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颯不在,作為實習律師的我自然沒有案子可做,每天去律所也提不起勁,更遑論還有個受過渺颯的氣可算有機會發作的羅律師見天兒地逮機會就想使喚我——仿佛是使喚了我就能打擊到誰了似的。事兒也都不是大事兒,這不,今天又是讓我給約了在街角咖啡館見面的某客戶送文件。
「羅律師,即墨是凌律的徒弟,你老讓她干這跑腿的活兒,不合適吧?」
他自趾高氣揚,我自淡然處之,卻不想還有好事者要出來描摹一兩句,羅律正好便掐著機會冷笑︰「咱們凌大律師都失蹤快一個月了,後院又走了水,泥菩薩過江,還有心思管這沒名沒分的徒弟?」
讓我干活可以,說渺颯壞話可不行。我忍著氣。「羅律何出此言啊?我師傅只是出去旅游散心而已,說失蹤什麼的不太合適吧?」
「這一個月來音信全無,發生那麼大事也不見她出現,不是失蹤是什麼?」
我被他說中痛處,不禁惱了,當下也再不給他面子。「沒辦法,誰讓上次盛世的案子一次給了幾百萬呢,我師傅說她不把錢花光就渾身難受,照這速度估計還得再玩倆月吧。」
「你!」所里是人皆知盛世的案子是羅律師心中永遠的痛,輕易沒人敢提,我這一說,他臉色頓時臭得迎風十里。
「我?哎呀,瞧我這記性,我去給您送文件啊!」我揚著笑,伸手撈過他丟在我桌子上的文件準備走人。看著他的臉就煩心,還不如出去走兩步。
這一轉身,腳步沒挪出去,人卻先傻了。面前一個高挑女子,藍白格子的收腰小襯衣,卡其色褲子,背上只隨意地背了一個軍綠色的背包。基本上,除了皮膚黑了點,倒是和走前沒什麼差。
「師傅!」我喜地差點就丟了手里的文件。
沒成想渺颯卻幫我完成了這個動作——她徑直走來,伸手掠過我手里的文件,看也不看就丟到一旁。「這都什麼垃圾玩意兒啊,讓你去你就去?」
「凌律師!」羅律不干了,又拉不下老臉去撿文件,只好拿一雙鼠目狠狠瞪我。
渺颯假模假式地掏了掏耳朵,「去給我倒杯水。」
「哦。」雖是不明所以,我仍是照做了。
她這是從沙漠回來的吧?仰著脖子咕嘟嘟地就灌完了整杯水,下一秒杯子又被扔到了我手里。「跟我進來。」
我剛要挪步,羅律師驀地冷笑道︰「凌律師,即墨思歸雖說是你徒弟,可也是咱們所里的實習律師,我用不得她?」
「說對了,用不得。」
「怎麼,就你徒弟矜貴,我作為一個在職大律,事務所合伙人,今天就不信了,我使喚不了她!」
「勸你信了吧,你還真使喚不了她。」渺颯雙手已然□□了褲兜里,一副百無聊賴的無趣模樣。「羅秉良,你听好了,即墨思歸是我的徒弟,只要我還在一天你就休想擺弄她,哦,對了,我不在你也沒機會,因為接下來我就算走,也會連她一起帶走的。」
「凌渺颯,你別太過分了!上次的交流會你仗著大老板關照拿到了名額,結果卻是讓這個小丫頭去了!一個連實習期都沒通過的丫頭片子,你也不嫌丟了咱們凌華的臉!」
原來我遭人嫉恨擠兌還有這麼一出。想起那次交流會到場的精英戰將們,再想想自己進了大觀園的小猴子樣,我有點心虛地看一眼渺颯,未曾想她卻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的名額,我願意給誰便給誰,你要是不服,去給我倒杯水,再好好當我兩個月的徒弟,下次有機會我也讓你去。」
渺颯這家伙做事向來是州官放火慣了,別人講事實擺道理的時候她耍賴,到別人耍賴的時候她就動手,總之是不能吃虧。一句話將那羅律師激得臉皮發紫︰「凌渺颯,你別太過分了!」
「能換句新鮮詞麼?」渺颯撂完話,拉著我就進了辦公室,砰一聲將那面皮紫漲的豬頭隔在了門外。
「師傅師傅,你剛才說你要走?我沒听錯吧,為什麼啊?」我一腔心思全放在她那句「接下來我就算走」上面了。
「哦,我隨口說說的。」渺颯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一改剛才在羅律師面前的狠絕樣,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眉頭緊蹙,一臉的疲憊。
想也知道是為了家里的事情吧。關于她父親的事我其實所知甚少,听蘇曼說是因為被舉報參與走私才被停職調查,這里面或有深意,只是卻又慣例地不足為外人道了。滿心想問個清楚,卻又怕給一腔煩悶的渺颯添了堵,只好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安靜地陪著。
「我走這段時間,辦公室你一直有在打掃啊?」四面張望了下,她忽然問。
「是啊,反正也是順手,我總在想,沒準哪天你就忽然回來了,要是看到辦公室髒髒的,肯定得生氣。」我想起前段時間沒頭沒腦的擔憂和等待,心里一陣泛酸。「你今天不就嗖的一聲突然回來啦?」
長長的沉默,她忽然又問︰「那女人最近有來所里嗎?」
「誰?華姐?」驀地反應過來,我搖了搖頭。「我都快半個月沒見著她了。」
「嗯。」
「你不是知道華姐家住哪里麼?」
我問這句純粹就是疑問,卻不想渺颯卻一下子沉下臉來。「我去過了,她不在。」頓一頓,再開口時聲音便如同灌進了鐵水一般厚重凝滯起來。「看家里的情形,她至少一星期沒回過家了。」
「……」我也懵了,難道華姐也出事了?可,不可能啊,沒听蘇曼提起過啊?以她跟華姐的交情是絕不可能坐視不理的,那麼,華姐到底去哪兒了?
