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政治上的東西,郝醞非但是不怎麼懂,而且也不耐煩去應對。會議桌上除了自己人以外的每一張面孔的每個細微的表情背後都是足以影響別人生活的一次算計,人的表情千變萬化,政治也是瞬息萬變,變化的同時,夾雜的許多無奈,就只有當事人能夠明白。
郝醞從初中以來政治就沒合格過,到了大學更是差點掛了所有與政治相關的科目,無論是馬克思還是毛鄧三,凡是要在枯燥的理論中提升政治覺悟的科目,基本上就沒有郝醞能听得懂的。
甚至每當考試遇上傳說中最容易拿分的選擇題時,郝醞總以他驚人的判斷把所有的正確選項都避開了。
所以,當他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時,往往拿出「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心態,讓旁人看著容易誤會成淡定。
此時的郝醞,就給人這樣的感覺,他旁邊的阿斯特洛和莫頓眼楮都有些發直,看了看會議桌上高談闊論的克拉克,轉頭又看了眼郝醞,都覺得他們的領主實在淡定得太有氣質了。
克拉克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他向來給別人的直觀感受就是︰沖動,魯莽,思考不經過大腦,經過了大腦也基本等于沒用。
所以當人們看到克拉克義正言辭地進行演講的時候,所有人都想揉一揉自己的眼楮。
克拉克一拍桌子,桌上茶杯里的水幾乎都震了出來,力氣本就很大的克拉克中氣十足道︰「領主,你所提的這個方法根本是讓邦塞城走向滅亡!即使我們得以在別的城邦中生存下來,臣服于奧爾帝城的這個城市,還能保留原本的名字嗎?!因為領主對邦塞城並沒有多少感情,所以無法體會這個名字對戰士們的意義!」克拉克深吸一口氣,話鋒一轉,直指郝醞︰「各位長官們!別忘了我們現在的領主是如何來到我們的城邦的,領主的出現絕非偶然,他的特征又這麼明顯……眾所周知,奧爾蒂城佔據了世界中央的‘通天道’,他們能得到‘天使’也不算什麼意外吧?這是陰謀!是奧爾帝城以‘天使’和晶樹讓邦塞城走向滅亡的陰謀!!」
會議桌上的人目瞪口呆,就連郝醞都差點要以為自己是奸細了。
但是他臉色看上去還是波瀾不驚,身邊的阿斯特洛和莫頓的表情都很難看,尤其是對比克拉克站直了身體口沫橫飛意氣風發的模樣,這哥倆也被克拉克直接打上了奸細了符號。
「可是大哥啊……」郝醞模了模鼻子,最終捕捉到克拉克語句中的體頓,見縫插針道︰「邦塞城這麼個小破地方,沒必要動用那麼多的人力物力來搞陰謀吧?」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集火郝醞,郝醞一臉淡定。
克拉克瞪了眼郝醞,繼而傲慢道︰「誰知道呢,或許邦塞城的地下埋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吧!」
「你也不確定吧,莫須有的事情也能拿出來說?」郝醞和克拉克頂上了。
克拉克哼了哼︰「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我有證據,你秘密讓幾名法師進行某種魔法陣的研究,是不是啊,領主?」
「那又怎麼了?」
「呵呵,這不是說明領主另有居心嗎?」克拉克目光環視了會議桌一圈,最後信誓旦旦地說︰「難道諸位還不能清醒嗎,領主瞞著我們在進行別的研究,而這很有可能危害到邦塞城的安危,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奸細,他都不是個稱職的領主!而我克拉克,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認為現在的領主不值得讓我們付出忠誠!」
得了,說到最後,這家伙還企圖分裂領導集團,策反其余的長官了。
就在克拉克得意地望向郝醞的時候,莫頓緩緩站了起來,他冷著臉道︰「關于研究的事情,是我組織的。我們本來是想等研究成功以後才向各位公布的,但是現在看來不得不說了——這個研究,正是我們保護邦塞城的最後手段,一個可以將整座城鎮轉移的魔法陣。所以邦塞城不會被吞並,我們可以遠離敵人的視線,重新站起來。」
克拉克冷笑一聲︰「轉移邦塞城?你能轉移到哪里去?」
莫頓這才明白過來,他上了克拉克的當了。
這人,分明就是想逼他們說出魔法陣的事情,他或許早就知道了他們的研究目標,但是他要等莫頓親口說出來。
因為他們這個傳送陣的目的地,是黑色地帶,又名死亡地帶。
不管怎麼解釋,話題最終都會回到「滅亡」這兩個字上,克拉克又可以借此大談「奸細」論。
莫頓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偏偏克拉克在旁邊落井下石,不斷地逼問︰「怎麼了?怎麼不說了?轉移到哪里去啊?」
