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世潤再一次完美扮演了賈偵探,凌澤秋听到他給出的消息,決定下午就去見湯震業。
凌澤秋自以為最近凌將軍不在,家里就沒人注意到他在做什麼,看來他忽略了凌將軍留在家里的一個「心月復」——李秘書。
雖說凌將軍只叫他全權負責監視周景尚的事情,但凌澤秋最近如此大動作的行動,他又怎麼會不放在心上呢?凌澤秋要是在這個時候搞出事情來,凌將軍還不得拿他試問?
這家伙又是找鐘彥密談,又是派了一個叫什麼賈偵探的人四處訪查,他到底想干什麼?李秘書站在凌家的院子里,腦子里已經排除了幾十種可能。
「李秘書,剛到的消息,凌少出現在了近郊一個叫做幽雅居的茶室。」
「他去見誰了?」李秘書的三角眼里全是機警的光。
「湯先生……」
「凌澤秋!」李秘書憤恨地咬了咬牙,上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凌將軍教訓他的那幾棍子顯然是沒讓他長記性。
「這小子終究還是去找他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李秘書厲聲問身邊的下屬。
「不知道為了什麼,看樣子是凌少主動找上湯先生的。」下屬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個人?」
「是,凌少一個人進了茶室,我們發現茶室周圍埋伏有湯家的人。」
「你去,從家里的安保人員中抽調幾個得力人員組成一個小分隊去茶室外圍候著,務必要保護凌少的安全,等我消息。」李秘書示意下屬趕快去行動。
「看來必須把這個消息通知凌將軍了,凌澤秋要是出了事,凌將軍也不會給他活路的。」……
湯震業見凌澤秋單槍匹馬來到了茶室,見到自己面不改色,神態鎮定,比起上次見面又多了幾分從容。心中頓時對又他多了幾分好感。
「你要的東西。」凌澤秋開門見山,將一個文件袋放在了湯震業面前,自己也坐了下來。
湯震業就喜歡他做事的派頭,明明心有戚戚卻架勢十足。還未等自己這個長輩開口,小家伙已經宣示了自己的威風,不愧是凌家的人。
湯震業淡然地打開了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幾分合同,只見凌澤秋已在每一份合同上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湯震業拿著合同哈哈大笑,對著凌澤秋豎起了大拇指,高聲夸贊道︰「凌少好胸襟!湯某人佩服!」
凌澤秋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說︰「字我已經簽過了,合同沒有任何問題,後續法律上的事情你讓湯家的律師直接聯系我的律師。他會全權代理我的事情。」
「好!好!好!」湯震業興奮地連說了三聲好。
凌澤秋心中忐忑,合同交給了他,自己已然是羊入虎口,湯震業就算現在反悔,他也奈何不了他。
「我這邊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就等著湯先生兌現對我的承諾了。」凌澤秋不想給他一個可以選擇的疑問句,所以直接用了一個讓他不能反駁的陳述句,他倒要看看這個湯先生是不是傳聞中那樣信守承諾。
「小秋想知道的事情,我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凌澤秋的心跳陡然變快,倒不是這緊張的氣氛造成的,而是當真相終于來臨的時候。他竟然有些害怕,因為,有時候知道真相就意味著要面對許多出乎意料。凌澤秋並不確定他是否承受的了這個真相。
「我……我爸爸……」
「凌雲的確是病死的。」
凌澤秋的心里放松了一下,病逝總好過被謀殺或是自殺。
「不過,跟自殺差不多。」
「什麼?」沒想到還是逃不過自己心中的猜測,凌澤秋的眼楮里失去了一大半的光彩。
「你爸爸得的是抑郁癥。」
凌澤秋覺得湯震業每說出一句話。自己的心髒都會像受到重創了一般瞬間停止一下。
「抑郁癥?」沒錯,凌澤秋想起他看到的父親日記里關于消極情緒的描述,當時他不明白父親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精神崩潰,如果真是抑郁癥的話。那麼,那些描述完全是父親當時真實的心理寫照,凌澤秋覺得一陣心悸,父親當時是忍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是不是用餐刀割破了動脈?」凌澤秋有氣無力地問湯震業。
「這種事他做了不止一次,凌將軍看的緊,想死也不容易。」
「那是……」
「精神崩潰,油盡燈枯,在醫院里躺了一周,最後沒撐下來。」
湯震業說的輕松,凌澤秋已經淚光閃閃了。
「孩子別難過,死去對你父親來說是一種解月兌,活著就是無盡的折磨。」
「你胡說!」凌澤秋拍案而起,胸脯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
湯震業擺了擺手說︰「你信不信我都無所謂,但是我說的的確是事實。」
「告訴我,為什麼?在我的記憶里我爸爸是一直是一個謙和恭順的男人,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患上抑郁癥?」凌澤秋緩緩坐下,湯震業的話由不得他不信。
「因為你爺爺奪走了你爸爸生命里最重要的兩樣東西。」
凌澤秋心頭一緊,怎麼會是爺爺?
