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安葬的事宜,因為莊嘉訊去世的突然,墓地是臨時選擇的,挑選的最好的位置,在莊嘉訊的墓旁,空余著一塊位置,是顧雅雋為自己買的。
下葬那天下著細雨,空氣里濕濕黏黏的很不舒服,連人的呼吸都變得不順暢。鐘翠玲夫婦抱著得得站在辛以可身旁,示意辛以可抱著得得上前。可顧雅雋卻不肯讓辛以可走過去,她的聲音沙啞,眼楮連看都沒看辛以可,「老莊為什麼去世,那晚上去了哪里?」
辛以可記得莊嘉訊的再三叮囑,「哪里也沒有去,爸送我回去。」
顧雅雋抬頭狠狠瞪著辛以可,看了幾秒鐘嗤一聲笑,「老莊的身體他自己知道,身上帶的有藥,你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他喂藥?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字字嚴厲,句句是指責。
辛以可念在她是長輩又是剛失了丈夫,不願與她針鋒相對,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本就沉重的日子里,「隨你怎麼想,我沒有害爸。」
顧雅雋卻不肯善罷甘休,莊嘉訊那晚上到底去了哪里?為什麼只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發生這樣的事情,顧雅雋看看被辛以可抱在懷里不安分的得得,得得咕嚕著大眼楮看著墓碑上的人,他不知道爺爺已經離他而去,他只是看到親人而高興,咯咯的笑,嘴里咕嚕咕嚕說著別人听不懂的話。
「哦,我知道了,是表演結束要收觀影票的時候了,你和莊棕翮打算的倒是好。」
這盆髒水是打定主意要往辛以可身上潑。鐘翠玲念著沒離婚之前還是親家,更何況莊嘉訊對他們家還算不錯,沒道理在他最後的葬禮上鬧得不愉快,想要忍忍就算了,可看顧雅雋態度越來越差勁,話說得越來越過分,鐘翠玲掙開丈夫阻止的手,「你倒是說說清楚,我女兒打了什麼主意。」
顧雅雋故意哎喲一聲,在這里的都是和莊嘉訊有關系的親友,那些人故意看著這場該要終止的鬧劇,卻沒有人阻止,只有莊棕翀的臉色極其難看。
「你女兒是生了莊家的孫子,可不是我的孫子,我為什麼要給她好臉色。」
「媽……」莊棕翀出聲叫她。
顧雅雋卻不肯停止,「你先問問你女兒生的是誰的孩子。」
鐘翠玲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這段時間她就模索出來事情不太一樣,首先是抱著的外孫的確是越長越像莊棕翮,連那暴躁的脾氣都像,尤其是吃飽之後仰著頭思考的模樣。再次是,鐘翠玲夫婦再提起莊棕翮,辛以可就支支吾吾的敷衍。鐘翠玲把事情串起來,質問辛以可,「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媽……」辛以可被母親質問,幾百雙眼楮齊刷刷看著她,辛以可從未有過的羞愧,是她讓父母跟著丟人。
鐘翠玲氣得嘴唇直抖,揚起手給了辛以可一巴掌,「你丟不丟人,怎麼不去死。」說完不管得得,拉著辛升榮要走,原來不是人家委屈了自家女兒,女兒才要和人家離婚,是人家不要他們家的女兒了。鐘翠玲從來沒覺得這麼丟人過,尤其是在這麼多人面前。
「孩子是我的。」一道沉穩低沉的聲音,在這纏纏綿綿又稀里嘩啦的細雨里,卻讓人覺得舒服。
鐘翠玲停住要離開的腳步,這人還不嫌亂是怎麼著,這個時候當什麼好人。鐘翠玲腳一拐,往著莊棕翮站的位置走過去,用比打辛以可更大的聲音,打了莊棕翮,「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
莊嘉訊的葬禮就以這一爆炸的新聞告終,其他人心滿意足的離開,墓地很快只剩下辛以可抱著得得,及不遠處挺身站著的莊棕翮。得得嘴里吐著泡泡,小手拍著辛以可的臉,撲騰著小腿要往地上坐,辛以可幾乎抱不住他。
莊棕翮撐著傘朝著辛以可走過去,「疼嗎?」
「不疼。」辛以可問他,「你疼嗎?」
「疼。」莊棕翮說。
辛以可笑,「活該,誰讓你欺負我。」
「嗯,以後不欺負你了。」莊棕翮把得得抱過來,得得乖乖的坐在莊棕翮的手臂上,小手拽著他的西裝扣子玩,把濕漉漉的口水蹭在莊棕翮的襯衣上。
他們走到最後台階時,看到站在青樹後的飛姐,飛姐今天穿了套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頭發披散著,在這樣的細雨天仍舊十分漂亮。
飛姐看到了他們,她沒有和莊棕翮打招呼,只是和辛以可打了招呼,又抱了抱得得,在孩子的額頭上踫踫,「孩子很漂亮。」
直到錯身而過,莊棕翮沒有和飛姐說一句話。辛以可坐在車里往墓地看,看到飛姐正慢慢的拾階而上,背影孤單又可憐。
「她是你媽媽。」辛以可說。
莊棕翮發動車子,聲音很冷靜,「嗯。」
「她沒有放棄你。」
莊棕翮卻轉了話題,「想去哪里?」
辛以可想想自己家,鐘翠玲估計還在生氣,她這時候回去一定被會暴打一頓。辛以可可憐地說,「我沒地方去。」
莊棕翮轉頭對著她輕笑,「很巧,我也沒有。」
