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覺得哪個夜晚是如此的漫長而難熬,後半夜我幾乎是睜著眼楮等到天亮,八點不到就把電話打給了蘇曼。
「本來打算白天和你說的。」面對我的質疑,蘇曼緩緩解釋道。「媽媽身體不適,我得去陪她幾天。」
得了蘇曼的親口證實,我頓時蔫了,「阿姨她怎麼了?」
「還不清楚,只是說頭疼。」蘇曼仿佛是意識到了我在擔心什麼,安撫地笑了笑。「別擔心,我去幾天就回來了。」
「那我要去送你。」
「你要上班時間不湊巧吧。」蘇曼道,「不要送了,我回來的時候來接我就好。」
「不,我要送。」我固執地說,上次蘇曼說走就走給我留下的巨大心理陰影還沒消除,這次怎麼也得親眼看著她走。
蘇曼沉默了。她一沉默,我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是不是夏叡庭也要去?」
「嗯。」
「哈,沒、沒關系,我理解的,是阿姨要見他吧。」我干笑兩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那我叫上蘇岩一起去送你好了吧?」
「思歸?」蘇曼的語氣明顯有些驚疑。
「蘇岩不是說我可以假扮他的女朋友嗎,我和他一起去送你正好還能消除夏叡庭的懷疑。那說好了,中午我們一起去找你哦,我要去上班了,掛了。」我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再不管蘇曼會說什麼便直接掛了電話。
明明告訴自己這沒什麼的,蘇曼不是都提出退婚了嗎?蘇媽媽會試圖拆散我們也是必然,我媽一開始不也氣勢洶洶的想來棒打鴛鴦呢?怕什麼,只要我與蘇曼同心同力怕什麼?怕什麼呢?肚子里給自己是鼓氣又鼓勁,可一顆心卻仍是不爭氣地載沉載浮起來。我非聖賢,偏只是個人世中的小女子,一點點紅塵俗事都能顛三倒四地品個夠,何況還攸關我最愛的那個女人。當此時是任我心底如何煎熬也無能無為吧,我明白的,再不甘心我也只能等待,這是我目下唯一能做的事。
給蘇岩去了個電話約定了送機的事,他自然是滿口應承,不在話下。
心里憋得慌,工作上便難免出了些小差錯,而我那一向大度寬容的師傅也明顯是邪火燒得正旺,我就打錯了兩個字她把我拎到辦公室里足足罵了十五分鐘,最後還是我說了一句「師傅,我身上的錢真的只夠付你一刻鐘的談話費」她才驀地愣住,片刻後笑了起來。
唉,明明自己心里正翻江倒海地難受著,居然還能逗別人笑,難道我真是傳說中的那什麼治愈系?
打死我也不敢主動問她跟華姐怎麼樣了,那天華姐說了那麼犀利的話,料想我師傅凌渺颯是被氣了個半死。可,華姐那番話雖無情卻是在理,倘若她真是與渺颯的父親關系匪淺,那渺颯橫插一腳是不是也確實強人所難了呢?華姐雖是與蘇曼一行人都玩得不錯,可這不代表她也喜歡女人,而就算她喜歡女人也不代表她就有勇氣和女人在一起啊,雖是了解不深,可那天一番談話很明顯華姐是個非常穩重務實的人,她很看重自己犧牲青春辛苦得來的一切成就,哪里會舍得輕易失去?
唉,這樣的話,怎麼想我師傅都要悲劇。果然這世上的事很多時候不是光有愛就可以的。
一小會的功夫我連著嘆了兩口氣,渺颯終于忍無可忍了,大老爺升堂一般拎起筆筒就在桌上拍了一下。「我跟你說的話你听到沒有?嘆個鬼的氣啊,你到底要不要做這個案子!」
啊,案子?我眼前一亮,「師傅你剛才說什麼,案子?什麼案子?」
渺颯啪一聲便甩過來一個藍皮的文件夾,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繼女與後媽爭房產的案子。
「這案子有點難度,不過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好了,出去幫我把門帶上。」
「……」渺颯十分沒誠意的鼓勵和送客致辭令我頓時郁猝了起來,「師傅,我沒做過類似的案子,我回去查查資料然後寫庭辯計劃,你幫我參考參考好不好?」
「不好。」渺颯卻十分利落地拒絕了我。
「師傅……」抬起頭就看到面前人正一副十分凝重且郁郁的表情瞪著我,我趕緊把未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腦中驀地一動,等等,後媽與繼女?我好像領悟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什麼相信我的能力,我加油個鬼啊,這才是渺颯把案子丟給我做的真實原因吧!
