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蔡公子不可!」
旁邊伸來一只手攔住了蔡章。阻攔蔡章的正是開封府龐姓司法參軍,算來,他和李敢倒是因為張口堯的事情有過一面之緣。
「這可是三條命案的疑凶,十惡不赦之徒,踹他幾腳,有何不可。」
蔡京他知道,只有李敢被定罪,自己和殺了金子多的那名貼身侍衛才算安然上岸,最好是來個屈打成招,誰讓這小子一而再侮辱自己,蔡章恨不得自己親手把李敢架上老虎椅,送上斷頭台。
「蔡知府有令,不能對疑犯用刑。」
「父親大人也太容忍了,不管那女神醫使了什麼詭計,總會有個應對法子?我看先嚴刑拷打這姓李的,還怕他不供出罪狀,只要罪名落實,到時候連那個所謂的女神醫一起殺掉,這樣才解氣。」蔡章也听說許仙兒威脅蔡京的事情。
「公子說的非常有理,龐某今天聞公子過來,正想請求公子,回去好好勸勸蔡大人,這不許用刑,到何時才能決斷呀,只是眼下沒有蔡大人的手諭,還是不要對他刑責了,免得蔡大人知道後動怒。」
龐參軍在提醒蔡章,蔡京的命令只能是不折不扣得執行,即使有什麼不妥,也只能等蔡京變了主意才能改變。
蔡章當然知道蔡京的行事風格,他這次來本來是想看看李敢的窘態的,他想看看李敢在牢房里呆了三四天的模樣,他覺得李敢一定衣衫襤褸、面容憔悴,沒想到李敢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踢「球」。
他覺得自己還真夠窩囊,明明想狠狠揍李敢一頓,卻下不了手。
既然不能對李敢下手,為什麼不能找其他人出出氣,蔡章把目光轉移到了高俅身上。
「蔡公子大人大量,剛才真的不是小的把石頭踢出去的。」高俅看到蔡章目露凶光,不禁渾身戰栗。
「你到底有沒有踢過那塊石子?」蔡章手捧前額,逼視著高俅。
「小人踫過,但是……」高俅戰栗得更厲害了。
「夠了,你踫過就夠了。」蔡章向左右使喚了一個顏s 。
「且慢!」畢竟是自己一腳惹來的禍,李敢不願高俅因為自己的緣故被蔡章毆打。
蔡章根本沒有理睬李敢,他帶過了的幾個家丁的拳頭還是像雨點一樣,向高俅身上落下來。高俅雖然身材魁梧,可是就是蜷縮著身子不敢躲避,更不要說還手。
「住手!」
李敢有些惹惱了,他趁幾個家丁注意力都在高俅身上,走到蔡章跟前,露出了嘲弄的笑容,然後一仰頭,俯身把前額狠狠的向蔡章撞去。
蔡章毫無防備,那雞蛋大的包子被李敢這一撞,頓時鮮血四濺。他雙手捂住額頭,嘴里發出殺豬般的呼痛聲。
幾個家丁急忙撇下了高俅,上前扣住李敢的肩膀,有人舉起了拳頭,但是看看蔡章和龐參軍,卻不敢往李敢身上放。
龐參軍看看李敢臉上的譏諷表情,他心里一動,對血流滿面的蔡章說道︰「蔡大公子,龐某還有的急事要離開,你就在這里多待片刻,不過,千萬不要鬧出太大的事端來。」
龐參軍說完,向李敢yinyin一笑,掉頭就率領手下幾個差役走出了監獄。
李敢沒料到這龐參軍如此狡詐,他看到龐參軍離開,接連吸了好幾口冷氣,知道是要壞事了。
蔡章等家丁把自己額上的傷口包扎好,也顧不得去擦拭臉上的血跡,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向李敢步步逼來。
蔡章一步步把李敢逼近了死角,正要下令左右上去痛毆,好了卻自己心中的新仇舊恨,忽然听到「蔡公子且慢,蔡公子且慢!」外面又是一聲震耳yu潰的叫喊。
發出聲音的正是剛剛離開又匆匆回來的龐參軍,他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開封府的衙役。
龐參軍跑到了蔡章面前,苦笑說︰「對不住了,蔡公子,蔡大人要提疑犯過堂詢問,這是蔡大人的手諭。」
龐參軍說完,把一張黃紙遞給了蔡章。
