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雨飛去巴黎後韓靈曦獨自度過的第一個早晨，沒有了監督，本該像從前那樣一覺睡個飽，韓靈曦卻在早晨七點鐘準時睜開了眼楮。
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幾滾再沒了睡意，她索性掀開毯子起床，床頭櫃邊屬于拐杖的位置空蕩蕩的，原來昨夜睡覺前把拐杖忘在了客廳。
「周庭雨……幫我……」
嚷到一半韓靈曦閉了嘴，忘記她不在，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扶著牆根蹦蹦跳跳出了臥室，韓靈曦找到拐杖，到衛生間去洗漱。
洗漱完畢，該給自己弄點吃的，冰箱里有周庭雨準備好的食材，櫃子里則放著盒裝牛女乃和各種沖飲。她拿了西紅柿和生菜，還有面包片做三明治，再沖一碗麥片，簡簡單單的早餐就好了。
打開音響，用輕音樂來舒緩心情，韓靈曦坐在餐桌邊，掃了眼對面空著的位置，以前怎麼沒覺得周庭雨那麼有存在感，這幾天習慣了跟她共進早餐，今天忽然沒人了，感覺還挺空蕩的。
吃完早飯把碗筷收回廚房，滴了兩滴洗潔精進去要洗碗，韓靈曦猛然愣住了，不對不對啊，有哪里不太對勁？
低頭打量打量自己滿手的泡沫，這是自己干的嗎，這不是自己應該干的，她應該吃飽了喝足了休息夠了才會來收拾殘局，全都是被周庭雨影響的，她絕對不能因為周庭雨的影響失去了自我！
迅速丟掉碗筷月兌了手套韓靈曦逃也似的奔到沙發邊坐下，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打開電視，挑兵挑將挑到一個滿意的節目，韓靈曦把傷腳擺到舒服的位置，決議以這種娛樂方式度過一天。
不知過了多久以後，門鈴響了。
又沒到飯點，是誰這個時候過來？韓靈曦尋思著會不會是雷揚，拿過拐杖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個她料都料不到的人。
「齊正？」
聯想到他的那些所作所為，韓靈曦的態度相較上次冷淡很多︰「你有什麼事？」
齊正藏在鏡片後面的眼楮有幾分憔悴，仔細看好像還有點紅，他本身比韓靈曦高很多，視線穿過她的肩膀在她身後到處尋找︰「我是來找庭雨的，她在嗎？」
「她不在。」
「那我能進去等她嗎？」
「她到國外出差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去哪兒了？」
「無可奉告。」
齊正察覺出韓靈曦對自己的態度不對，他停下來，「庭雨……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如果你沒做什麼的話，還會怕別人說什麼？」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齊正馬上解釋，「我知道，本來就是我對不起她……」
「我之前在一篇文里看到過一段話，想說給你听听。」韓靈曦一本正經，陳述道︰「當你感到痛苦時，自己的痛苦就自己背著吧，千萬不要為了釋放自己的失望和罪惡感就對你的伴侶一吐為快，你不應該讓一個無辜的人和你一起承擔自己犯下的罪過。」
齊正訝異得看著她，「你……」
「如果你現在是幸福的，就不要因為壓力一邊快樂一邊卻把痛苦拋給別人，請諒解諒解被背叛者的感受，如果你現在是痛苦的，也不要因為糾結如何選擇而把難題拋給別人，請諒解諒解被拋棄者的感受。」
韓靈曦聲音冰冷，目光也冰冷，這些話好像早就擱在嘴里等著說給齊正听，講出來連個磕巴都沒有。
「齊正，我們都是平凡人，誰都會犯錯，但也要認錯，既然自己不是完人，就別要求對方用聖母的心去接納你的錯誤，別借由向對方的傾訴去襯托你糾結感情的無助和偉大，愛你的人會覺得你虛偽，恨你的人會覺得惡心，所以別解釋，沒用。不管能否得到原諒和祝福，既然心已經有了去處，為什麼還要在意舊人眼中的你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你這樣會不會太自私？」
韓靈曦的話句句都說中他的心事，齊正驚訝之余，也異常羞愧，他面紅耳赤的垂下頭顱，無力反駁，「是，是……我得承認，你說得都是對的……說多了，只會讓人覺得矯情吧。」
「所以，如果庭雨已經講清楚了跟你分手，就別再來打擾她了，從此以後你過你的她過她的，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知道，那天在她家里，她已經跟我說得很明白了。」齊正的聲音里鼻音愈發濃重，「我不會再說什麼奢求她原諒的話了，那是她的權利。我今天過來，是為了這個。」
他從身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紙袋，「本來想親自交給她的，現在只好請你代為轉交了。」