在這個不愉快的一天,辛以可抱著得得,跟著莊棕翮去了他家。辛以可簡單做飯,莊棕翮抱著得得在客廳玩,得得爬過去要拿莊棕翮放在茶幾上的手機,莊棕翮拿過來遞給他。得得放在嘴邊里要啃,莊棕翮阻止幾次,得得不太高興,舉著手機朝著莊棕翮的頭上砸。
辛以可把得得抱過來,拉著臉訓他,「怎麼能打人,砸著疼不疼呀。」辛以可拿著莊棕翮的手機,輕輕砸在得得的腿上,讓他感受下疼不疼。
得得以為辛以可是在逗他玩,他高興的哈哈笑,撿起手機塞給辛以可,讓她再做一次。辛以可暈倒在沙發上,莊棕翮與得得一起哈哈笑,父子倆的表情神同步。
莊棕翮這里沒有得得生活用品,莊棕翮說再去置辦一套,辛以可說新買的東西不好,說要回辛家。莊棕翮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辛以可阻止他,「我媽不會再打我的,我爸會攔著的,你去,她說不定就要打我了。」
莊棕翮開著車送辛以可去,說在樓下等辛以可。
鐘翠玲沒這麼丟過人,她過得一直還算平順,一輩子又是個要面子的人,顧雅雋今天在眾人面前讓她下不來台,鐘翠玲回到家仍舊氣得吃不下飯。
辛以可這時候回來,無疑是火上澆油,鐘翠玲撈起手邊的東西就要丟辛以可。辛升榮眼疾手快的攔住,「可別扔,別砸到得得。」鐘翠玲把手里抓著的水果盤扔在茶幾上,恨恨的瞪辛以可,「你回來做什麼?」
辛以可站得距離鐘翠玲遠遠的,「我來拿得得的女乃瓶。」
這下鐘翠玲是真的要暴跳如雷,她蹭一下子站起來,站在辛以可面前,恨恨的戳著她的額頭,「我生你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沒給你腦子?你怎麼能和莊棕翮摻和在一起,你才多大,一輩子還有多長你知道嗎?你這一輩子都毀了。」
辛以可等鐘翠玲發泄完,她說,「媽,我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我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鐘翠玲揚手又要打辛以可,辛升榮趕緊拉著鐘翠玲往後,「說什麼糊涂話,不許鬧脾氣,和你媽認個錯,說以後不和他們家來往了。」
辛以可倔脾氣站著不動,「媽,得得的女乃瓶放在哪里了?他在下面等我們。」
鐘翠玲再也淡定不了,沖進廚房拿了掃帚要打辛以可,嘴里威脅著說︰辛以可這麼讓他們丟人,還不如打死她算了。
辛家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莊棕翮在樓下等了會兒,仍舊放心不下,辛家他沒有來過,不知道住在哪一層,給陶應之打電話,問了具體的地址。莊棕翮進門的時候,鐘翠玲正在要擺月兌丈夫的桎梏,對辛以可罵罵咧咧的,說的不太好听。
擱在誰家,這時候話都不會太好听吧。
莊棕翮閃身擋在辛以可面前,把她抱在懷里,替她擋了鐘翠玲揚起的笤帚疙瘩,悶悶一聲打在莊棕翮的肩膀上。鐘翠玲沒想用多大力氣,就是想嚇唬嚇唬辛以可,最好能讓她知錯就改,可看到突然出現的莊棕翮,鐘翠玲的氣不打一處來,下手自然是要快狠準。
「我有話說。」莊棕翮把辛以可藏在身後,正面對著辛爸辛爸,「你們的女兒,你們了解是什麼樣的性子,是我的錯,把她陷在這樣難堪的境界,如果你們給我機會,我不會再讓她委屈。」
莊棕翮轉過身,輕輕握了握辛以可的肩膀,「拿上女乃瓶,抱著得得去樓下等我。」辛以可不肯,鐘翠玲最多是嚇唬嚇唬她,不會真的動手,可對著莊棕翮,就未必。
辛升榮與鐘翠玲坐在沙發上生氣,不過也是要談談的,事情已經到這一步,氣是要生的,可問題還是要解決,不然日子怎麼過。
在剛才的混戰里,鐘翠玲怕誤傷了外孫,讓辛鋼豪抱著得得進了房間,並尖聲吼得他不敢出門。辛鋼豪沒有去莊嘉訊的葬禮,他看著妹妹咂舌,「你真是總做讓人大跌眼鏡的事。」
辛以可抱住得得,小聲求哥哥,「哥,你……」如果媽媽打他太狠,你出去看看。
辛鋼豪對這個妹妹再了解不過,他頭一揚,斷然拒絕,「不看,不行,我得給媽上上課,打莊棕翮可以,別把人打死在家里。」
「哥。」辛以可黑線著提醒哥哥。
辛鋼豪問辛以可,「你是被人下套之後的將計就計呢,還是真的……愛他?」辛鋼豪覺得第一個可能性更大點,別看辛以可平時沒什麼脾氣,有時候倔的很,能這麼吃了啞巴虧。
「兩者都有。」辛以可說,「我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無論是外在條件還是內在的,而且,現在只有他能幫我月兌離婚姻。」
辛鋼豪嚎叫,「你只要下了離婚的決心,還有離不成的婚?再說已經這樣,不離婚還能怎麼著?」
辛以可沒解釋,只是對哥哥說,「過幾天我把得得放在家,你多在家看看。」
「你去做什麼?」
「他跟著我不安全。」
辛鋼豪更加不放心,「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誰威脅你了?」
「沒有。」辛以可搖頭。
辛以可抱著得得去樓下等莊棕翮,客廳里,辛升榮與鐘翠玲氣勢強大的坐在沙發上,莊棕翮站在客廳正中央,連個凳子都沒有。辛鋼豪從房間里探頭出來看,被他娘一記凌冽眼神震懾到,縮回去,莊棕翮,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