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俠影 第二章 還空寺

作者 ︰ 冷夜挑燈

天地所成億萬年,天雖是無際,可人之住地卻也多自限于九州。在九州最西邊,有一地域,名喚益州。益州雖不如中部幾州那樣繁榮昌盛,卻也是地大物博,人杰地靈之處。且不說這里修真門派多如牛毛,單論那位列世間幾大頂尖門派之一的還空寺坐落于此,便沒有人敢小覷之。

想那還空寺,本是佛門教派,寺內之人一向淡迫名利,不涉塵世,平日里看起來和一般普通的寺廟也差不了多少。只因千百年前,一只神通絕頂的金翅鵬鳥為禍益州,險些弄得此地生靈涂炭,不少修真人士為阻鵬禍,齊齊聯手,卻也還是不敵鵬鳥之威,反被其一口吞食大半,死傷無數。

就在人們深感絕望之際,香火貧貧的還空寺里,一位身作白布僧袍的年輕和尚突然挺身而出,與那金翅鵬鳥于九天之上激斗數百回合後,終究將其降服,並一同帶回山門。

從此,別雲山還空寺的名號便開始響徹九州,被世人所認知。益州的百姓都認為還空寺里有著真正的活佛,所以每逢初一十五,結嫁生辰,無一不到寺里參拜一番,只為求得神靈庇護,以保家人平安。就連那益州之外的其它州部,也不乏有心之士,不遠千里趕到還空寺祈願上香,遂使得寺里一直都處于香火鼎盛之態。

當今之世,修真門派雖多如繁星,其中更是以太初劍宗,慈航靜雨閣,玄火宗為正道三大領袖,但卻沒有人會因此就認為還空寺的實力不及此三者,由于它那與世無爭的獨特風格,反而在人們的心中建立起了另一種超然的地位。

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百姓絡繹不絕的行走在上別雲山的路道上,看他們所行駛方向,赫然是那位于半山頂的還空寺,想來對于他們而言,今天又是一個祈願還神的好日子。

還空寺雖也是自成門戶,卻又有所不同,寺中僧人甚少沾惹俗事,但寺廟本身則又向塵世間大開山門,這倒是和那些隱世避戶的修真門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寺內青瓦紅柱間,此刻正有無數百姓在其中穿梭不止,有的排隊上香,有的誦經念佛,讓得偌大的一座寺廟,看上去卻又顯得有些擁擠。寺廟畢竟只是位于半山頂,在其背後,仍然有著一條迂回崎嶇的階梯小路,向上蔓延,達至頂峰。

據傳,現在人們眼前的還空寺其實是後來才興建起來的,以供百姓誠心禮佛之用,而真正的還空寺則是立身于別雲山的峰頂。所謂別雲者,正是有告別雲層之意,山峰的高挺也是可想而知。

蜿蜒的小路,像一條長蛇一般穿梭在雲層之中,周圍煙霧彌漫,倒是有著幾分仙家的道韻。因為身在白雲中,小路也是有著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做白雲間。昔年曾有人經此小路拜訪山頂的還空寺,看見周圍一望無際的白雲,一時有感而發︰「良辰美景白雲間,千里霜濤萬里煙。」說的就正是眼前這讓人眼花繚亂的雲煙美景。

只見平日里甚少有人經過的白雲間,此時正一前一後地行走著兩個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人,實為一個身著白布僧袍的年輕和尚,他的嘴上一直噙著濃濃的笑意,雙眼清澈明亮,不時閃爍出睿智的光芒,讓人一見就平添出幾分好感來。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個同樣白袍加身的光頭小和尚,看似只有七八歲的他,由于身體過于矮小,走路較慢,所以不時要放出一段小跑,才能跟上前者。

此刻的小和尚正口喘白氣,圓潤的小臉上盡顯通紅,向前小跑的同時,嘴中還在不停地呼喊著︰「師兄,師兄,你等等我啊!」

走在前面的年輕和尚如若未聞,依然大步向前而行,遙想著山下讓自己時刻牽掛的杯中某物,和尚臉上的笑意就不由得愈加濃烈。

小和尚見師兄並沒有理會自己,也不懊惱,只是顯得有些興奮地說道︰「師兄,你說師傅此次讓我們下山化取功德,究竟難不難啊?還有那山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每天都看見那麼多的施主從山下趕來,可我都還沒下過山吶。」

年輕和尚溫和地回應道︰「功德難取與否全憑造化,你又何必多想,至于山下的樣子嘛,嘿嘿,親眼見了,不就明了。」

小和尚會意地點了點頭︰「嗯,嗯,師兄說的有理。」

然後他又接著說道︰「師傅說,此次下山主要目的就是讓我們去化取一份功德,同時也讓我能夠親身體驗一番塵世,而且他還囑咐我,讓我要時刻盯著你,千萬不能讓你在山下偷食酒水,師傅他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酒水本就是穿腸毒藥嘛,師兄你可千萬不能喝哦……」

本來心情大好的年輕和尚,听了自己師弟的這一番話,腳上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向前。心里有些發虛地輕咳了兩聲,說道︰「額,師弟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有經歷大劫難,才能成就大慈悲,喝酒,也是修行的一種嘛,又何來偷食之說……」

小和尚低頭苦思,兩只小食指在胸前不停打轉,心里面認為師兄說的也挺有道理,可卻又感覺什麼地方似乎不妥,正當他準備辯解的時候,自己前行的身體卻突然撞在了某個硬物之上,待他抬頭一看,面前赫然是他那走在前面的師兄,而自己剛才所撞的,也正是師兄硬直的後背。

