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瞬間听到自己的心肝跌落下地,變成了碎片!
石閔坐在地上良久,模模臉上,沒有眼淚,難道是心肝沒有了,連傷心都不會了,小黑馬又在原地打著圈圈,伸出長脖子在石閔的臉上摩挲著、悲嘶著。
石閔哆嗦著,伸手輕輕握住那只顏色已經是暗紫色的手掌,僵硬的,冰冷冷的,還有一點點浮腫了,再也不會突然發力在他的臉上、身上撓上一把。
石閔想把她的手捂暖一點,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什麼話也沒留下來。可是,已經捂了很久了,也沒有一絲的熱氣。這是狠心的冤家,終于要自己先走了,要拿走他的心肝,這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石閔握了一小會,松開,側頭想了一陣,不對,有什麼不對?那手型不對!妍禧的手不是這樣的,他熟悉妍禧手指的感覺,這只手一定不是妍禧的,盡管它是僵硬的、冰冷浮腫的。
他迅速站起來,拿花鋤繼續挖,他生怕傷到那手掌的主人,先把坑在旁邊的一圈土挖大了,再拿手細細扒開土,慢慢地露出一張紫黑色的臉,石閔只看了一眼,雖然面目的形狀有所變化了,但確定不是妍禧,竟是妍禧最喜歡的丫頭錚兒,雖然不是妍禧這個事實,令他的心略安一些,但心里塞滿了疑惑,他帶著悲痛繼續扒拉下面的土。
突然,石閔听到後面有微妙的動靜,他知道慕容恪一直在暗中跟著他。石閔迅速把帛巾搭在那張紫黑色的臉上,他停了一會,開始哭道︰「妍禧,你怎麼就走了?是誰害死了你。你姐姐若是知道了,會傷心死的,她會怪我沒有照顧好你!早知道你喜歡我,我就應該听你姐姐的,早點把你娶進門,沒想到你這麼狠心。丟下你姐姐還有我就走了!」
「公主?你說公主死了?」後面一把穩重的聲音響起,帶了一絲驚慌,石閔用手在帛巾上輕輕一按,他回過頭來看,慕容恪就在後面,石閔含淚點點頭,他把帛巾拉下來,讓開身子,指著帛巾和翡翠手鏈說︰「這是妍禧的帛巾和翡翠手鏈!妍禧的手上抓著它!」那張紫黑色的臉七竅流血,黑色的血流了一面。甚是恐怖。
慕容恪不忍開,把臉別到一邊去,心情激動,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只覺得又苦澀又難受。只听石閔繼續哭訴道︰「妍禧呀,本來你要遠嫁。哥哥是舍不得的,畢竟咱們有過夫妻之實,但如今看來,哥哥倒是原意你遠嫁他國,總比被人害成這樣子強一些!你就是死也不得安心罷?」
哭了一陣,兩個男人開始動手把尸首挖出來,那尸首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她的天靈蓋破裂,看樣子是一棒打在天靈蓋上致死的。一具傷痕累累的尸體挖出來了,只一夜之間。紅顏變白骨,慕容恪終于流下眼淚,松開身上著的一件黑狐披風,把尸體包在披風里。石閔伸出手來要抱過去,他說︰「這是妍禧。她既已去,你沒有理由帶她到燕國去,她的靈魂會不安的!」
慕容恪的手一避,沒有把尸體還過去的意思,兩個人出了園子,來到殿院,司馬府以石慧為首的主子們也被趕出來了,慕容恪抱著尸體,對著一群主子怒目而視道︰「你們,誰殺了和歡公主?她死得好慘!」
張朝鳳抬頭看了一眼,悄悄退了一步,隱在石慧的身後,沉默,沒有人回答。
埋在園子里的錚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妍禧被幾個婆子亂棒打倒在地後,張朝鳳大喝一聲︰「把這白眼狼關進黑屋里!」
幾個婆子拖著半死的妍禧出了院子,錚兒正焦急地等待著妍禧出來,看見妍禧拖出來,撲上去死死抱住妍禧,妍禧還剩下一絲力氣,趁著混亂,把一只手在籠袖里一探,模出帛巾和翡翠手鏈塞到錚兒的手里。
張朝鳳喝了一聲︰「給我打!」那幾個婆子狼一般狠,把錚兒拖開,一陣亂棒打將下來,混亂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婆子使了力,一棒打在天靈蓋上,當場身死,婆子們看到出了人命,就都怯了,張朝鳳喝道︰「慌什麼?死了個丫頭,多大的事,拿到園子埋了!」
就這樣,錚兒無辜而死。
慕容恪看沒有人應他,大聲喝道︰「草菅人命!莫非要我上奏皇帝,報說你們司馬府不但謀逆,還謀害公主麼?」