「我先走了,對了,手機重新開通了,有事就打我電話。」
我怔怔地看著她已然走到門口的身影,手指捏上了門把手,卻又驀地停住,扭頭瞪住我。「你啊。」
「我?」
「腦子放清醒點,下次那個白痴再使喚你,一概不要理會,真是丟盡了我的臉。」
撂下這句師訓,又看我紅著臉點了頭,她這才放心去了。
我隨後關了辦公室門回去自己座位,模模臉,這個州官放火的脾氣啊!這一下是整個律所都知道了,幾個同期的實習生看我眼神真是紅里透著紫——攤上這麼個霸道又護短兒的師傅,擱誰都得羨慕嫉妒恨吧?
各人各的忙,這邊是我見到了渺颯回來心情大好食欲陡增,那邊是蘇曼又為了度假山莊的建設工程約了人湊飯局,拒絕我飯約的態度那叫一個快狠準。嘖,不帶我就不帶我麼,我自己找吃的去。
打電話給渺颯發現是正在通話中,想想估計她也忙得緊,就不再喊她了。隨便找了家中餐廳吃了點,出來經過一家小超市,我只是買瓶水而已,冷不丁竟然又遇到了上次躲我車底下的那個女孩!我之所以如此肯定就是她一來我認臉很靠譜,二來她仍是穿著那天的衣服——可以斷定是沒換過,因為衣服很髒,而且出現了幾處破損。
我看到她時,她正拿著兩個面包往衣服底下揣,被我看到有點緊張,很快就穿過貨架想要逃走。
我的是非觀倒不至于無時無刻地發作,可就算我不吭氣,人家這超市又是店員又是攝像頭的……
「小孩兒!你干什麼,偷東西啊!」
中年婦女的嗓音只在三秒後就揚了起來。來不及多作思考,我趕緊隨便拿了兩瓶水便跑去收銀台︰「誤會誤會,她是跟我一起的,不好意思,一共多少錢?」
收銀員狐疑地看看我一身光鮮,再看看那比小乞丐都不如的女孩,明顯是不信的樣子。不過錢都付了,她也沒轍,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跟那女孩一前一後出了店門。
「喏,這個也給你。」我遞過去一瓶水,她猶豫幾秒後伸手接了。
「你妹妹呢?」想起來還有一個□□歲的小女孩,我忍不住問。
看那女孩的樣子應該也是記得我的,大約是連著兩次的幫助令她對我總算是消除掉一些戒心了,她遲疑了幾秒,抬手指一指馬路對面一條巷子。「在那里。」
我正要問她為什麼會跟妹妹一起流浪在外頭,出什麼事了,父母呢,可問題在嗓子里捋了一趟還沒來得及說,巷子口忽然沖出來兩個平頭男,目測便是上次那兩個,其中一個胳膊下夾著一個小女孩劈頭蓋腦地塞進路邊停著的一輛小面包車里。車門甩上的同時車子便發動了,很快開了出去。
我身旁站著的女孩驀地尖叫一聲便向著那面包車沖過去,一路上車流不斷,這情形實在嚇人,我也顧不得那面包車是怎麼回事,滿心滿腦只是想著先拽住面前這孩子再說——這樣過馬路死了也是白死啊!
「回來!別亂跑,會被撞到的!」
女孩被我箍著身子仍是不甘心地急遽扭動,驀地急了,竟然張口便對我手臂咬了一口,疼得我一下子撒了手。「好痛!痛痛痛……」這牙尖嘴利的……連連甩手都止不住那鑽心的疼,定楮一瞅,我暈,流血了!
本以為她失了控制會橫沖直撞跑過馬路,沒想到她卻臉上一白,身子又晃了兩晃,咚得一聲便當著我的面栽了下去。
「……」竟然說暈就暈了……頂著手傷還得把她抱起來送去醫院,我忍著疼開車的時候簡直悲憤了,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雄伯伯的火箭喲~
感謝小瘋子、小米、jade親的地雷~
走劇情咯,小死鬼被咬了,腦洞大開的親們,猜猜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