小和尚甚是不解,為何師兄好端端的會停下前行的腳步,于是他撓了撓頭,輕喚一聲︰「師兄……」

前者這次倒並沒有回應,只是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式,然後示意他向前看去。

小和尚本就少年心性,深感好奇之下,也是舉目向前張望。可這一望之後,他的身體卻也不由得呆住了。只見前方不遠處,此時正有一人緩緩地向著他們行來,來者一身奇異的黑袍袈裟,黝黑的長發肆意披灑于雙肩,他的眉宇略顯緊鎖,可臉上卻又是一副無悲無喜的面容。

待得經過很長的時間過後,小和尚才慢慢地回過神來,略顯緊張地拉了拉師兄的衣袖,結巴道︰「懷~懷空師叔。」

當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來者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身前,年輕和尚毫不猶豫地雙手合十,身體略向前方彎斜,口中稱道︰「慧明見過懷空師叔。」

看到師兄如此,小和尚也是立刻做出同樣的動作,略微彎身道︰「慧言見過懷空師叔。」同時,兩人還不約而同地向著一旁的山壁靠去,為來者讓出道路。

燕懷空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之後,就又繼續緩步向著山頂行去。

慧言小和尚此時自是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見得燕懷空已經走遠,才眨巴了一下眼楮對著慧明說道︰「師兄,師叔不是一直都在寺里修行的嗎,他怎麼一下子又出現在山下了啊?」

慧明不語,只是略顯皺眉地看著遠處的燕懷空,然後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就什麼也不說地拉著慧言的小手繼續向著山下駛去。

山頂的還空寺,規模比之山下的要小上許多,但這里卻是出奇地寧靜,仿佛是和外面完全隔離開來的另一個世界。廟里的格局和普通的寺廟也是大同小異,沒有什麼差別,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寺廟正中的庭院,生長著一顆巨大的菩提古樹,古樹參天,倒是遮蔽了大半個庭院。

燕懷空走到菩提古樹的跟前,略微定神,站立良久之後,便不再猶豫,向著寺廟深處一間簡陋的禪房筆直行去。

「 ……」

一聲輕響之後,禪房陳舊的小門緩緩開啟,房里的空間並不寬裕,一幅慈眉善目的佛像靜靜掛于牆旁,佛像前方的空地上,錯落著兩三個矮矮的蒲團,在其中的一個蒲團之上,此時正盤坐著一位瘦骨嶙峋的白眉老和尚。老和尚雙眼微閉,口中輕輕吟誦著佛經。

感受到燕懷空的出現,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待得來者走近己身之時,才慢慢地睜開雙眼,輕聲說道︰「回來了。」

听著老和尚簡單的一聲問候,燕懷空只是嘴里「嗯」了一聲,便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老和尚的雙眼,一如十六年前初次相見那般,這雙眼楮依然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透視人心。

良久,老和尚才又開口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的心結已定,還是需要你自己才能夠解開。」

燕懷空一時心神晃動,緩緩地盤坐于老和尚跟前,鄭重地道︰「十六年來你教我念佛理禪,我本也感悟良多,可是心中尚有一個難題至今未解,還望師傅指點。」

只見他雙目略顯赤紅,嘴中依然不卑不亢地問道︰「常說佛能度化萬物,可為何我潛心禮佛十六年,他卻仍是不能度化于我。」

老和尚面對燕懷空的質疑,雙眼仍是沒有半分波瀾,手上掐拈著佛珠,平靜地道︰「佛自在人心,若你緊閉心門,又讓佛如何能度化于你?」

燕懷空沉默不語,他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顫抖不已,仿佛內心在不停地掙扎,就這樣一直盤坐著,而蒲團下的地面也慢慢開始張裂出一道道龜痕,向著四方蔓延開來。

禪房內,老和尚繼續輕誦佛經,形如枯骨的雙手在胸前慢慢掐數著佛珠,周圍的一切都靜如止水,沒有一點兒聲音。

許久過後,燕懷空的身體才停止顫抖,原本有些赤紅的雙目,此刻也已漸漸澄清,他慢慢松開了緊握的雙手,對著面前的老和尚歉然地說道︰「多謝師父。」

老和尚見到燕懷空能夠自己清醒過來,也是滿懷欣慰,干癟的嘴唇動了動︰「我佛慈悲,十六年來,你除了要用佛理鎮壓這一身的魔氣之外,還必須無時無刻與自己的心魔糾纏,若換他人,孔怕早已喪命,也只有如你這般堅韌的心性,才能苦撐至今。原本以你的慧根早該克服心魔,卻至今未成,難道紅塵俗世中就真有那麼的因果讓你無法割舍?」

燕懷空低頭不語,默默地看著龜裂的地面,一時思緒萬千,失神地道︰「修行百載,我本自問無愧于天地,可到頭來卻仍救不了亂雲夫婦,他們雖不是因我而死,可我自也是難辭其咎。」

听聞黎亂雲夫婦的死訊,老和尚素來平靜的雙眼也是不由得波動了一下,他無奈嘆息道︰「痴兒啊……」

禪房外的天空,依然分外晴朗,陣陣清風拂過,吹動著院中古樹茂密的枝葉,在其挺拔的樹干上,可以隱約看見幾道淺淺的劍痕,劍痕雖是不寬,卻歷經十數年的風霜,至今未曾磨滅。

如果古樹通靈,或許它也會回憶起曾今在自己身前所發生過的往事。

一個劍眉星目的英俊男子,在一群和尚的包圍之下,單手握劍,直指眼前一位白眉老僧,在他們身旁不遠處,一名年輕女子正靜靜攙扶著一個身負重傷的黑發中年。只見劍眉男子雖然嘴上噙著笑意,但他的眼神卻是凌厲無比,淡淡地對著面前的老僧說道︰「大師,可願與黎某賭上一場,如果你勝了,我們即刻下山,但如果黎某能夠僥幸取勝,還望大師慈悲,救我好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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