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抱住她後,還喚了她一聲︰「曉曉,你終于醒了。」
慧娘被抱的身體就是一僵,她從來沒想到此時此地,她以前的名字還會被人叫到。
她被人叫多了慧娘慧娘的,對這個從小一直伴隨著自己的名字反倒是有些生疏了,此時被人叫出來,她懵懂了下。
楞了足有一兩秒鐘,才跟反應過來似的,她抬起頭來,很快的對上那人的眼楮。
她還被那人緊緊的抱在懷里呢,不知道是不是對方走路太快了,她都能感覺到他胸口內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的呼吸,他貼著她身體的心跳……
似乎都在向她傳遞著一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沒有任何意外的,在抬起頭來的瞬間,她看到的了永康帝的面孔。
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那麼的溫和淡定。
只是那種長輩一般的表情消失了,此時望著她的目光里摻雜了些別的,激烈的躁動的,就跟他的體溫一樣,炙的她都有些心驚肉跳。
就跟被什麼扎到一般,她趕緊推開了他。
此時已經變成了吳曉曉的林慧娘,舌頭都要打結了,她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位深情款款的男人,同那位高高在上的永康帝聯系在一起。
而且她跟這位的關系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復雜,她可是被這位的雙胞胎親弟弟強到都懷了孩子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她被立為側妃的時候,還是這位給下的聖旨……
現在在被這位這麼深情款款的一看,她都覺著自己要起雞皮疙瘩了。
她遲疑了下,很快的說道︰「聖上,謝謝您的……照拂……我已經知道是您救了我,只是我們仙家不同與你們俗家,我是不可以跟你們有塵緣的,現如今我既然已經醒了,就望殿下能把我送到一處山清水秀適合修煉的地方,讓我清修……」
慧娘之前想過一些應對的方式,現在因為情勢嚴峻,她只能隨口胡謅著,把之前想好的借口趕緊的說出來。
她可不想跟這兩兄弟發生什麼不能說的故事……
只是沒想到這位永康帝听後,卻是淡定的接受了,反倒很快的問她︰「只是不知仙家是哪門哪派都是學的什麼仙家道法?」
慧娘差點沒吐血,心說搞毛的仙家道法啊!!
這位還真是打算了解這些啊!!
她對那些仙家道法能懂什麼啊……
只是听說他這個人迷信才順口胡謅的,想著找個理由就算了,現在一被問到。
少不得又要趕緊想點東西糊弄她。
雖然心里很發愁,可慧娘也是大江大浪里歷練過的,她努力的保持著臉上的表情,盡量的裝著淡泊寧靜的樣子,淡淡道︰「我派所學甚雜,拉格朗日的分析力學,惠更斯的波動光學,還有麥克斯韋的電磁學這些……每個人的道法不同,只要學得一法並可窺知宇宙奧妙,我主要是學習研修拉格朗日的分析力學,歐拉的剛體力學,輔以一些牛頓跟萊布尼茲的微積分……」
她這麼雲山霧罩的說了一番後,盡量裝著高不可攀的學術範,忙心虛的看了永康帝一眼。
永康帝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顯然是被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名次給糊弄住了。
慧娘淡淡的學著那些道士尼姑的樣子,她趕緊雙手合十,輕聲念道︰「施主,力是讓運動狀態發生變化的原因,不知施主可否送我去一處清淨的地方,好好研習拉格朗日……」
永康帝安靜的看著她,他沒有再伸胳膊抱她。
他面色平靜,顯然已經恢復了他以往的樣子。
慧娘是知道他城府有多深的,此時他這麼一靜下來,她立刻就覺著自己的腿肚子直轉筋,生怕他會瞧出什麼來。
幸好他並沒有想那些,反倒淡淡道︰「研習那些你先不要著急,待你身體好了再做打算。」
說完那些話,永康帝又對身邊的人吩咐道︰「你們去把青紗搬來,擋在床中間。」
慧娘心里納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已經有太監動了起來。
很快的就有一樣東西被抬了來,那東西看上去挺重的。
是一個高高的架子,然後架子中間放著一種很輕的紗布,那布織的非常細膩。
那架子特意的放在床中間,很快的寢室內的那張大床就被隔了開。
而且自從這東西搬過來後,慧娘就發現寢宮內不管是宮女還是太監統一的都退了出去。