湯震業頓了頓,喝了杯茶。
「奪走了什麼?」凌澤秋紅了眼楮,干裂著嘴唇輕聲問湯鎮業。
「自由,還有……你的母親。」
听到了母親二字,凌澤秋竟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什麼自由?我爺爺把我媽媽怎麼了?」凌澤秋的聲音也開始顫抖。
「你爺爺在你三歲的時候就把你媽媽趕出了凌家,不,確切來說是趕出了中國,你媽媽被流放了。你爸爸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想你爸爸的抑郁癥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萌芽的吧。」
「流放?別搞笑了,新時代,沒有這一套東西。」凌澤秋冷笑一聲。
「被送到國外,十幾年杳無音信不是流放是什麼?」湯鎮業反問他。
凌澤秋繃著嘴不回答。
「你爸爸剛剛大學畢業,你爺爺就讓你爸爸接手了凌家的生意。凌將軍身份特殊。不能經商,但是你爸爸可以,所以,一時間事務一下子全壓到了你爸爸的身上。你也知道。你爸爸是學建築設計的,根本不喜歡做生意。」
「我爸爸是學建築設計的嗎?我怎麼沒印象?」
「哦,你看我這記性,你出生的時候,他早就不再沾手設計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總之,你爸爸不能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每天的工作都是安排好的,一年中大部分的時間他都來回奔波于各個國家。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失去了自由。」
湯震業說的沒錯,凌澤秋小的時候和父親也是聚少離多。
「早在你父母結婚之前,凌將軍就開拓了西伯利亞大鐵路上的生意,那時候對遙遠國度充滿幻想的你的父親主動要求去跑鐵路。那時我還是凌將軍身邊一個小小的副手。他派我去協助你父親,于是,我們就在那條鐵路上一起奔波了兩年。」
凌澤秋想起,小時候父親跟他說起這段鐵路上的時光時,並不是抑郁的情緒反而語氣里都是輕松與愉悅。看來父親的抑郁癥的確不是在這個時期萌發的。
「兩年後,我就沒有再和你父親共事了,但是。你父親還繼續在跑那條線路。而且,我回來不久後就听說你父親結婚了。」湯鎮業解釋說。
「也就是說,他們結婚後只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我媽媽就被我爺爺趕走了?」
「確切的說是四年,因為你媽媽是在婚後第二年才生下的你。」
「然後,我爸爸因為爺爺趕走了媽媽。所以得了抑郁癥,最後在工作壓力下,不堪痛苦,精神崩潰而死的嗎?」凌澤秋的眼楮里已經布滿了紅血絲,他覺得自己的力氣已經被抽干了。
「邏輯上來說。是這樣的。」湯鎮業點了點頭,凌澤秋失魂落魄的樣子竟讓他有幾分心疼。
「我媽媽在哪里?」凌澤秋的嗓音也已經沙啞。
湯鎮業能感覺的到,凌澤秋的心在淌血,從小相依為命的爺爺,竟然是逼死父親、逼走母親的元凶,這樣的真相真的太殘忍了。
「這個,暫時還沒有查到。」湯鎮業捏了捏鼻梁舒展了一下眉頭。
「你不是答應我會幫我找到我媽媽的下落的嗎?」凌澤秋幾乎是沉著聲音在怒吼。
「我既然答應過你便自然會幫你找到,但我需要時間,凌將軍藏的人,不是說找到就能找到的,更何況還是在國外。」湯鎮業解釋說。
「你需要多少時間?」凌澤秋頭痛欲裂,強撐著一口氣問他。
「三個月。」
「三個月太久,最多兩個月,兩個月你要是還找不到,我一定會讓你們湯家付出代價!」凌澤秋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湯震業汗顏,小小年紀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威脅他?有意思。
湯鎮業沒有反駁,凌澤秋起身,拖著一副去了半條命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朝茶室外走去。
沒過多久湯小敏從外面進來,不慌不忙地對湯震業說︰「凌家好像知道了,剛才外面突然出現了幾個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不過,看到凌澤秋出來了,他們就撤了。」
「知道就知道唄,木已成舟,他凌將軍能耐我何?」湯鎮業泰然自若地喝著茶。
「這次,我們湯家是真的要和凌將軍徹底決裂了,爸爸,這麼做值得嗎?」
「凌老頭早就想除掉我了,人家清高著呢!是看不上我們這幫匪的。」湯震業自嘲。
「爸爸,您剛才對凌澤秋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那些事真的是凌將軍做的嗎?」湯小敏似乎不太相信父親說的那些話。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故意挑撥凌澤秋和他爺爺的關系?爸爸告訴你,我說的話百分之七十都是真的,至少關于凌雲那部分並無虛言。」
「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湯小敏疑惑了。
「凌澤秋的母親,夏夢萱。你知道最近派出去找她下落的人反饋回來的消息是什麼嗎?」
「什麼?」
「查無此人。時光倒退回24年前,也是找不到關于她的任何資料。」湯震業意味深長的看著女兒。
「一個人失去了身份,或者說使用了從來就不存在的身份,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死了……或者……」湯小敏沒有說下去。
湯震業微笑著點了點頭,說︰「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