問外人。我听人說你哥在臨江那邊做起了小販,拉扯一家子,日子頗過得,為何不問他去?」
景天心想上次兄弟倆見面還是一年前的事,上次因為嫂子生育的事鬧得有些不愉快,這里又去要錢,他也拉不下這個臉。
徐氏見他踟躕的樣子,便道︰「他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這要成親了,通知一下理所應當吧。也不說問他要,就說借兩個錢花花,又有什麼不行的。你這個人就是太愛惜這張臉面,什麼都不好意思說出口。這如何使得。別扭捏得像個娘們似的。我給你出個主意吧,去街上隨便買兩樣東西,將茵陳帶上,坐個車就去臨江。說是看望兩個佷女的,難道還要趕你不成?」
「帶茵陳去做什麼?」
「有個小姑娘在身邊,必要時也好說話。我倒覺得這個小丫頭比你伶俐多了。」徐氏說著,便開口叫起茵陳來。
茵陳正在菜地里忙呢,听見徐氏叫她,片刻也不敢耽誤,慌慌忙忙的跑了來。
「姑姑有什麼事吩咐?」
徐氏見茵陳褲腳上都是泥,皺了皺眉︰「我看也不用選日子了,你將自己收拾干淨了,明天一早和你大爺去一趟臨江吧。」
「臨江?」
「是呀,牽走一趟親戚。」徐氏又教了許多話給她。景天在一旁听著甚是心煩。
茵陳倒都記住了,又笑道︰「姑姑放心吧。」
吩咐好茵陳,徐氏又問景天︰「去不去,你倒是給句話呀?」
景天頗有些無可奈何︰「大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能不去嗎。就當是去看望兩個佷女。」
「對了,就這麼回事。都是一家人,即便沒有住在一起,也不能斷絕來往。不然爹娘知道該多傷心。你們兄弟和睦了,我看著也喜歡。」
去臨江的事就決定下來了,不過茵陳知道景天郁郁不快,很是心不甘情不願。也曾笑語寬慰︰「我倒能理解大爺。其實我也挺羨慕大爺的。」
「羨慕我做什麼?」
「至少還有走動的親戚呀。不管怎樣,有大姐,有哥哥,不是比什麼都強。不管怎樣的疏遠,到底是連著血脈,是一家子。文字首發。哪里像我,就和沒根的野草一般……」說到後面茵陳眼圈也紅了。
景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走動的算來只有大姐一家子了。哥哥他畢竟搬出了這里,也不願意和我來往。還有幾戶娘家舅舅、姨媽的,這些年也總沒怎麼來往。大姐還讓我去通知一下。我娘在家的時候排行最小,老一輩的存世不多了,就只剩些表親,也就更疏遠了。徐家這邊還有一位姑姑的,只是嫁得遠,在隔壁縣,這麼多年也沒來往了。于骨肉親情什麼的,我看得並不重。」
茵陳道︰「這是大爺生在福中不知福罷了。」
隔日一早,因為要趕路,倒早早的起了床。茵陳倒幫景天選了身不大穿的好衣裳,這里收拾好了便出了門。
偏偏又不逢集,加上天色早,好些鋪子都沒開門,壓根買不了什麼東西。景天便決定到了臨江再說。
到了往日雇車的地方,車子不算少,不過沒有順路去臨江的。只有他們倆坐的話,價錢不用說一定高。
能省一點是一點,景天索性也不坐車了,不過走個五六里路,便是飛雲江,有碼頭可以通船。船雖然慢一些,但也能到那邊。
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去,茵陳跟著他一路走,時不時的和他說幾句話。倒也不顯得寂寞,只是他的腳程又快,只怕茵陳趕不上,好幾次都特意放慢了些等茵陳。
這一路上景天倒也想了不少,這次去就當是看望他們一家人吧,先不提錢的事,這也實在讓人不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