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玄一直都沒有回手。他氣定神閑地躲著避著。每每都恰到好處地讓藍筱依割破他的一角衣衫或者是讓流月劍擦著他的臉頰而過。有幾次。包包還以為他真的被刺傷了。他似有所覺。每每這個時候都會看向她笑一笑安慰她。
藍筱依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腳步開始踉蹌。連舉劍的力氣似乎都快消耗殆盡。忽地。她丟了劍雙膝一軟。跪到地上失控地大哭起來。
包包慢慢走到她身邊。蹲下抱住她。輕聲安慰著︰「依兒。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
剛才炎月大略給她講了藍筱依與即墨玄之間的糾葛︰藍筱依是彝族人。第一時間更新她原本居住在一個大山里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寨。即墨玄接了任務到藍筱依的所在的村寨找一個襁褓中的孩子。
但村寨的村民拒不交出孩子。還發動起來反抗即墨玄。于是。即墨玄夷平了整個村寨。不留活口。當時正好藍筱依不在村子里。故而逃過一劫。但她回來的時候。看見了即墨玄的背影。
于是她開始修習母親的流月劍法。有所成後進入江湖尋找那個滅掉村寨的仇人。無意間。她進入了墨雲樓當了一名殺手。後來。她發現那個站在墨雲樓主身邊的無音。背影很像她的仇人。
墨雲樓有規矩。排名低的可以挑戰排名高自己一級的殺手。以武力獲得更高的身份。因此藍筱依開始挑戰無音公子。但在此之前她必須贏過排名在她之上的殺手。一級一級的挑戰。
然而就在藍筱依約戰排名第八的火鳳時。墨雲樓發生了內亂。
神秘的樓主不知所蹤。無音又因為外出任務未回。神左使坐鎮墨雲樓。卻在暴亂中連同墨雲樓燒的一干二淨……
藍筱依殺了火鳳後。回到墨雲樓的時候。只見一片被燒焦的廢墟。于是。她的線索斷了……直到很多年後。她因為包包的關系遇見即墨玄。由于對他刻骨的仇恨。藍筱依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就是無音。
然而彼時的無音。已成了帝辛的並肩王。藍筱依雖然生性急躁。但並不是沒有腦子。她知道自己不是即墨玄的對手。于是掩了仇恨。勤加修習武功。只盼著有朝一日能殺了即墨玄。
誰料。隨著她與包包的相處。不知不覺中她把包包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唯一的親人。然後。包包愛上了即墨玄。事情月兌離她原本的規劃。為了包包。藍筱依不得把對即墨玄的仇恨深深藏起來。
包包此前早已知道藍筱依與即墨玄一定有夙仇。所以當她知道真相後。又內疚又心痛。她知道藍筱依對自己好。只是沒想到藍筱依為了自己背負了這麼大的痛苦。而自己卻傻乎乎地一再讓她難過……
這一刻。有極深的自責在她心里像個雪球般慢慢滾著。慢慢變大。一向嘴舌伶俐的她。在這一刻剩下的唯有抱著藍筱依。陪著她無聲地流淚。懷中的藍筱依像個孩子般地嚎哭著。雙手扯抓著包包的衣服。幾乎把她的衣服扯裂。
眾人站著。沒有人說話。只剩下藍筱依的哭聲在暗夜里愈加高亢驚悚。
忽地。包包感覺到藍筱依扯她衣衫的手一頓。繼而垂落。哭聲嘎然而止。
「依兒。你怎麼了。依兒。」包包大驚。忙放開藍筱依。輕輕晃了晃她的身子。低低喚道。「依兒。別嚇我。」
炎月早已上前。探了探藍筱依的脈。對包包道︰「沒事。她只是昏過去了。」說著。欲要從包包手中接過藍筱依。包包卻忽地張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他。雙手緊緊地把藍筱依護在懷中。不讓他踫。
即墨玄見狀。眸光一黯。
「小軒。相信我。我不會傷到依兒的。」炎月難得地溫柔輕哄著。慢慢從悲嗟中恢復點意識的包包懷里把藍筱依抱起。大踏步回客房去了。
包包亦起身。隨後就想跟去。
「丫頭……。」即墨玄手快。一下抓住她的手。試圖向她解釋。「我當時也是身不由己……。」剛才炎月對包包說的事情。他都听見了。其實以藍筱依的武功。他要取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當初滅掉那個村寨時。他一直奇怪那個佩著流月劍的女子為什麼不拔劍與他一戰。雖然結局依舊是她會死。但至少不會那麼快。
可是那個女子由始至終都沒有反抗。連話都沒有說。當然若是她知道她藏在地窖里的幼子也被殺了。那應該……會死不瞑目的吧。當即墨玄看到女子至死都沒有拔劍。或許是為了某種諾言。或許是希望這些殺手能快點得手離開村寨。第一時間更新讓她地窖里的孩子多一分生存的機會。
