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地壓著大地,天邊像被惹惱了的臉,像是要大發雷霆。河東郡離河內郡路途不是太遠,一天一夜的路程便可趕到。道旁陰郁的老樹一閃而過,我坐在馬車上看著那一望無際早已光禿的林木。因心中有事,也沒有興致欣賞這沿途的風景,倒是旁邊坐著的箋兒一路開心的東看西看,她突然興奮的叫道︰「小姐,你看,天上正飛著一群大雁,還排著八字呢。」
想著自離開雪山寺後,許久未與大自然親近,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簾外,陰沉的天空中一群大雁正南飛而過,因距離實在太遠,只看得見幾個小小的黑點。
候鳥知秋而返,而我卻依舊在這遙遠的時空,再也不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中,悵惘之感油然而生。前面幾聲叫喊聲傳來,目光尋著聲音而去,看見周亞夫站在馬背上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仰天瞄向那天上大雁,從我的視線只能看見周亞夫的側面,今日他身穿湛藍色寬袍,身軀凜凜,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英朗氣息。
咻的一聲,翎羽箭離弦而上,劃破長空,沖向那天上的鷹。一行人都抬頭隨著那利箭的方向望去。
只听一聲哀呼,那南行的隊伍瞬間散亂,一只大雁在天空搖搖而墜。
「好,好啊。」歡呼聲響徹耳邊。一個侍衛打馬奔向大雁落下的方向。片刻後高興的提著一只被箭刺中後鮮血淋灕的大雁走向周亞夫。
朝後面望了望,隨行的隊伍大概有幾十人,雖然只是穿著普通的衣服,但他們個個目光銳利,氣勢凜冽。看來周亞夫此次去河東郡目的不是去接周夫人回府,而是去與侯爺周勃會和應對叛亂一事,這隨行的侍衛應該都是周亞夫身邊的精兵強將吧。
收回目光,不想再看,箋兒問我是不是累了,我朝她笑了笑示意還好。
幾聲雷鳴聲轟隆響起,箋兒掀開簾子,天邊迷雲越聚越濃,幾道白色厲光瞬間照亮這烏黑的天。
「小姐,怕是要下場暴雨了,這可如何是好。」箋兒探向簾外的頭縮了回來,擔憂的問道。我看向天邊烏雲壓頂,心想著該來的終究會來,侯爺周勃如今已沉不住氣,有意一搏,這樣因害怕而抵抗,只怕更會招來殺身之禍。
噠噠的馬蹄聲在簾外越來越近。周亞夫看著我道︰「凌姑娘,看情形馬上要下雨了,我們先到前面的客棧躲躲雨,待雨停了再走。」
我嘴角噙笑點頭示好。周亞夫听後立即掉轉馬頭疾馳而上。
當我們剛跨進客棧時,狂風席卷而來,大雨傾盆而注,看來今天要在這過夜了。到了客房放了行李後,推開房門見見周亞夫正獨自一人做在大堂飲著酒。
他滿臉愁容,我走到他對面坐下,笑問︰「周大人為何事煩憂?」
他听後抬眼望著我,許久後又低頭喝了一口酒,苦苦的道︰「人如螻蟻,苟且而活,卻終落得被人踏賤而死。」听說叛亂一事他查了將近大半個月,依舊查不出是誰暗中組織的叛亂,也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怕這次叛亂是皇上有意安排吧,只為逼周勃就犯,就可理所應當的判他個謀反之罪。
周亞夫可是要輔佐兩代君王的名將,如果因周勃被逼無奈,情急之下附和而反,那後果又該是怎樣的。
我想了想,安慰他道︰「螻蟻也可移巢而居,周大人一身抱負,何必為當下事斷了前路。」他怔怔的看著我,似要從我眼中探尋什麼,我迎著他的目光,對視上他的雙眼,相信他一定能明白我話中的含義。
他輕輕一笑,端起酒杯遞給我道︰「凌姑娘,陪我喝一杯如何?」我接過杯子,向他行了一禮,揚起袖袍,一飲而盡。他見我如此釋懷,不語,連喝了幾杯。
酒下肚後,辛辣之感刺激著這個身子,臉頰也有些發燙,周亞夫定定的看著我,眼神恍惚。我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說︰「周大人可是想起汀溪姑娘了?」他才意識到有些失禮,忙道歉說︰「對不起,這酒喝的有些上頭了。」嘴邊的壓抑的苦澀依然沒有藏住。
想知道汀溪姑娘的死是否和周勃有關,于是又接著問︰「侯爺知道周大人喜歡汀溪姑娘嗎?」他听後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搖了搖頭,「父親並不知道汀溪,父親本給我許了一門親事,但我以「志成之日,方可娶妻」為由拒絕了,父親無奈只好退了那樁婚事。」
我笑說︰「好個「志成之日,方可娶妻」,如此豪言,相信唯有你周亞夫才能說的坦蕩信然。」我沒有稱其周大人,而是直喚他的名字,以為他會不適應,沒想到他卻朗朗一笑道︰「懂我者,唯是凌鄢。」他也沒再叫我凌姑娘,而是叫我凌鄢,我們相視而笑,紛紛端起酒杯對飲而下,笑容止住,他的眸子深沉。
雨水擊打著屋頂青瓦,嗒拉作響。待一壇酒被我們喝光時,我的頭也暈的厲害,眼前似乎有好幾個人影,重重疊疊。起身時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周亞夫一把扶住了我,他的手溫暖而厚重,緊緊的拉著我。箋兒見狀,立即下樓來,接了我回房。
倒在塌上,沉沉的欲睡去,但總覺得心里不安,頭被酒精刺的很疼,翻來覆去,竟是無眠,待半夜之時,雨也小了許多,微微睜眼,見紗帳外隱約站著個人影,我嚇的屏住呼吸,不敢驚叫,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見他站在塌旁一動不動,良久後一陣嘆息之聲傳來。
是他?!順了順氣,讓呼吸盡量保持均勻,身子害怕的滲出冷汗,眨了眨酸痛的雙眼,片刻後,那人影轉身從窗口翩然而去。
發抖的手撫去臉上汗珠,急喘了幾口氣,才使剛剛痙攣的心平息。回憶起白天在大堂喝酒說的話,他是怕我暴露他們此次的行動?還是四個皇子之死的秘密周亞夫已知情,他是不是早已察覺了什麼想殺我滅口。一陣苦笑,原來他只是在試探我,而我居然沒有發覺,還以為他當我是知己。
經此一幕,再也無法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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