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曦這幾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相信很多人在小的時候跟韓靈曦一樣,身邊都會有一個「敵人」,這個「敵人」有相似的名字,叫「別人家的孩子」,她們永遠成績優異謙和有禮,面對任何事情都做得到處變不驚;她們還會五項全能八面玲瓏,面對哪種長輩都能深得人心。
這種在小學做你小組長,到了初中是你班長,上了高中大學依舊踩在你頭上,乃至結了婚生了孩子都依舊會被拿來和你比較,給你一輩子陰影的人卻運氣好得離奇,想必午夜夢回想起來都得氣的哆嗦。
可眼下,這個從小到大給韓靈曦精神和*上都施加過無盡壓力的敵人,自當年乘上了去美利堅的飛機,在韓靈曦愉快得度過了七個自由自在的春夏秋冬之後,忽然毫無預兆的回來了。
「你五阿姨家的女兒後天就要回國了,晚上我們叫了幾個老同學幫庭雨接風洗塵,得準備吃的,你五叔叔那天得晚點才下班,剛好你們單位離機場近,接機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什麼?憑什麼讓我去?我又跟她不熟?」
「你傻啊,就是不熟才讓你去,你們正好搞搞關系,讓她給你介紹幾個靠譜的男朋友……」
「可是媽,我……」
「別可是,我是你親媽,你想什麼我還不知道,不要拿加班當借口,你那天敢不去,我扒了你的皮!給我記住了,那天一定得穿的體面點,咱們老韓家的女兒沒有那洋文憑高智商,至少在風采上要略佔上風!別給我丟人……」
電話里張鳳蘭還在吧啦吧啦講個不停,韓靈曦緊皺眉頭索性把手機開了擴音器放在桌上隨便她說東講西。
庭雨庭雨,周庭雨周庭雨,不是提前修完了學分拿到博士學位,後來就直接留在美國了,既然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還回來干嘛?
電話里被念的這個五阿姨,就是周庭雨的母親,跟韓靈曦媽媽是相識幾十年的初中同學,當年宿舍里五個人關系頗好,便跟了風潮結為金蘭,按年齡排了一二三四五,就算後來各奔東西,各自建立了家庭生了孩子,還常常會抽時間在一起聊天聚會。
關系好沒什麼,多幾個親人嘛,扎堆給安排到一個學校沒什麼,孩子們不寂寞,多幾個玩伴嘛,本來有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一群小伙伴,韓靈曦應該會擁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可自打周庭雨那廝在幼兒園里拿到了人生第一個獎狀之後,爸爸媽媽們就再也不能淡定了。
你問人們怎麼形容小時候的周庭雨和韓靈曦?
說到周庭雨,除了「乖巧可愛」,還有「品學兼優孝敬長輩」等等形容詞,可說到韓靈曦,除了「漂亮」還是「漂亮」。
你看看人家庭雨,今天在幼兒園里又被老師表揚了吧,她每個月拿到的小紅花都是最多的,你呢?
我听說人家庭雨這次期中考試拿了雙百分啊,真是厲害,你考兩個九十九分說得過去嗎?
現在講究全面發展,媽媽給你報了英語班和數學班,你好好學習,千萬不能偏科,看看人家庭雨,回回都拿第一,同樣是女兒,怎麼差距就會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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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老實話,韓靈曦的腦瓜其實很聰明,很多東西一點就透,但在這日復一日無休止的比較發牢騷,付出總是得不到贊揚之後,她對學習的興趣如同跑氣的氣球一日比一日萎縮,對周庭雨為代表的那類優等生也一日比一日厭惡,干脆我行我素破罐子破摔,任父母怎麼說也無動于衷了。
到最後周庭雨收獲的是厚厚一疊榮譽證書,而韓靈曦收到的是厚厚一疊情書。
進入叛逆期的孩子哪有那麼好管,父母在不斷的總結教育中漸漸失望只能放棄,好在女兒混歸混,到最後好歹能混到大學畢業,已經是種意外驚喜。
韓靈曦跟周庭雨本就不牢靠的友誼也是從那個時候漸行漸遠,到最後干脆連五阿姨家都很少去了。
她要徹底遠離周庭雨這個魔咒。
「冉冉,媽媽講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冉冉,冉冉?」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到時候再說,媽,我現在還在上班,沒事別老給我打電話行嗎?」
懶洋洋得回了幾句,韓靈曦拿起桌上的手機,「先這樣,掛了。」
通話結束,世界終于清靜了,韓靈曦把手機丟進包里,從鼻翼里發出一聲「哼」。
不就回國麼,臭屁什麼,瑟什麼?出個國了不起,拿個外國文憑了不起,海歸了不起,中國人口千千萬,高學歷十四億人里一抓一大把,有什麼了不起,什麼了不起,了不起?!
說來說去,她不就是一個女人麼?
有笑言說現代人分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一路砍怪刷級拿到博士以上學歷的學霸在人們眼里是驕傲是奇才,可一旦在性別上標明「女」的時候,言談間就總多了那麼點怪怪的意思。
韓靈曦一點也不介意把這種世俗偏見拿來打擊她的死敵。
學習學成傻連戀愛都不知為何物的女書呆子,到最後終于熬成「黃金剩斗士」,擺在相親櫃里標明「打折處理一旦售出概不退換」,總該有被人嘲笑的槽點了吧?
