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歡樂的孩子們,安琪感概萬千,六年前的痛苦回憶再度涌上心頭————
畔山雲海,扶雲一號,蕭家。
緊張的氣氛在屋內彌漫,一名穿著寬松衣裙的少女怔怔地站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顯示她已經懷有身孕。
「啪」
一個巴掌狠狠打在她臉上,她踉蹌摔倒在地,捂著紅腫的臉,倔強地不肯掉淚。
「蕭雨馨!」
一名中年男子沖著她大吼,「如果不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你就滾出去,我蕭震霆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蕭雨馨微微仰起臉,看見桌上開得正艷的紅玫瑰,那樣妖嬈美麗,而玫瑰花的後面就是父親猙獰的臉。
「雨馨,听你爸的話,媽陪你去醫院。」身著華服的中年女子一邊抹淚一邊扶起她。
蕭雨馨緊緊咬著嘴唇,手不自覺地放在小、月復上。
她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為什麼他們要殺了他?
見蕭雨馨不說話,中年男子又抬起了手,被中年婦女勸住,「別打了,雨馨她受了這麼多苦,你不心疼,我心疼!」
說著,中年婦女又搖了搖蕭雨馨,「快,和你爸說,你會乖乖打掉這個孩子。」
蕭雨馨拽著裙邊,揉著手心里,一團一團,那泛起的褶皺好像她的心,裂成一道一道。
「林巧恩,你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蕭震霆一把將林巧恩從雨馨身邊拉開,眼中燃著熊熊怒火。
蕭雨馨直視著他的眼眸,強撐著與他對峙。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她說得那樣堅定。
「你說什麼!?」
蕭震霆怒不可遏,隨手就將桌上的花瓶摔碎在了雨馨身邊,濺起的玻璃渣如冰晶一樣在空氣中散開,玫瑰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花瓶里的水氤氳開來,像極了玫瑰花的眼淚。
蕭雨馨低著頭,身子因為畏懼暴怒的蕭震霆微微顫抖著她更加小心地護著月復部,擔心他會傷到她的孩子。
「我說,我要生下他!」她卻仍然沒有退讓。
「啪——」
抬手又是一個耳光,林巧恩想攔都攔不住。
「蕭家絕不能留下這個孽種!」蕭震霆擒住雨馨的手腕,將她拖向門口,「如果你要留下這個孽種,現在就滾出蕭家,從此,你再也不是蕭家的女兒!」
林巧恩嚎哭著擋在蕭震霆跟前,「震霆,你瘋了嗎!現在天氣這麼冷,你讓雨馨就這樣出去?」
「她要留下孽種,蕭家就留不下她!」蕭震霆開了半邊門,臘月寒冬,冷風瑟瑟地灌入蕭雨馨單薄的衣裙,即便屋里開著暖氣,她亦被外面的風凍得抖。
蕭震霆也感覺到了她身子的顫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卻又被她眼中的決然刺痛。
「滾出去!」
「夠了!你們是不是想氣死我這個老頭子!」
蕭天應在管家的攙扶下蹣跚走下樓,他拄著暗紅色的拐杖,滿是皺紋的臉上隱匿著難以言說的憂傷,語氣里帶著怒氣,卻又顯得那麼無力。
「爸,你快勸勸震霆,他要將雨馨趕出蕭家。」林巧恩嚶嚶哭泣著。
蕭天應沒有理會她,也沒有斥責蕭震霆,只是走到雨馨跟前,無盡悲涼地說︰「雨馨啊,這個孩子你不能留下,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錯誤。」
「爺爺……」看著蕭天應似乎蒼老了十年的面容,蕭雨馨終究是不忍。
「雨馨啊,把孩子拿掉吧,爺爺給你找個好人家,這件事絕不會有人知道。」蕭天應伸手去牽蕭雨馨的手,卻被她避開了。
眼淚簌簌地落下來,連最疼的她爺爺都要殺了她的孩子……
「爺爺,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求你讓我生下她。」雨馨悲慟地痛哭,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她幾乎就要跪下。
「是爺爺對不起你。」蕭天應老淚縱橫,「你答應爺爺,放棄這個孩子吧!」
「不……」雨馨撕心裂肺地拒絕著。
「逆女!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蕭震霆將蕭雨馨推出門口,她穿著單薄的衣服完全站在冷風中。
「蕭震霆,你是要逼死雨馨啊!」林巧恩將自己的羊絨外套披在雨馨身上,「雨馨,媽求求你,給你爸認個錯,這個孩子你爸和你爺爺是不會接受的!」
蕭雨馨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三人。
「雨馨,這孩子……他會毀了你一生。」蕭天應不顧寒風也走到了門外,慢慢地靠近蕭雨馨,雨馨卻步步後退,睨著蕭天應身後憤怒的蕭震霆。
「蕭雨馨,我最後說一次,我絕不會容許這個蕭家的恥辱活在世上!」蕭震霆扶著蕭天應,硬是將他拉回屋子里。
蕭雨馨怔住,蕭家的恥辱……蕭家的恥辱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她才對!
