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
好像快要裂開了似的。
每塊肌肉似乎都在尖叫著,發出酸脹的痛感,身上汗涔涔的感覺讓他一點也不舒服,額頭上的毛巾已經涼掉,濕乎乎的一團糊在上面。
瑞吉納德捂著發痛的腦袋,慢慢坐了起來,柔軟的被子從健壯的上身滑落,肌膚的透氣感讓他感覺好多了。
破碎的記憶在頭腦中拼接,按圖索驥。
他記起以靈魂態前去求援的路上,所遭遇的那個神秘女子,可怕的勁敵,她所操控的那種魔力——不,應該說是能量,是一種類似魔力卻又奇異的變體。
當那成千上萬暗黑魔球撞擊身體時,他深深的感受到了那股魔力之中的……怨念。是一種來自施法者的負面情緒。強烈,近乎瘋狂。
普通的魔力之中,根本不會帶有施法者的情緒,可是那女人的精神力,似乎已經被掌控欲扭曲成了一種執念。
若非他瑞吉納德有那燃靈之火的秘法相助,恐怕勝負還真是不好說呢。
這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縫隙。
進來的是艾瑞莉婭,她手捧著一堆柔軟的衣物,卷在她的胳膊上。
「啊,弱雞,你醒啦?」她的臉色看起來驚訝得不得了,然後她移開了目光,由于他赤luo的上身顯得有些臉紅。
「嗯……我昏迷了多久?」他皺起眉問道,看窗外的天色雖還未晚,但也不像是清晨時分。他知道,現在他們時間不多。
「沒多久,不過一個上午,現在才下午兩三點鐘,離天黑早著呢。」艾瑞莉婭笑著說道,把衣服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就是說……還剩下一天?」
「……嗯。」艾瑞莉婭看著他,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心里隱隱擔心這家伙又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劍術比賽結束了?」
「嗯,贏的當然是哥哥啦!有好些人為他歡呼呢。」
「哦?」
瑞吉納德有些詫異,但仔細想想,這些又在情理之中。
此前澤洛斯一直被認為是個懦弱的統帥,但他昨天和士兵們一起訓練時,那種落在隊伍最後面卻依然堅持的勇氣,已經贏得了士兵們認可。
「你之前那件白袍,我已經叫人去洗了,不過我覺得已經被血污弄得不能穿了。這是我新弄給你的。」艾瑞莉婭說。
這白袍是嶄新的,從卡爾瑪那里拿到的新袍子。雖然素白的顏色在靈能者之中所象征的品階並不高,且是最低級的那一種,根據艾歐尼亞的傳統,人們相信至高的神聖,應該是天地的玄黃之色——
她記得似乎在魔法界,純白也是最低階的存在。
瑞吉納德喜歡白色,當然這只是他個人的愛好而已。
純淨,素白的顏色。
可是這種純色的白,在天地間恐怕是很難找尋到的,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道理?也許只有雪吧?
她見過雪花,不過艾歐尼亞的冬季總是溫和,偶有飄雪,也是混雜著冷雨的,根本不可能堆積起厚厚的雪地。听說大陸上有一片冰雪山脈,充滿了那鋪天蓋地,淹沒世界般的白色。
可是骯髒如淤泥,尚可永久留存于世,純淨如雪,卻終究難免消融的命運——
就好像……
就好像那種太過純淨的東西,本就不屬于這個污濁的世界。
她忍不住在心里嘆氣。
「謝謝,」瑞吉納德微笑著點點頭,「去通知卡爾瑪、慎他們,一會到城防指揮部參加會議。有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他們。」
那身旁環繞暗黑法球的神秘女子的身影,從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艾歐尼亞也許面臨著不止一個威脅。
瑞吉納德稍稍活動了一下肩背,正要掀開被子換上衣服,艾瑞莉婭大叫著攔住了他。「喂!弱雞你等,等等!」
她的臉紅紅的,身子趕緊轉了過去,朝房門跑去。她在門邊頓住了腳步,背對著瑞吉納德,很小聲地說道︰「那個,你好像還什麼都沒穿的。」
瑞吉納德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尷尬地笑笑,兀自聳了聳肩。
「哦,抱歉。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瑞吉納德逗笑說,一邊下床換衣服。
剛拉開門的艾瑞莉婭身體僵了一下,從後面的角度看見她的下巴縮了縮,似乎做出了一副非常慍怒的表情,不過瑞吉納德換衣服的聲音讓她強忍住即將瞪視過來的怒意。