偏偏這個叫周庭雨的女人命好到爆,老天爺從她生下來的那天起,就給她安排了一個青梅竹馬的角色,這位青梅竹馬自小對周庭雨呵護有加,到情竇初開的年紀明白了對周庭雨的那種感情叫□□之後,便義無反顧投身到對她窮追猛打的求愛事業里去。
周庭雨的生活里簡單得只有書本,所以到後來兩人確定情侶關系順理成章。于是周家女兒除了學習優異常被點贊之外,他們這段女才男貌的感情也成了幾位家長間口口相傳的佳話。
要學歷有學歷,要工作有工作,要男朋友有男朋友,對方家境還不錯,這種貌似三百六十度完全無死角的對手讓韓靈曦窩火得心都要碎了。
她堅決不會承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嫉妒心在作怪。
哼,接機,又不是國家元首出訪,值得興師動眾一大幫人去麼?沒有傘的孩子才會努力奔跑,當年台風登陸,大雨下得小路成河,怎麼沒見自己爸媽開艘船到校門口來接?她沒有享受過的待遇要給別人,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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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周庭雨要回來了?」
面前這個眼楮瞪大滿臉吃驚的男人叫杜逸,大阿姨家的長子,同樣是被周庭雨光芒灼傷的受害者,從小就跟韓靈曦走得最近。
難得今天有空跟好朋友共進晚餐,听到卻是這個壞消息,他捏著杯子直抽冷氣,「完了完了,本來我就被爸媽催婚催得厲害,這個好好學生一回來,我還有好日子過?」
「哥,你跟靈曦姐講的周庭雨?是不是就那個爸媽常提的大姐姐?」
身旁的杜一柔激動得揪住自家哥哥的袖口,「听說她學習很厲害的,每次都拿第一,我馬上要考試,能不能讓她給我輔導輔導?」
「有現成的老師你不用,你要找外人給你輔導?」杜逸自告奮勇︰「咱們不求人,你什麼不會,哥哥教你。」
「可是哥,你的英語口語真的太爛了……」杜一柔模了模鼻子,「庭雨姐在美國待了那麼多年,她的發音一定很純正,我想……」
「爛什麼了,爛什麼了?爸媽當年還說我肯定考不上大學,現在哥哥我不照樣畢了業還當了律師,做了成功人士?你小小年紀還搞起個人崇拜了!」
杜一柔翻白眼,「就你那個只有幾個人的小律師事務所,半死不活,也算成功?」
「你……吃你的飯!」
杜逸被妹妹嗆得還不了口,轉而將目光挪到韓靈曦身上扯開話題。
「哎,說真的,周庭雨在國外那麼多年,你猜她會變成什麼樣子?都說才貌無雙全,念書念到女博士這個階段,那得毀到什麼境界?」
「她變成什麼樣子,跟我有什麼關系?」
韓靈曦沒好氣得瞪他,那女人從小到大入侵自己生活還不夠嗎,自己又不是受虐狂,憑什麼要時時刻刻關注她?
「別說讓我去機場接她,連她媽媽舉辦的家庭聚餐我都沒興趣參與。」
「啊,那你這是打算不戰而退,繼續當周庭雨的手下敗將?」
這句話戳到了韓靈曦的痛處,她的臉色立刻就冷下來,「你說什麼?」
感覺到身邊氣壓驟然降低,杜逸急忙改口,「不是,你媽媽從小就拿你跟庭雨比較,什麼都是她比你好,你就……」
想想這麼說還是不合適,杜逸咳嗽兩聲再次改口,「我知道,你不是比她差,你只是那個時候懶得跟她計較,但是听我說,想象一下,如果有機會打敗你的對手,該是多痛快的事情?她有的你都有,最重要的是你還比她漂亮啊,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表現,在氣場上壓制住那個書呆子,讓她知道你一點都不比她差!」
韓靈曦漸漸听出杜逸話里的意思,眉毛一挑,「我看……想見她的人其實是你吧?」
杜逸嘿嘿笑笑,「是,我承認,我是對現在的周庭雨很好奇,但最主要的是,五阿姨家里聚餐我媽肯定會讓我去的,二十八歲的單身優質男想不引人注意都難,那些叔叔阿姨肯定又要問東問西,煩都煩死了,你就當陪陪我,跟我一起去嘛,好不好?」
「單身優質男,你惡不惡心,」韓靈曦把嫌棄寫在臉上,「你以為我去就不會被當靶子嗎?」
從小一起長大,好朋友想什麼怎麼會不了解?他就是想拉一個一起墊背而已。
「靈曦,不要這樣麼,從小大什麼事都是我們一起分擔,好哥們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哦?好嘛好嘛。」
不等韓靈曦開口,杜一柔已經看不下去,留胡子的大男人在這里扮嬌羞,她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嘴里的半根雞腿都要吐出來︰「靈曦姐,你還是答應我哥吧,別讓他再丟人了,真受不了!」
韓靈曦被杜逸求得不耐煩,索性點頭答應,「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