石閔一听,暗道若是報了皇帝,定派人來調查,這具女尸是錚兒不是妍禧就很容易被發覺,若知道妍禧未死,只有一個結局,就是隨慕容恪去燕國,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石閔上前一步道︰「燕使,適才在李農的院里,看到李農胸口中劍,李農說是妍禧來殺他,所以他才命奴才們棒殺了妍禧,既成事實了,燕使就不要再悲傷了。燕使不是說公主已離開襄國城的嗎?怎麼公主卻在司馬府里?燕使昨夜不遵皇命未把公主帶走,才釀成如此悲劇!妍禧呀,你死得好慘,你這樣去了,叫你姐姐要怎麼傷心?」
慕容恪一愣,心道這石閔好利害,說他未遵皇旨帶公主走,倒把公主之死推到他的身上,他直起身子答道︰「我領公主命來接她的丫頭……是她……自己偷偷跑回來的,她為什麼要殺李農?」
正說著,石遵從內院出來,看看慕容恪手上抱著的尸首,拿手捂著鼻子道︰「李農該殺,人人得而誅之,這人都死了,就不要抱著了,找一個地方埋了罷!這李農也是該死,死到臨頭叫一人陪著!」
一位文書模樣的管事過來做了一揖道︰「王爺,遵您的吩咐,我都一一點了數,丫頭和僕婦的數目是對的,只司馬府主子的名冊還對不上號,少了一人,就是府里的三小姐李妍禧。」
石遵拿手一指,指著慕容恪手上抱的尸體說︰「人在這里,已然死了!你把名字劃了罷!呸,一大清早死人,真晦氣!」
管事的便道︰「王爺,那就是點齊了,丫頭們都上了車,正運到宮里去了,余下這些主子們,听從王爺發落。」
慕容恪一轉身,抱著尸首便走,石閔攔住他道︰「她還未嫁與你,你不能把她帶著,她生是趙國人,死是趙國鬼,你把她留下!」
慕容恪面含悲色,想說什麼,終于沒有說,把尸首放下來,走出司馬府。
石閔看著尸首出了一回神,回身看見征兒,對他低聲說︰「回府叫紅鉞過來,悄悄兒,別驚動了夫人。」
征兒應了一聲就走。石閔抱過尸首安置在院子一邊角落,默默陪伴了一會,看管事的在指揮丫頭們上馬車,踱步走到那文書跟前,說︰「這是司馬府的花冊子,讓我看一下。」
花冊子上記錄僕從、丫頭僕婦共記五百多名,每一個名字下面都打了紅勾,而主人名冊上只有「李妍禧」的名字上畫了一叉。
石閔指著花冊子問︰「這些人名都是見一人勾一人的麼?還是他們自己報上來的名?」
文書道︰「自然是見一人勾一人,都是分了一批批叫到跟前,她們說一個名,我勾一個……喔,有一個丫頭余外,那丫頭是個啞巴,還全身上下都傷了,我問她什麼,她說不出來,我就把所有的人都點齊之後,剩下的這個叫‘錚兒’的,估計就是那個啞巴的名了。」
「錚兒?」石閔心一跳,問道︰「你是說那個叫錚兒的是啞巴?」
管事的點點頭︰「大概是得罪主子了,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丟在黑屋子里,拖出來的時候但頭腦還清醒,叫她叫什麼,她張張嘴,沒有聲音,我看丫頭里只一個‘錚兒’沒有打勾,就劃上她的名了。」
石閔按住心里的心跳,若無其事地問︰「這些丫頭都送往哪里去了。」
「點完名字的,就都送到宮里去了。」
石閔一听,什麼也顧不上了,向司馬府門奔去,一出門,正踫上李妍蘊乘著輦轎過來,李妍蘊一見到石閔,悲從中來,拉住石閔的手道︰「爺,出了這麼大的事,求爺救一救我爹爹。」
石閔急著要走,欲松開妍蘊的手道︰「我正欲入宮里……」
說話間瞥見慕容恪正守在一輛大車上,直直站著,他並未走開,他的心內一定還存著疑慮,他守在那里等待石閔的出現。
石閔生生定住腳,扶著妍蘊嗔怪道︰「夫人身子不方便,怎麼趕過來的?」
原來妍蘊開始是蒙在鼓里的,正好她的隨嫁丫頭青鸞正好有事回了一趟司馬府,自然就知道了,青鸞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對妍蘊說︰「小姐,大事不好,司馬府不知道為何被抄了家,老爺被宣斬首,三日後行刑。」
妍蘊手足冰冷,眼一黑,幾乎要一頭栽下去,紅鉞忙去扶她。妍蘊勉強定了神,即吩咐道︰「備轎,到司馬府去!爺,爺可下朝了?紅鉞,快命人去找爺回來,務必請他救救司馬府!求求司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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