門 的一聲猛然關上。
門板震顫著,似乎在回蕩著未盡的情緒。
瑞吉納德搖搖頭,把長袍穿好,低頭打量著精致的袍袖,上面艾歐尼亞風格的刺繡倒是別有一番異域氣息。
這衣服倒是出乎意料的合身呢。
他理了理衣服,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痛襲向他,他急忙扶住一旁的桌子,身體靠在上面,急促地喘著粗氣。
這靈魂的創傷……看來真是不輕啊。
……
「喂,怎麼遲到這麼久?」
臨時指揮所門外,艾瑞莉婭早就著急地等待他了。
從這為了戰時臨時改造的指揮所,可以直接看到南部的城牆後身,那里應該會是這場守城戰的主戰場,方便調度,又有著牆體遮擋,不致于直接暴露在攻城部隊的殺傷區之中。
瑞吉納德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趕了過來。
「那個,我整理了一下發型。」
艾瑞莉婭怒瞥了他一眼,「你……大家都在等你了!」
「知道啦,」他用很遷就的口氣說道,「晚點出場比較像主角嘛。」
還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讓人看了氣不打一處來,不過艾瑞莉婭總覺得自己漸漸能夠看透這個男人的偽裝——
怎麼說呢?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反常行為,永遠都是迫不得已,只是用那種讓人啼笑皆非的借口掩飾自我。想讓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僅很好,還有的是閑情逸致呢。
況且,索拉卡明明很擔憂地告訴過她,瑞吉納德這次受到了不輕的靈魂創傷,就算她盡力用星辰之力治療,也並不會很輕易痊愈。
瑞吉納德只是笑笑,用一個玩笑抹去讓人猜不透的,在掩飾的所有。
自然的笑容里,看不出一點勉強的意味。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阿什蘭姆先生,你的傷,不要緊吧?」
看到瑞吉納德,卡爾瑪第一個走上來,好像不認識這家伙了一樣,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沒什麼大礙。」白袍魔法師笑笑,「諸位,我今天著急你們來,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說。如諸位所見,這次求援還是失敗了,我看見了一座……浮空宮殿,而且遭遇了一位強敵。」
「那是誰?」卡爾瑪疑惑地看著他,他口中所說的浮空宮殿之類,真好像是什麼痴人說夢的傳說。
「是一個女人。使用一種暗黑能量的女人。她自稱暗黑元首辛德拉。」
「是她……」卡爾瑪不禁默念。
「你知道她?」
「我也只是听說,好像當時她的天賦造成了很大轟動。直到後來,艾薩羅長老,他一直負責管理海那邊逃來避難的魔法師,也是艾歐尼亞極少數選擇研究魔法,這種禁忌力量的人,他請纓引導那個女孩的力量之道。」卡爾瑪娓娓道來,「但是不久前,我听說了艾薩羅的死訊,是被那個女孩殺死的。真是沒想到……」
「我遇到過她。」慎突然開口,「就在均衡教派被劫的影流忍者屠殺的那天,我和阿卡麗曾經被那女人調虎離山……她的魔法,的確非常可怕。」
「也許塵的師父,失蹤的無極劍聖易大師,就是被她抓走的。雖然只是推測,但是不無道理。」瑞吉納德說。「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塵。」
「這我明白。」索拉卡說。「可是易會不會……」
「放心好了。」瑞吉納德對她溫和地笑笑,「一定不會有事的。」
「不過,她也許會成為諾克薩斯的盟友,看起來她似乎希望向艾歐尼亞復仇。一旦她加入諾克薩斯的陣營,恐怕勝負的天平,真的會一邊倒了。」瑞吉納德憂慮地繼續說道。
「魔法師大人,你確定我們現在不是一邊倒?難道真的有所謂的希望?」剛鐸長老不禁問道。
「當然有。」瑞吉納德咧嘴笑道,「而且我非常相信。」
盡管他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距離諾克薩斯的總攻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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