韓靈曦警惕得問︰「什麼東西？」
現在因為分手鬧出的慘劇可多了，什麼最後的擁抱結果捅死對方，什麼一起跳樓同歸于盡，甚至剪了你的下半身讓你下半生痛不欲生，人類的仇恨真是太可怕，自己過得不好，也不讓別人安生，齊正是不是這種人？
齊正笑得苦澀，「是我十二年來，曾經的一個夢想。本來就是給庭雨的，還給她，算是對我們這段感情的終結，也是對過去的緬懷吧。至于要怎麼處理，隨庭雨的意思，她或是收下，或是扔掉，我都沒有意見。」
拿在手里掂了掂，很輕，也沒听到什麼滴滴答答的聲音，應該不是炸彈地雷之類的，韓靈曦放心得點點頭，「我知道了，她回來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的。」
「那，我走了。」
齊正揮手道別，轉身顯得特別艱難。韓靈曦沒有目送他的意思，直接把門關上，想著這男人會不會不信自己的話再在門外蹲點，又趴到門上透過貓眼看外面。
那個男人還站在門口，背對著門，韓靈曦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是發覺他的肩膀在抖動，且抖得越來越厲害。片刻之後，齊正往前走了幾步，扶住牆邊蹲下，這個一米八個子的大男人居然蹲在公共走道里哭了。
他扶著額頭，淚水從鼻尖陸陸續續滑下來跌在地板上，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鬢角得青筋都凸出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韓靈曦還是頭一次見有男人是這種哭法，該不會是自己剛才那些話太直接太刺耳，把他給說哭了？
大約過了半分鐘，齊正紅著眼楮收拾心情，提著沉重步伐進了電梯。韓靈曦疑惑得收回目光，他送給周庭雨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抱著好奇打開紙袋，紙袋里面有個漂亮的盒子。再將那很有味道的盒子打開，韓靈曦睜大了眼楮，居然是一套婚紗。
除去齊正這會被唾罵的感情問題不說，他設計的婚紗真的是美輪美奐令人驚嘆，這就是多少女人夢中的婚禮夢中的婚紗，即便是模模都能感受到幸福吧。
韓靈曦把婚紗從盒子中拿起細細打量，第一眼就覺得它非常適合周庭雨，除去齊正那已經渣掉的感情不說，他果然是最了解周庭雨的男人。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周庭雨穿上它會是什麼樣子，細膩的緞子柔軟的羽紗，想必如雨露下安靜盛開的白玫瑰般那樣美麗動人。
只可惜，這段郎才女貌的感情已經落幕，婚紗卻自始至終沒能穿到新娘身上。
韓靈曦不禁心有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所以說感情何必要愛得那麼用力，害了自己又苦了別人，到最後該有多痛苦。她一定吸取前人經驗教訓，好好堅持住自己的底線。
叮咚，叮咚……
又是誰，齊正又回來了？
房門打開，這次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看著年紀不大，他頭頂帶著帽子，上書「方氏餐廳」。
「你好，是韓小姐嗎？我是來送飯的，你的朋友在我們餐廳下了兩個星期的訂單，你應該知道的吧。」
兩個星期？周庭雨當自己是骨折了嗎，要這麼久。
「哦，我知道的，謝謝你，」韓靈曦本來想伸手接，記起自己腿腳不方便，只得說，「你能幫我拿到餐桌那邊嗎？」
「好的沒問題。」
小伙子服務周到，把飯菜拿出來一一擺好，笑盈盈得說︰「您慢用，我先回去了。」
「好的，謝謝。」
鐵板豆腐，紅燒排骨，酸甜鴛鴦蛋，還有一個清筍湯。這三菜一湯成色不錯，單是看上去就讓人食欲大增。
她果然是問過杜逸的。
韓靈曦坐下來，這女人正處在失戀的陰影里，倒還有精力來照顧自己。只是，周庭雨的心情，真的如同她臉上表現的那樣好嗎？
雖然有些傷痛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言說，但憋壞了就不對了。如果周庭雨想要傾訴，作為這些天來她無微不至照顧的報答，自己還是有時間听她說說的。
巴黎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知道那家伙，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又一次從懵懂中驚醒，韓靈曦敲敲腦袋，不對，她周庭雨是周庭雨，韓靈曦是韓靈曦，怎麼無端端忽然想關心周庭雨在做什麼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管，吃飯要緊！對，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