「爸、媽、爺爺,恕雨馨不孝,雨馨絕不會放棄這個孩子……」
蕭雨馨驀然轉身,林巧恩想追上前,蕭震霆不讓——
「從今天起,蕭家沒有蕭雨馨這個人,你們誰敢再與她聯系或者資助她一分錢,就和她一起滾出蕭家!」
蕭天應望著蕭雨馨瘦弱的背影,長嘆了口氣,「震霆啊,你這是何苦呢,雨馨是蕭家唯一的血脈啊!」
「爸,就是因為你們平時太慣著她,她才能闖出這彌天大禍。不是我不讓她把孩子留下,而是蕭家丟不起這人啊!」
……
因為怕丟人,所以就要殺了她的孩子?
站在回憶的分叉口,再回望六年前,安琪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因為她的心早已麻木了。而直到今天她都無法理解他們怎能這麼的狠心,因為怕丟人,就要去殘害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安琪。」
楚一寒現了她的魂不守舍,輕輕喚道。
「恩?」
安琪抬了抬眼,不知什麼時候楚一寒已經把手搭在她肩上,輕輕安撫著她。
安琪尷尬地甩開,回頭瞥了一眼,還好記者還沒來。
她不知道,楚一寒故意使了個障眼法,記者們全被他忽悠到另一場活動去了,今天下午的參觀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他是想專心陪著她。
活動中心一共五層,院長帶著他們一層一層地參觀,院長說這些「非婚棄兒」因為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了,身體大多都不好,其中有一個小男生因為嬰兒時期被父母丟在公園里,冬天里受了寒,患了嚴重的哮喘,所以都不能和別的孩子一起玩。
「我們可以見見那個小男孩嗎?」楚一寒問。
「當然可以,請隨我來。」院長走在最前面。
楚一寒跟了上去,而他的提議讓安琪嚇了一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愛心。
「嘉南,過來。」院子將楚一寒和安琪帶到活動中心4樓的讀書室,偌大的讀書室里只有一個穿著黃色短袖的小男孩,他正坐在小凳子上看書。
「院長阿姨。」小男孩跑了過來,好奇地看著安琪和楚一寒。
「他們是楚叔叔和蕭阿姨。」院子拉著他的手都到安琪和楚一寒跟前,「他叫林嘉南,今年6歲。」
只比七七大一歲呢,安琪看著嘉南可愛的小臉,不由得母愛泛濫。
「嘉南,你好啊。」她蹲著身子,與嘉南平視。
「蕭阿姨好。」嘉南是個很漂亮的小男生,只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臉色有些許蒼白。
「嘉南,你剛才在看什麼書啊,給阿姨講講好嗎?」安琪心里難受,這麼漂亮的孩子,父母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在看三只小豬。」嘉南見安琪長得好看又親切,很容易就對她敞開了心扉,拉著她到書櫃前,取下剛才看的那本書遞給安琪,「阿姨給我講故事好嗎?」
安琪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楚一寒卻和院長走出了讀書室,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三個故事講完,嘉南靠在安琪身上睡著了,楚一寒才獨自悄悄走進讀書室,幫安琪將嘉南送回宿舍。
「想不到楚總還挺有愛心的。」
看到楚一寒對嘉南細心的樣子,安琪只覺得和她平時見到的楚一寒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楚一寒挑眉淺笑,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安琪,她這是在夸他還是損他?
「等一下我送你走。」楚一寒順勢摟住了她。
「不用。」安琪急忙躲開,「楚總,我們沒那麼熟。」
「是嗎?」楚一寒笑得邪魅,「你忘了,就是捐款那天的慈善晚宴,你親密地挽著我,說我是你的新男友。」
「呵呵,我真忘了。」安琪厚著臉皮諂笑。
「忘了不要緊,我會讓你重新想起來的。」楚一寒愛昧地說道,將手移到她的腰間,用力一緊。
「我和于哥說好了,他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安琪全身僵硬不已,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話的時候連看都不敢看他。
「是嗎?那你再打電話問問。」楚一寒松開了安琪,似笑非笑的表情非常欠扁。
「于哥,你開玩笑吧,車爆胎!好好的怎麼會爆胎!……」
「我哪知道,你就坐楚總的車回來吧,或者搭258路公交。」
……
安琪看了楚一寒一眼,無奈,誰讓于哥已經把她賣了。
安琪坐上楚一寒的「小黑」,心里忐忑不安,楚一寒啟動了車子,往舊城區開去。
可開著開著,他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讓安琪大為緊張。
「楚一寒,你要帶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我要你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