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阮氏兄弟,李敢剛要離開保安堂,忽然迎面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看服飾李敢辨認出來正是下午跟蹤他的那個人。
原來這個男子一直跟著李敢到了保安堂,他怕被李敢發現,所以一直呆在門外守候,後來過了好長時間,就是不見李敢出來,他心里發慌,以為李敢已經從別的門溜走了,所以闖進來查看,沒想到與李敢撞了個正著。
這下李敢看清了這人的容貌,他盯著這男子臉平而闊、眉短鼻小的樣子,突然想起,上午蔡章拿馬鞭抽秦觀的時候,這男子就站在蔡章身後,後來自己看見男子跟隨蔡章離去了,看來肯定是又被蔡章派來跟蹤自己。
李敢心中對那個飛揚跋扈的蔡章又厭惡了幾分,他狠狠瞪了幾眼短眉男子,徑自走在御街上。
那個男子見自己被李敢識破,遠遠的盯著李敢,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跟上,還是不跟。
李敢剛走不遠,就看到阮五、阮七兄弟和他的三五個同伙朝自己走來。
李敢暗叫不好,轉過身想要逃遁,忽然他听到身後有人高聲在叫︰「李敢表弟,我是三哥,我是陳三呀,你不要走了!」
陳三!
李敢想起溫婉說過,這是自己在汴京城里唯一的親人。
李敢轉過身來,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方頭大耳,口正鼻直,服飾還jing美,儀態也雍容,正在歡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這人就是陳三?
李敢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在他的潛意識里,陳三既然坑蒙拐騙、壞事干盡,應該長得獐頭鼠目才是。
以貌取人、以貌度人,是誰都容易犯的錯誤,李敢也不例外。
「是三哥你呀?」李敢看看陳三,又看看阮氏兄弟,苦笑道︰「真的是三哥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今天難得遇上賢弟,三哥正有要事要和賢弟商議,來,我們到前面的酒肆坐坐。」
幾個人到了一條偏僻小巷的找了一家小酒肆,又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幾個人剛一坐定,看左右再無旁人,陳三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騙子本s 。
原來他看中了一個劫掠的對象,想要邀請李敢入伙謀事。那是一名四川益州的舉子,名叫金子多,父親是當地的一個大鄉紳,這次赴京趕考,除了攜帶來兩個書童,還帶來了一個大木箱。
陳三信誓旦旦說,他自己看過那只木箱,里面全是十貫百貫的大額交子,少說也有三千張。這些本是金子多用來賄賂主考官的,但是因為原先答應幫舉子的那位高官去年底被貶出京城,所以這些交子也沒能送出去。
前些ri子會試開榜,沒有中舉的金子多不想回四川,他听說不是官宦子弟也可以打通關節留在京城國子監旁听的事情,就動了進國子監的念頭,揚言說,誰要是幫他進國子監旁听,他就以萬貫錢財相贈。
陳三听到風聲,一邊設套接近金子多,一步絞盡腦計要謀取錢財。
「這上策就是找人疏通關節,幫這金子多成為國子監旁听的監生,可是這難度不小,我陳三二十多年前就曾動過這念想,結果卻是被人騙盡錢財。」
陳三說到這里,突然打住了,好像還在回想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陳三說話態度謙和,語調平緩,李敢發現他其實並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樣可惡。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看著陳三臉上深深的魚尾紋,李敢心想。
過了片刻陳三繼續說道︰「這上策當然是風險最小,可是依陳三看,也是最難,這幾年國子監錄取的要求越來越嚴格,那金子多的見識才華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這下策就是假扮盜賊,從jing戒xing很高的金子多和兩個書童手里搶奪箱子,這點也不容易,因為金子多到了汴京,就托人在京郊的武館找了名武師做保鏢,專門負責看管那只上了十多道鎖,用鐵鏈綁在屋里石柱上的箱子。陳某來看,能行的還是中策……」
接下去,陳三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詳細計劃和盤托出,李敢一听,里面利用女s 為綱,除了仙人跳,還有騙吃、騙玩、騙賭,招招針對人xing的弱點,讓人防不勝防,看得出來這陳三真是個老手。
「兄長的法子甚妙,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可是想讓小弟勸婉兒娘子幫忙,這恐怕無能為力。兄長你也知道,婉兒娘子清高自矜,她不可能會為了錢財參與我們的計劃,而且小弟還真的擔憂,小弟前腳告訴她兄長的妙計,她後腳就去報官了。依小弟看,當務之急還是另找一位姿容出眾的女子。」
李敢听出,陳三是要自己和溫婉都參與他的計劃,急忙出生拒絕。他可不想自己初到宋朝就卷進一宗詐騙案中,他想靠自己的智慧在宋朝生活下去,而且他堅信只許靠自己的智慧,也能讓自己活得風生水起。
陳三嘆了口氣︰「為兄和溫康相熟,當然听說過溫婉娘子的脾xing,可是要想找幾個有姿s 的女子,必須先預支她們點甜頭,為兄現在手頭不闊綽,所以才和阮氏兄弟想出了敲詐醫館的無奈之舉,沒想到剛好被賢弟撞破。」
听了陳三的話,阮氏兄弟都別過頭去,顯然他們現在還在惱怒李敢,只是礙于陳三的面子,不好發作。他們本來尋來陳三是想要報復李敢的,誰會想到李敢就是陳三口里一直念叨的遠方表親,只好自認晦氣。
對金子多,這個被陳三看作砧板上的肉的四川舉子,李敢也沒多少好感,相反,他平生最是看不起這種有了錢就到處賄賂鑽營,人為制造不公平,把自己的起跑線想方設法畫在別人前面的人。
李敢想了想,就說︰「三哥如果真的決定只謀財不害命,要是需要個十貫八貫,小弟可以借你十貫,只是你們的計劃小弟就不參與了,這十貫錢還不還小弟也不打緊,你們得手後記得小弟的好處就是了。」
「你們看到了吧,我陳三說過李敢賢弟是個仗義的人,怎麼樣,你們現在服了吧。賢弟,你既然不想參與,三哥也不強迫你,只是投桃報李,你借我們十貫,我們不能不還,而且要多還,我們得手後,就還你一千貫,可好?」陳三爽朗一笑,眼角的魚尾紋更深了幾分。
十貫換千貫,這可是百倍的收益。李敢心里一動,放下酒杯,從隨身的包袱中取出三十貫銅錢,笑笑︰「三哥這樣客氣,小弟恭敬不如從命,要不這樣,小弟現在給你三十貫,你七ri之後事情成了就給我個三千貫,事情黃了,這三十貫就算小弟孝敬三哥了,你看怎樣。」
陳三一听,大喜過望,在他看來,手上用來周轉的本錢越多,計劃實施得越周詳,當然成功的概率也越大,而且在他看來,李敢雖然出手大方,挺重義氣,但是迂腐怕事,本來就沒想要讓李敢參與自己的計劃。
阮氏兄弟幾個見李敢眼楮都沒眨一下,就奉上了三十貫,他們盯著那個原來鼓鼓的,現在一下子變得干癟的包袱,心里都對李敢的豪爽痛快佩服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