即墨玄認為。後者的可能性偏大。他從小沒有母親。從來沒有感受過母愛。然而這一刻他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莫名的對女子有了一份尊重。因此他阻止手下拿走她腰際的流月劍。
因此他第一次看到藍筱依的流月劍時。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包包回首看他。笑一笑道︰「玄哥哥。我知道的。也不會怪你。但是現在我得去陪依兒。」她的語氣一如往常的輕松。除了剛剛哭過的一點嘶啞。確實听不出有什麼異樣。
即墨玄孤疑地放開了她的手。第一時間更新眼睜睜看著她小跑著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緩緩轉身回屋。屋內。歡愉過後的甜靡混合著她的氣息還猶自可聞。只那原本抱在懷中的軟綿嬌軀。在一園之隔的客房。
從來沒有那一刻。即墨玄那麼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客房弄到那麼遠的距離。
過了片刻。派去客房詢問情況的蒼七海回來回復說。藍筱依還沒有醒過來。包包要留在那邊照顧她。今夜就不回來了。
「什麼。」即墨玄正斜倚著軟榻。閉目養神。聞言桃花眼微微一動。目光如炬。「老七。你再去催。就說……就說她不回來。第一時間更新我就過去了。」
蒼七海去沒有動。只偷偷抬眼望了望他。囁嚅著不敢開口。
即墨玄自然是發覺了︰「有話快說。」
蒼七海閉一閉眼。今晚他已經這般為他二人傳話傳了十幾趟。真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想做什麼。更讓他不明白的是。自家以謀略狠辣無情而聞名天下的主子。這明明是他的王府。他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卻為了包包一句︰「依兒不喜歡看見你。不許到客房來。」而真的止足不前。
「包包姑娘說。你若是再讓我去問話。她明天就讓炎月搬出王府。第一時間更新住到客棧里去。」蒼七海以極快的速度轉述完這句話。不等即墨玄反應過來。他已經飛快地退下逃走了。夜風里遠遠傳來他抱怨的聲音。「主人。你還是給我個任務。讓我去殺人吧。」
即墨玄沉默著。手中扇子不疾不徐地搖著。臉上似笑非笑的。令人莫名的發 。
第二日。王府客房……包包做早飯的間隙。藍筱依醒過來了。
炎月喚包包進去的時候。包包是心懷忐忑的。她原本以為藍筱依會凶巴巴地罵自己。然而藍筱依只是抬首看著虛處。目無焦點。神色木然。像是靈魂被抽走的木偶。
包包試著喚她。她的眼珠才動了動。看包包一下又立馬別開。仿佛不願意正視她一般。包包端了粥進來。喂她吃了兩口。她便不再張口。只緩緩搖頭示意不吃了。
看著根本未動的粥。包包內心不知道是個啥滋味。她知道藍筱依待自己極好。也知道她和即墨玄間有仇怨在。卻從未曾想過自己的作為會傷害到她。
炎月進來接過包包手中的粥。對門外揚了揚下巴。
包包轉眼看去。卻見駱大鷹和石二虎拘謹地站著。朝屋里望。一定又是即墨玄讓他們兩來的。這人真是煩的很。怎麼以前沒覺得他這麼煩。
「駱護衛。石護衛。」她走到門邊。看著兩人。道。「玄哥哥有什麼話。」她雙目專注地盯著駱大鷹。她並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悄然發生著本質上的變化。
幾千年的生死輪回里。她只要愛上那個身上有卡瓦格博情絲的男子。就會橫死。因此。她從來沒有機會遇到自己向往過的愛。而她也不知道當她真的遇上時。會發生什麼變化。
或許。卡瓦格博戰將也不知道。
然而此刻與她直面相對的駱大鷹卻是一震。彼時的包包咋看之下沒有任何變化。但那骨子里卻有一種隱隱出塵的風情。令望者不自覺地伸出謙卑之心來。
駱大鷹下意識地低了聲音。似乎怕自己大聲一點就嚇壞了面前的女子一般︰「姑娘。這回真不是王爺讓我倆來的。只是我們剛好當值。著實沒見過王爺現在的模樣。故而大膽來請姑娘能抽空去看看王爺。」
包包回頭看一眼藍筱依。她真乖乖地從炎月手中一口一口地喝粥。心里禁不住一笑。這藍筱依還真是重色輕友的家伙。她抬腳出屋︰「走吧。我過去看看。」
推開即墨玄屋門的時候。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包包皺眉。抬腳跨過一個又一個的酒壇。走過半圓形的鏤空隔間。視線里。那人緩緩抬眼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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