蔡章看了一眼紙條,臉s 煞白,他知道現在是沒法子在痛揍李敢,因為蔡京要是知道自己進大牢私自毆打疑犯,免不了要來杖責三十來顯示他的大公無私,以贏取好的名聲,他只好眼睜睜地看到李敢被帶出了大牢。
出了大牢,李敢沒有被帶到開封府的府衙大堂,而是被幾個衙役帶進了蔡京的書房里。
蔡京剛剛收到弟弟蔡卞差人送來的信件,說是李敢曾經為蔡卞治過病,有過一面之緣,據蔡卞觀察,李敢不像是一個殺人越貨之輩,請蔡京秉公判決,不要冤枉了好人。
蔡京和弟弟蔡卞實際上早已經貌合神離,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緣于妒忌。
蔡京覺得弟弟蔡卞年紀比自己小了不少,才華韜略都要比自己遜s 不少,但是自從那一年兩人同時考中進士後,蔡卞成為王安石的女婿,步子一直邁的比自己大,現在已經是神宗皇帝的身邊紅人,進入權力中樞成為宰執之臣只是時間問題。
而蔡京自己,雖然現在也是三品大員,但是人家一提起自己就是蔡卞的哥哥,仿佛自己是依仗著蔡卞才坐上中書舍人權知開封府的位置。
上次蔡卞來信說舉子張口堯買.凶殺人,蔡京草草審查了一番,發現毫無證據。這次蔡卞又來信說李敢清白無辜,蔡京覺得自己偏偏要證明李敢就是凶手,好讓蔡卞知道,他在很多地方是不如自己這個哥哥的。
審問犯人必須顯示自己足夠的威儀,靠驚堂木和齊聲棒喝「威武」來辦案,嚇嚇普通沒見世面的百姓還可以,對付一個慣犯幾乎沒什麼效果。像李敢這樣有文化的雅賊,蔡京當然要在他面前充分顯示自己的道德文章和高超的書畫水平來震懾他,讓李敢心悅誠服,好徹底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你就是溫州舉子李敢?」蔡京手握一卷王安石編撰的《三經新義》,認真圈閱著,並沒有抬頭看李敢。
《三經新義》是禮部會試的必看書目,蔡京覺得李敢既然參加了科舉考試,必然jing讀過,而且他心里一定會有一些疑惑和問題,想找一個像自己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博學之士為他解疑答惑。
「在下正是。」李敢談談的回答了一句,眼前這種寬松的環境還是讓他大感意外,他晚來了宋朝幾天,沒經歷過禮部會試,蔡京手里的《三經新義》早被他以三百文的價格典給了書肆,在李敢看來,這《三經新義》和《兒歌三百首》沒什麼區別。
蔡京見李敢根本向自己請教的意思,連那滿屋子的書畫也沒有認真看上一眼,而是松弛的站在那里,目光緊緊盯著自己,蔡京皺皺眉,放下了手中的書籍,他覺得自己今天是遇上一個難纏的主了。
蔡京心里早認定李敢一定和命案有關,因為事情已經有了新的進展,陳三有幾名同伙禁受不了刑訊逼供,早就供出李敢參與謀劃欺詐金子多,還有一位骨頭最軟,一心想要開月兌自己的,供詞說陳三和李敢是表親,他們可能瞞著其他人另有謀劃,這金子多很有可能是李敢和陳三暗地里殺害的。
現在陳三經不住嚴刑拷問,已經昏厥過去,蔡京覺得只要讓李敢供出罪行,這棘手的案件就可以劃上圓滿的句點了。
「听人說,你今科沒有中舉,卻一心想衣錦還鄉,還想開醫館、興辦琉璃作坊套利,這些可是真的?」蔡京問。
‘君子愛財取之以道,蔡大人你說是嗎?‘李敢笑得很坦然。
蔡京沒想到李敢居然反問起自己來,他一愣,話鋒依然尖銳的說︰「李生說得沒錯,取之有道,可是這道有諸種不同,有人是坦途正道,有人卻靠得是邪門歪道。」
「蔡大人教訓的是,在下雖然現在缺錢少財,卻不會干什麼雞鳴狗盜的事情。」
「看來,李生是不準備和本官坦誠相處了。」
蔡京覺得自己應該向李敢攤牌了,他雙手一拍。左右幾個衙役手腳利索地撤去了一道屏風。
李敢看到了許仙兒,她被綁縛在一張椅子上,手腳不能動彈,口里還塞著一條布塊,衣服凌亂也不知道受了什麼折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