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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id==《農門多喜》]
妍禧隨著兩個宮女向和歡殿走去,每走一步,便如墜鉛,何其艱難,她的手緊緊護著籠袖里的短劍,眼著愈來愈深入內殿,心內千回百轉,卻終不得法。
和歡殿是劉太後的寢殿,劉太後原是前趙光文皇帝劉淵最小的女兒,嫁給後趙明帝石勒。
文寫于此,又要普及一下歷史知識,劉淵是匈奴人,被西晉朝庭封為漢王,就是這位漢王劉淵把西晉王朝趕到江南去偏安一隅,劉淵做了皇帝,建立趙朝,史稱漢趙,也稱前趙國。
石勒是劉淵手下一名大將軍,被劉淵封為趙王,劉淵死後,石勒從劉淵的兒子劉聰手上搶過趙國江山,也稱了皇帝,史稱後趙國,石勒不但奪了劉淵的江山,還把劉淵最愛的女兒也搶過來做了自己的妃子。
劉妃子有一半漢人血統,婀娜多姿,長歌善舞,深得趙明帝石勒的歡心,特地為她修建了和歡殿,此殿龐大,與他殿大有不同的是︰殿中有園,園中有舍。在和歡殿內一側開了一個很大的園子,園子的正前方修葺了一排精致的小房舍,有四五十間,布置得豪華舒適,以備來宮歡宴的人隨時酒醉留宿或小睡養神。
石勒又著人尋來各地的奇花異草,園里種滿了四時的花木,花木依著時令,次第開放,每一季都開得熱熱鬧鬧,園子從無荒蕪,春賞桃杏,夏賞荷竹,秋有名菊冬臘梅。
劉太後還是妃子的時候,年華正茂,風姿卓卓,趙明皇帝石勒寵著愛著,要什麼都給,她極愛熱鬧,常常在和歡園里舉行大小宮宴,遍請王侯貴婦,絲竹管樂,日日笙歌不絕于耳。
四年前,石勒薨了,由劉妃成了劉太後,她的兒子石弘續位,劉太後年紀輕輕守著,沉寂了幾年,園子倒是荒了,但為了今日的宮宴,宮內僕役忙亂了幾天,把園子重新整理了一番,呈現出綿綿春意來。
宮女們扶著各個王侯小姐向園子前面的小屋舍走去。每多走一步,妍禧的心便寒一寸,仍無計可施,待看見上房舍上的精美的飛雕刻畫時,手腳止不住微微發起顫來,一位宮女扶著妍禧的手臂,但感她身子異樣,柔聲問道︰「小姐,你的手足冰涼,是哪里不舒服?」
妍禧听宮女一說,如一箭貫胸,瞬間醒悟,她的雙足一松,順勢軟倒在地,兩位宮女吃了一驚,合力把妍禧扶起,半抱著她,但見她緊咬銀牙,整個身子跟著瑟瑟發起抖來,又看她臉色煞白,頻眉捧心弱如西子,看來病得不輕。
一宮女急了,對另一宮女道︰「小姐看來急癥在身,你快去稟報女官大人,傳太醫診治。」
妍禧一把握著宮女的手,嬌喘細細,低聲道︰「不需太醫,這位……姐姐,可否拿一杯……熱茶……」
一位宮女看她楚楚可憐,心生憐憫,應一聲便去,妍禧哆哆嗦嗦地捂住心口,又對另一位宮女說︰「姐姐……煩你去拿一枝檀木的燻香讓我聞一聞……我的心窩處難受!」
宮女遲疑了一下,也應下了,兩個宮女都退下了,妍禧迅速看看周圍,別的王侯之女都隨宮女進了小房舍,她貓著身子向園子里奔去,跑了十幾步,看一處花團錦簇甚是茂盛,底下擺著幾個的大花盆,兩個女子的手臂都抱不過來,她伸手去把籠袖里的短劍取出來,拿手掂了掂,很是舍不得,但還是插進中間的花盆子里,心道︰我還要回來取的。
她往回跑了幾步遠,看見那兩名宮女向剛才的方向走來,已經來不及再跑回原處了,她即刻捂著肚子,一手扶在喉嚨處作嘔吐狀。
兩個宮女尋到原來的地方,沒看到妍禧,大吃一驚,正焦急間,听到花木叢里有低低的痛吟聲,遁聲而去,看見妍禧伏倒在地。
一名宮女忙去扶,把熱茶遞過去給妍禧喝下,又拿了檀木香去燻妍禧的太陽穴,妍禧這才幽幽醒轉過來,低聲細語道︰「謝謝兩位姐姐,這是從……娘胎里便帶來的弱疾,進了宮里,心內……害怕惶恐,弱疾便發作了,麻煩兩位姐姐了!」
妍禧扶著胸口,目光盈盈帶了淚光,嬌喘細細,何其柔弱動人,兩位宮女都心腸都軟了,忙攙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向房舍走去。
進了房舍,兩個宮女扶妍禧坐好,便動手把妍禧的外層圭衣月兌下來,架在獸形的瑞腦薰香爐上燻,一名宮女又把妍禧的袖子挽起來,露出一雙雪藕似的手臂,膚光勝雪,宮女一呆,嘆道︰「姑娘這一雙藕臂,奴婢只在劉太後的身上瞧見過,其他皇帝的三嬪四妃,都沒有這麼好的!但姑娘的左臂淤紅一小塊,這是為何?」
那是縛短劍的地方,縛的時間長了,便引出一道痕來,她的手臂雪白,襯著那紅印更觸目了。妍禧低頭一笑,拿另一只手指去抓,仿佛奇癢難忍,宮女忙按住道︰「小姐莫動,這園子花木多,蟲子亦多,」她拿來一個玉瓶子里倒出幾滴香油,給妍禧抹上,說︰「咱們太後貼心,知小姐們皮嬌肉貴,特調來驅蟲的香油,擦了便不會有蟲子咬了!」
說罷又拉上妍禧的裙擺,在她的腳踝處抹上一些,妍禧拍著心口想幸虧短劍已?下,否則今晚難逃一劫,只有死路一條。
穿上翠綠圭衣,整理好衣飾,但听得園子里絲竹應和,琴聲悠揚,宮宴開始了。
再說徵文殿里,華為公主听了石閔說︰「閔心不在你,便是委屈你,華為公主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華為的心一震,黯然生痛,定了定神,但覺心有不甘,又復鼓起勇氣走上前一步,圓臉突然漲得通紅,她的嘴張了張,正要說話。
「華為,你退下罷,母後的宮宴開始了,你去瞧瞧罷!讓朕跟石大將軍說說話——」一把溫文的聲音響起,石閔轉身一看,正是趙文帝,負手站于門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與華為公主的對話,他大概已經听到了。
「皇帝哥哥,他……我……」華為很是委屈,到底是女孩兒,心事讓人听見,深覺羞愧。
石閔跪下向趙文帝行禮,趙文帝向華為揮揮手說︰「去吧!」
華為看了一眼石閔,很是不舍,心內的話未說出口,又不能違逆了皇帝哥哥,她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回身說了一句︰「皇帝哥哥,先前是母後的意思,現在是我的意思!說出來的話如何能收得回?你要為華為作主!」小嘴一撅,退了下去。
文帝看著華為離去的背影,孤獨孓孓暗含了悲傷,他嘆了一口氣,皇妹十四歲,原本無憂無慮、刁蠻任性,如今終于為情所苦。
而他貴為皇帝,年方十八歲,鎮日為國家所苦,為此時的身份所苦,他歡喜甚麼?快不快活?沒有人過問。
高處的寒意如刀似劍,逼人落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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