莫頓的雙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他深吸一口氣,正想著要如何回答,郝醞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當然是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啊。」郝醞緩緩道。
克拉克進而又問︰「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危險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領主該不會是說黑色地帶吧?」克拉克輕蔑地笑了笑。
郝醞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就是那里。」
「哈哈哈!領主,你接下來不會是要跟我們說,傳送到那里,不僅可以獲得更多的晶樹,還能提高我們的魔力吧!」克拉克說。
「咦,你怎麼這麼清楚?」郝醞驚訝地睜大了眼楮。
克拉克神氣無比地沖大家攤手,眼神清楚明白地寫著「看吧,我就知道」。
郝醞盯著克拉克的臉,突然說道︰「不這樣做的話,難道要把晶樹送給隔壁的凡爾城,以合作為前提,以晶樹強大我們自身,然後一同對付其他的城邦?」
克拉克臉色蒼白了幾分,有些訝異地看了眼郝醞,然後道︰「這樣听起來……是個不錯的辦法。」
「呵呵。」郝醞冷笑,「凡爾城自己有多少斤兩你掂量一下,他們有那個本事吞得下那麼多晶樹嗎?」
克拉克終于不再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他顯得有些慌張,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副官。
郝醞笑著看向了克拉克︰「有些人在質疑我來路不明的同時,也要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完全的清白。就算這個城邦已經危在旦夕了,至少我捫心自問,我還沒有那個能耐讓邦塞城走向滅亡,但別的人,就不一定了。」
郝醞的這番話,明著是說給克拉克听的,但在座的所有對邦塞城的未來並不看好而暗中和別的城邦有聯系的長官們,都不由得心里咯 一下。
「行了,散會吧!」
郝醞話音一落,率先走出了會議室,其余的人也紛紛作鳥獸散。
誰能想到,一向看起來軟弱可欺的領主會在最後的關頭發飆了呢,每個人都擔心自己心里的那點小算盤是不是被領主察覺了,好不容易盼到領主一聲令下散會,都紛紛去和自己信任的部下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喲,剛才你真的太帥了。」阿斯特洛追上了郝醞,用力地拍了下郝醞的肩膀。
可他接下來卻傻眼了。
阿斯特洛的那一掌絕對沒用力,可他這一拍,郝醞直接跪了!
「媽呀剛才嚇死我了……」郝醞狠狠地抹了把臉,深呼吸幾口氣,才扶著阿斯特洛的大腿慢慢支起發軟的雙腿︰「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我剛才演戲還演得不賴?」
阿斯特洛眨了眨眼楮,不解道︰「領主,你剛剛不是……解救了莫頓,發現了克拉克的陰謀嗎?」
「陰什麼啊陰!這都是我踫巧偷听到克拉克和他副官的談話……」郝醞左右瞄了兩眼,看到周圍沒人,才把自己听牆角得到的信息說了出來。
大致意思是,克拉克和凡爾城勾結,有人暗中指使克拉克在會議上說出那番聲情並茂的演講,目的就是為了瓦解邦塞城的高層。
其實克拉克的演講詞算是滴水不漏了,要不是郝醞剛好偷听到,在政治上一竅不通的郝醞,恐怕連蒙在鼓里的莫頓都不如。
「唉,勾心斗角真麻煩……」郝醞嘆氣。
阿斯特洛卻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他模了模下巴︰「凡爾城嗎……佔比現在,應該在凡爾城過得還不錯吧。」
郝醞听他這麼說,頓時腦補了不少東西︰「喂該不會……說服了克拉克的人就是你二哥?」
「咦,領主的想法可能性很大,能讓克拉克信任,又具有良好的口才和演說能力的人,很有可能是佔比。」阿斯特洛認真道。
「隨隨便便就懷疑自己的親兄弟真的好嗎?」郝醞愣愣地道。
阿斯特洛卻搖了搖頭,語氣無比的嚴肅︰「在我的家族,只有利益才是親人。」
郝醞更加迷惘了︰「那你呢……」
阿斯特洛笑了笑︰「我?我當然也是啊。」
郝醞突然覺得有些失望,微低下頭︰「哦……什麼啊,你也和他們一樣啊。」
「我最大的利益,就是領主,郝醞。」阿斯特洛特地在最後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唔?」
郝醞扯著阿斯特洛風衣的手還沒放開,阿斯特洛主動攬住了郝醞的肩膀,另一只手揉了揉郝醞的頭發,笑笑道︰「我是騎士,我效忠的對象就只有領主。另外,我認為,這個大大陸上應該不會再出現一個像你這樣好吃懶做卻又身負極其強悍的魔力的領主了,所以你就是我的利益,領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