那些人簡直就跟有默契一樣,都知道不能在這種地方打擾著。
此時等那些人一撤走,慧娘便覺出尷尬來。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這種欲蓋擬彰,這種曖昧叢生之感讓她心里特別不舒服。
而且在放青紗的時候,她就在床上坐著呢。
雖然身體沒什麼大礙,血脈也都通暢了,可體力還是不行呢,她長久的沒活動過,大部分時間都是靠著宮女的攙扶才能走幾步。
現在那些宮女一走,慧娘就只能在床上坐著躺著。
這床原本很大的,可現在無形中小了一半。
很快的永康帝也坐到了床上,他伸展四肢。
他給人的感覺跟晉王完全不同,晉王是充滿攻擊性的男人。
只要跟晉王在一起,慧娘就會擔心緊張害怕。
可是永康帝卻很特別,當他半躺在另一側床上的時候,慧娘只覺著尷尬,卻不覺著多麼的害怕。
因為永康帝給人的感覺太正面了,他應該是那種都不屑與去強迫女人的男人。
他有一種天然的氣度,世界萬物都該為他所有。
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胸懷,明明他跟晉王一樣,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可是慧娘卻一點不覺著他有什麼不成熟的地方。
房間內靜靜的。
慧娘沒有出聲,永康帝也不善于說話。
慧娘覺著有些奇怪,她記得這位永康帝一度還是話嘮帝的。
此時倆個人中間隔著一層紗的或躺或坐著,還真要有什麼發生了似的。
就在慧娘搜腸挖肚的想著要不要起個話題的時候,她忽然覺著有點不大對頭,因為她隱約好像听到了很均勻的呼吸聲,她記得晉王每晚酣睡的時候也會發出這種呼吸聲的。
她止不住的伸手去掀了下紗簾,然後就看見那位躺著的永康帝,真的已經閉上了眼楮睡熟了。
慧娘都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麼表情動作了,她又輕輕的把紗簾放了下去。
她低著頭的想,這位也真睡得著!!
居然這麼快就睡熟了!!
難道是知道她蘇醒的消息後,連夜趕回來的?!
看他這麼疲倦,再一聯想他是過去勸慰晉王的……
慧娘忽然就心酸了下。
不知道怎麼的再想起晉王的時候,那感覺就像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兒一般。
她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肚子,此時的肚子平坦的很。
什麼胎兒懷孕妊娠那些都消失不見了,那雖然不是她想要的一個孩子……
可那瞬間,空落落的感覺,還是讓她疼了下。
此時她身體很瘦弱,常年只能靠那些滋補的藥膏仙水養活著,她早已經骨瘦嶙峋的了,現在被這麼將養著也不過是胖了一點點而已。
慧娘嘆了口氣,她覺著自己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心態再也恢復不成曾經那個單純的自己了。
慧娘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知道下毒的人是誰……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能做什麼……
她不知不覺的也睡了,第二天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永康帝早已經起床了。
自從永康帝回來後,慧娘就發現這位永康帝簡直就跟個聖人一樣。
如果是晉王是閻王,那永康帝簡直就是天使級別的。
她都不知道這位至尊是如此好相處的人。
那簡直好相處的都沒有存在感了。
他不會對她動手動腳,自從她說了想清秀的話,這位永康帝就用紗簾擋在了床中間,每日都是定時的跟她打個招呼就不打擾她了。
更多的時候就連對話的話都沒有,只是安靜的讓她在身邊待著。
那種感覺,讓慧娘隱隱的又想起之間在蕭城時的事兒了。
有段時間永康帝要裝晉王的時候,沒事兒就會讓她過去。
而叫了她過去,也不過就是讓她守在身邊而已。
在這個時間里,慧娘也在不斷努力的恢復著體力。
大概是生死之間走了兩遭的過,再來這具身體是習慣戴眼鏡的了,現在猛的沒有了眼鏡可戴,她的眼神就有點發飄。
再來那些宮女們給她弄來的衣服都是飄逸版的。
她的頭發又特別的披散開。
所以再往鏡子前一站的時候,慧娘就發現自己真成了修仙版的吳曉曉了。
而且不光是這種外在的變化,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深吸口氣。