我瞪著她,可她的表情卻分明是一副你愛瞪不瞪,瞪了也白瞪的氣人樣,我靈機一動。「師傅,原告是我們的委托人吧,我剛才看過了,原告是繼女,師傅你忍心不幫我參考而讓繼女輸給後媽麼?你忍心麼?」
渺颯又不聾,哪里听不出我那咬得格外字正腔圓的「繼女輸給後媽」這幾個字呢,被我一番含沙射影的話說得臉皮一頓抽,頓時怒了。「你以後自己掛牌了也要我處處給你參考?」
「我這不是還沒掛牌麼……」我小聲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滾吧!」
會叫我滾這就是有戲了。「好咧!」
我樂呵呵地抱著資料跑出去,腦後猶自響起渺颯惱羞成怒的吼叫︰「帶上門!」
砰!
有事情做之後,反倒不覺得時間難熬了。一晃神的功夫就到了十一點,蘇岩的電話打了過來說他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我趕緊打了招呼便提前離開事務所,與他匯合。
「你坐我車去吧,晚點我再送你回來。」他一見我便急著道。
我想了想也是,讓夏叡庭看到我那輛車,萬一他也跟許葭一樣一眼就看出我的車牌號正是蘇曼車牌號的逆序,反倒是此地無銀了。
蘇岩徑直將車開到了YH大樓樓下,然後打了電話給蘇曼叫她下來。五分鐘後,旋轉門內款款走出來一道修長亮麗的身影,雖是戴著一副幾乎遮去了半張臉的咖啡色太陽鏡,我仍是一眼便認出她來。蘇曼穿著一件純白的蕾絲鉤花長裙,兩寸高的銀色水晶涼鞋,濃如潑墨的長卷發海藻般旖旎在肩頭,隨著她有節奏的行走,正午的陽光在烏亮的發絲上跳落不定,神祗般被籠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芒。通身便只得黑白兩種色系的結合,再加上她一貫淡漠而從容的神色,炎炎夏日里竟是惹來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涼。
蘇岩壓下了墨鏡,探出半個腦袋討好地揮一揮手︰「姐!」
回應他的卻連一聲嗯都沒有,蘇曼看都沒看一眼他推開的副駕門,徑直去了後座,坐在了我身邊。
蘇岩吐了吐舌頭,情知蘇曼對他的氣還沒消不敢造次,只好老老實實將車子開了出去。「姐,去哪兒吃?」
「路口那里有家西餐廳,你去過的。」蘇曼淡淡道。
「姓夏的人呢?」蘇岩又問。
我心頭一動,忍不住就看向了蘇曼。隔著太陽鏡我看不清她眼底的韻意,更是無從揣測她心里的想法。正自忐忑著,蘇曼卻道︰「我沒約他。」
「啊?」蘇岩一驚,「不是要去證明給他看的?姐,你怎麼不叫上他一起。」
「到機場再說吧。」蘇曼明顯不欲多談,簡單一句便把蘇岩給打發了。
仿佛是察覺到我一直在偷看她卻又不吭氣,蘇曼嘆了口氣,輕輕按一按我擱在腿上的手。「別亂想,我會盡快回來的。」
「盡快是多快。」我扁著嘴,心里萬分地不舍。
「少則五天,多則一周。」
「知道了。」好吧,一周時間很快的,上上班,睡睡覺,很快就過去了。我正在心里自我安慰著,褲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模出來一看竟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再一點開︰「桂樹開花了」。
我一怔,是……啞啞?趕緊給她回了過去。「是你種的嗎?我喜歡桂花,周末帶我去看好不好?」
啞啞的信息很快又回了過來,「明天,就看」。
雖然只是簡單交流過幾次,我已經基本了解了她的語言模式。這句話明顯是在邀請我明天就過去看她了。我不禁猶豫了,紀家大宅離市區有些遠,我又得上班,去她那里太不方便。可一想到她期待的眼神和蒼白的臉頰,指尖竟是如凝住了一般,怎麼也不忍直接拒絕了。
正遲疑間,一側首見到蘇曼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嚇了一跳,趕緊主動解釋︰「是紀予雅的信息,她說家里的桂花開了,邀我去看。」
蘇曼沒什麼表情地撇開了臉去。這一來我反而尷尬了,仿佛人家根本沒想什麼,我倒小人之心地妄自揣度了。
悶頭繼續寫短信,「明天我要上班,不一定有時間,我盡量好不好?」
啞啞沒有再回復過來,大概心里失望了吧。我收起手機才發現餐廳已經到了,當下不再多想,等蘇岩停好車便一起走了進去。
點完餐後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卻發現原本我的位置上不知何時卻多了個人。我只當自己看花了,揉揉眼,再看。沒錯,就是多了個人,還是個男人,一個十分眼熟而煩心的男人。
夏叡庭。
我傻眼了,他怎麼來了?蘇曼不是沒約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扔雷滴大雄伯伯~
話說,希望看到女王被虐的同學們,接下來你們會滿足的。
心疼女王的同學們,接下來,你們就請若無其事地放過我吧。
如果我再悄悄說接下來只是小虐,真正的大虐尚未登場……
在你們人仰馬翻之前,我還能活到今年的生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