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章是妍禧的來龍去脈,李農的回憶。求支持!)
[bookid==《天道疑雲》]
李農正盼望間,杏卷春風簾一動,果然,出來一條梳著雙垂髫,著桃紅色襖子的小美人,玲瓏的面龐,笑面如春,李農看呆了去,以為這美人已是一絕,便沒想那美人低子去打簾子,輕聲道︰「小姐,到家了,你下來吧?」
從簾里伸出一雙手,這雙手,不要能縴縴相稱,縴縴竟是俗的,柔軟、修長、白皙得要融入到春風去,那桃紅色小美人伸出手去扶住那雙手,李農沒來由就羨慕那桃紅小美人,若是能讓他扶一扶這雙手,就便當堂讓他一頭撞死也值了。
一對素錦鍛軟靴子伸出轎子,接著是軟鍛的雪色裙裾,束得細細的杏紅黃緞子的小腰,李農心里急切得喘不過氣來,他什麼也听不見,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心跳聲,大如雷一般將他全部淹蓋掉。
終于,那雙素手的主人出來了,戴著一項粉紅色的紗帽,遮了大半張臉,許是怕風,帽前的輕紗下一張影子似的臉。她亭亭玉立在車架上略站站,對桃紅小美人道︰「桃紅——」那著桃紅襖的小美人果真的就叫桃紅,「我們多久沒回來了呢?」
她的聲音就是天籟,是天邊的福音,李農便覺得一把重劍刺入他的心內,沒來由地漏跳了兩拍,他臉色蒼白,身子抖索如一片葉。
桃紅笑道︰「快兩年了,姑娘不是到姑媽家將養著嗎?兩年不得回,我想極了陳婆子做的阿福糕,今日定要吃上五塊!」
那位小姐拿著她的柔夷捂嘴輕笑,掀起她頭上戴的紗帽子,一張世間絕無僅有的臉露了出來,她的眼楮向李農一閃,李農腳一歪,軟倒在地。
「呀,那人怎麼了,是病了麼?」小姐輕喚道,對馬夫道︰「大叔,你去看看那人怎麼了?怪可憐的!」
李農在那句「怪可憐」的嘆息聲中爬了起來,向著馬車行了個大禮道︰「在下李農,乃顏府執事,見過小姐。」
他等了甚久,未見有人應答,抬頭看,只余那輛簾卷春風的馬車停在那里,小姐就像春風蕩過一般沒有了蹤影。
李農失魂落魄,他沒精打采進了顏府,向著顏府的內庭走去,兩位僕從卻攔住了他道︰「李大人,今日小姐回府,老爺吩咐外人一律不得入內!」
李農忙道︰「你們是新來的吧。我不是外人,我平日便常常出入內庭,我是顏府執事李農,顏談老爺的座上客。」
那僕從眼一翻,不耐煩了,又重復一次道︰「老爺說了︰小姐回府,外人不得入內!」
李農的心颯颯地涼,從心底涼到腳跟,他不明白,他怎麼就成了外人,在此之前,他天天入內庭,有時還宿在顏談的寢室里,把頭枕在顏談的腿上,顏談伸出手來撫模他的頭頸,他就像顏談養的一只寵,一只寵!身份特殊的寵。
李農不死心,內庭既是進不去了,便在外屋找個人問一下,方知道今天那顏談的最小的女兒顏敏回府里,她是顏談的心肝寶貝兒,年方十四,只因兩年前顏敏的生母,也就是顏談最喜歡寵愛的側妻趙氏去世,顏敏便一病不起,太醫說她是憂郁于胸,不得排解,不能再住在顏府,易睹物思親,且讓她也府住上一段時間,病才能好。
顏談已失去愛妻,不能失去女兒,便忍痛把顏敏送到洛陽邊城的姑母家住了兩年,顏談自己也憂傷過度,突然改了性情不再寵幸別的妻妾,只愛在美貌的男子身上找些兒安慰。李農便是其中一位。
李農听了,又是歡喜又是憂,歡喜的是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了,他並不憂自己再得不到顏談的寵愛,只是憂心那個像空氣的女孩顏敏,她再回顏府,會不會過得快活。
這一夜,李農失眠了,沒有了心魂,第二天,他又去顏府求見顏談,顏談著人回他︰「小姐回府,要敘天倫,你但請自便。」
李農是個鍥而不舍的,日日守在顏府,只盼著精誠所至。
一日,顏談招他進去,他正坐在大花園的亭子邊,著青色寬袍,神色似醉非醉,一股水一般的琴聲流了出來,李農屏息傾听,那琴聲錚?,如春風撫耳,似浸花香,只听得他如痴如醉。
李農遁著琴聲望去,花園深處有一個高台處,一立一坐兩個女子,立著的就是桃紅,坐著的女孩挽著垂髫,著著雪白的衫裙,神色淡然,幾似仙子,李農的腳又軟了,跌坐在亭子的椅子上。
他終于知道,顏談為何再也不需要他了,所有的男色在顏敏的面前,都是地里的爛泥,溝里的臭水,見不得人見不得光。
李農從那日起就憤發讀書,在所有聚會出人頭地,見解豐富,所有的士族都以請到他去清談為榮,他在等待,等待一個機會。
這一日,他著了件新買的上好錦袍,進了內庭,照例在听琴,一個僕從匆匆過來對顏談說了幾句話,顏談便走出了園子,這是李農的一個計謀和安排。
等顏談走後,李農才信步向高台走去,如今的他,內心已經裝滿了自信,他自信站在顏敏面前,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要去俘獲一個魂牽夢縈的女子。
李農的到來沒有打斷顏敏的彈奏,她靜靜地,肅穆地彈著,心無旁婺,一曲完了,她抬頭看到李農,認出他便是那日搖搖欲墜的人,她微微一笑道︰「先生身子好些了,你有何事?」
李農的腳沒來由便又軟了,他勉強支撐著,道︰「小可李運籌(朗格注︰李農當時的名字,為怕大家弄混了,故一直用李農),听小姐的琴聲,愛慕得很,運籌新學了個典子,想彈給小姐听。」
顏敏略點點頭,便站起來,桃紅把那把琴抱起,換上另一把琴,李農看她,不明其意,顏敏道︰「那是我母親的琴,是我與母親天上人間惟一交流方式,不能交與別人彈曲子,先生勿怪。」
李農點點頭,坐在琴前,叮咚彈起,他邊彈邊唱︰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這一曲《鳳求凰》,李農專門為顏敏學的,當年司馬相如就是用這一道宛轉求歡的曲子感動了趙文卓,後來與趙文卓私奔去了。
他把一生的情思和力氣都彈進去了,以為顏敏一定能听懂,等他彈完,回頭看去,只有桃紅一個人站在那里,桃紅眼泛淚光,向他福了一福道︰「先生,小姐讓我轉告你,悠悠之情只懷斯人。這是男子愛羨佳人之曲,小姐不宜听,故先自走開,小姐說了,此琴送與先生,但願先生能尋得佳人,以後能與佳人共譜琴曲。」
桃紅說罷便走,走了幾步,回身看著李農,輕輕道︰「先生的琴甚動人,桃紅情不自禁,未知何時能再听先生撫琴。」說罷臉一紅,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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