她的五官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她沒想到在那些東西的調理下,她的皮膚可以好成這樣的。
而且常年的不怎麼曬太陽,她人還白了很多,頭發也跟墨一般黑。
她從小就是死讀書類型的,外帶又宅,給人的感覺就有點冷冷清清的,現在這副樣子,不知道怎麼的就有點黑發如墨臉若寒冰似的。
不過在身體恢復的階段,慧娘就發現自己的視力似乎也在緩慢的進化著。
不知道是那些珍貴的藥材,還是針灸弄的,她的視力似乎是恢復了一些,看東西也不再那麼辛苦了,只是遠些的還是需要用力的去看才行。
她也逐漸的可以走動了,可還是有宮女在前面亦步亦趨的照看著她。
所有的人都當她是天下少有的修仙者。
慧娘為此還要沒事的念點那個定律這個理論的……
所以那些宮女偶爾就會听見她嘴里跟念經一般的嘀咕著︰「……對于曲線運動,在任意一個運動過程中至少存在一個位置,或一個時刻的瞬時速率等于這個過程中的平均速率……」
在她養病的這段日子,慧娘並不知道因為她的蘇醒朝局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首先是宮里的四妃跟劉皇後。
那四個妃子倒還好些,反正她們只是宮里的妃子而已,又不是皇後,都知道自己的地位那位蘇醒的貴人是瞧不上的。
劉皇後算是鬧心上了,之前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那位關雎宮內的貴人,之前沒醒的時候,聖上都當心肝寶貝一樣的疼,宮里的女人是一概不踫,每日只守著那麼個半死人過夜。
此時那人醒了,那還不寵到天邊去。
于是那些打听的探听消息的人都活躍了起來,不管是孟太後放在宮內的人,還是劉皇後那邊的,形形色色的,就連朝堂上那些閣老們也都知道這為貴人的蘇醒怕是要有變局發生。
偏偏事情的主角,作為風暴眼的慧娘卻還在挖空心思的想著跑路呢。
不過在這個時候,除了她意外,還有一位最近也是風頭正勁的人物。
因為救助貴人有功,一直調配那些仙家靈藥的張道人,此時水漲船高,已經成了朝廷上的紅人了。
慧娘每天的工作就是散步恢復身體喝藥吃飯,永康帝則是按部就班的處理來著各地的奏章。
因聖上要在這種地方辦公,那些閣老大臣們也都要陪侍在左右。
原本只是個避寒的地方,現在卻儼然成了第二個小朝廷。
日子過的很快。
慧娘也不知道自己跟永康帝算是個什麼情況,真論起來的話,她似乎跟這位永康帝的交流還不如跟門口那個看門的太監交流的多呢。
可要說沒有交流,他們卻是每夜都會在一張床上躺著休息。
雖然是有紗簾,可是那種東西真遮擋不了什麼。
而且這位永康帝喜歡飛來一筆的。
都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會抽冷不丁的說句什麼嚇人的話。
比如昨天晚上,在就寢的時候,他忽然就說了一句︰「你不必跟學她們叫朕聖上,你可以叫朕晟。」
林慧娘把頭枕在枕頭上,她模著起來的雞皮疙瘩,回了一句︰「聖上,您干嗎不送我走呢,我跟您是沒有塵緣的……您該放我走……按我們的話說,你跟我就是在同一平面內,不相交也不重合的兩條直線……」
林慧娘說完後,那位永康帝卻沒有開口搭腔。
慧娘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心里想著,這位永康帝跟晉王完全是倆個畫風的。
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想起在黽地的時候,晉王抱著她在夜里疾馳的場景,那一次她差點就死掉了,是晉王親自帶著她穿過了「死地」,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讓人為她醫治。
明明那麼相似的一張臉,行事卻是截然不同,晉王是很急躁粗暴的性子,越是生氣,聲音壓的越低,越是面無表情。
可這位永康帝她相處久了,卻發現他好像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急躁跟不高興,他是強大到不需要急躁的淡定帝,這個世上也沒人能讓他不高興。
更主要的是,她很難想象一個身居如此至尊之位的人,品行竟然是如此的好,這麼的寬厚寧靜淡泊。
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對她實行這種我不強迫你,我只是喜歡你的策略時,她越是覺著心亂如麻煩躁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