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跟著卡爾瑪的步子,走在神殿外的街道上。
步伐之中,是獨屬于艾歐尼亞人的閑庭若步,雖然兩個人此刻都是憂心忡忡,煩躁不安,但就算他們在街上狂奔,也只是徒勞的白費力氣罷了。
剛剛一戰。
進入諾克薩斯的先鋒軍團應有千人,活下來的只有二百人不到,雖然諾克薩斯對逃兵嚴懲不貸,但願意投降的諾克薩斯人依然非常少,卡爾瑪都允許了他們離開。最後也只收編了數十人。
瑞吉納德拼了命救出的弓箭手,已經去軍械庫領了武器,明天應該就可以開始訓練,有了他們的加入,火力足夠防御這道堅固而蜿蜒的普雷希典之牆。
確實是輝煌的勝利。
不過真正困擾人的問題,往往來自內部,而非外界。
「真的好嗎?」李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要我做這城防司令官。」
「你是英雄,李青。」卡爾瑪說道,「人們希望被心目中的英雄領導。澤洛斯的事情,我會替你解決,他將成為你的副手,關于這座城市的多數問題,你都需要詢問他,他在任幾年,對這城牆了解得更多。」
「希望如此,不過我剛才在主堡見到澤洛斯,他看起來可一點都不高興。」
「他就是這樣子,別放在心上,李青。澤洛斯不受士兵們的待見,在軍中也常常受氣,不過他的果斷和勇武,正是我最欣賞他的原因。不過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由于出身——他父親里托大師的緣故,才有如此高位,因此一直……嗯……很拼命。」卡爾瑪思考了一下,找了一個比較合適的描述詞語。
「飛天劍聖里托?他現在身在何處?」
「已經去世了,前不久的事情。」
李青沉默,默默哀悼了片刻。
「可惜,長老院已經收回了我的軍權,並且對我這次私自調動軍隊大發雷霆。不過所幸你的任命是在這之前,應該仍然有效。」卡爾瑪察覺到氣氛太過沉重,于是笑道。
「老頑固們拒絕戰爭,他們想用一些溫和的方式解決,可惜對手是諾克薩斯人,正如那天獵日鎮的慘狀,諾克薩斯厭惡弱者和懦夫,並且樂于將他們趕盡殺絕。不過與其說是拒絕,倒不如說……他們在逃避,逃避戰爭。」
「我也想。」卡爾瑪自嘲地笑了笑,「艾歐尼亞早已不知何為戰火。」
「沒人想面對戰爭。」李青說道,「但這是保衛家園之戰,卡爾瑪,我們不能束手待斃。收回兵權?這不會影響到你,卡爾瑪,你的力量在于信仰,而非權力。艾歐尼亞人願意追隨你,並且集結在你的旗下。」
「瑞吉納德先生也說過這樣的話。」卡爾瑪說,臉色有些陰郁。
「真是敗給他了,看來我還真是給他收拾爛攤子的命。」
「你們是老朋友?」
「嗯,還是不要提這些往事了。城內有多少和你一樣修煉靈能的人?」
「大概二百名靈能者。怎麼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艾歐尼亞多武者,並沒有魔法師,所以我想讓這些靈能者投入戰場。」
「靈能之咒並不用于傷人。」卡爾瑪有些驚訝。
「那你今天的靈咒呢?很可怕的威力,這樣的強大能量和它本身的奇異感,足夠嚇破他們的膽子。希望卡爾瑪大人可以訓練這些靈能者,投入戰斗,哪怕僅僅是為軍隊提供祝福和防護,也可以發揮他們的作用。」
「你……你看到了?」她看著李青蒙著眼罩的雙目,眼罩的布料透出眼瞼模糊的輪廓來。她總覺得他並不是個瞎子。
「看不到,但感覺得到,那股龍威。雖然不是真龍,但那威勢絕非尋常法術所可比擬。」他干笑了幾聲,「也許守護神敖興真的只是傳說。」
「那可不是傳言,絕對是真實的。它會在艾歐尼亞生死存亡之際,重現世間,守護這片土地。」被觸踫到信仰的守護之龍,卡爾瑪不禁抬眼瞪著他。
「可惜現在只有靠我們自己。」李青用一個微笑抹去剛才的冒犯。「看樣子敖興相信我們這些凡人能夠解決。」
卡爾瑪點點頭,目光之中,暈開越來越深重的迷茫︰「明天就會召開長老院會議,我沒有任何把握,除了獵日長老剛鐸之外,我幾乎不敢肯定任何一個有力的支持者。」
李青咧開嘴巴,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你需要好好休息了,天啟者大人。我保證,對付那些老東西,比對付諾克薩斯人,要費勁幾百倍。」
「說說你的計劃。」卡爾瑪似乎並不想休息。「關于這場戰爭。」
「我麼?」李青明知故問,「艾歐尼亞城城北多是農田,西接廣闊的森林,東部跨在山脈,憑據天險。諾克薩斯從南路而來,主攻方向應該也在南路。」
「如果他們進攻北路,該怎麼辦?」
「不好說,我怎麼會知道他們的想法,不過……我打算將今天剿滅的那支諾克薩斯先鋒的軍旗,掛在城南的大門上,來吸引敵人。」
「諾克薩斯人重視力量,不能容忍恥辱。」卡爾瑪點頭贊同。
「還有,我打算在城南趕造一道木牆。」李青說。
「木牆?」
「沒錯,木料輕便,建築容易,幾天時間建造足夠,又可阻擋諾克薩斯的腳步。況且外城區的大批木質房屋,已經由瑞吉納德下令拆除了大半,被拆卸下的木料剛好可以用以築牆。」
卡爾瑪靜靜地听著,有些驚訝,僅僅是回城時候所見的一路紛擾之景,李青竟然連這些都有所察覺。
「其余的事情,」李青嘆了口氣,無奈地笑道,「瑞吉納德已經做得太好了。城牆已經修繕了工事,加深了壕溝。城區里新挖了四五口水井,供給充足。戰地醫院也已經準備就緒,居民的食物也全部集中了起來,統一配給。我幾乎補充不了什麼了。」
「真希望他還活著。」
「我覺得他沒有死。」李青說道,活動了一下右手臂的筋骨。「這種事情還是適合他來做,可真是難為我啦。」
卡爾瑪笑了笑,梵咒的靈光升起,「願他福大命大。」
「卡爾瑪大人!均衡三忍求見。」一個士兵跑過來報告。
「均衡三忍?」這個消息令她頗受鼓舞。「教派的其他人呢?」
「死了。」一個聲音冷冷地響起,隨著這聲音,那披掛金屬護甲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卡爾瑪的面前。
是暮光之眼的面具。
「劫利用師父對他的負罪感,殺死師父。影流趁虛而入,給了均衡教派狠狠的一擊。雖然影流也是損失慘重,但情形對艾歐尼亞十分不利。有人在背後支持他們,是強敵。恐怕我們要對付的,並不止一個杜•克卡奧。」
卡爾瑪幾乎不敢相信,面前這人竟然就是慎。
可是他敘述的語調,平淡如同談及天氣,可是他剛剛話里所說的「師父」,正是他的親生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