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多雨,天氣多變,林中的梨花遍地,桃花也競相吐艷,朵朵潔蕊里面都含著一滴繽紛的露水,只可惜漢魏六朝的辭賦里面沒有《花賦》,否則憑借這些文豪的筆,用來點綴此時此刻的景色,即刻又是另一種寓意了。
有聲彳亍在園林里,遠處是自己的草房,有幾間都是自己請不遠的村落的人蓋的,不用沾染鶴雲的分毫錢財,雖然清苦,但是當一個農家婦人,平安度日也未嘗不可。自己兩個月以前托著重病初愈的身體,把土豪帶過來和自己一起過貧寒的日子,就是為了避開那一群殺人如麻的惡魔,而自己每日看看風景,用道家的豁達來解月兌自己因為害怕而見死不救的內疚,也不像剛剛開始的壓抑,雖說如此,但是園林里面的遍地花卉,還是那個人給予的,有聲時而悵然迷離,時而驚恐憂傷。
有聲姐,有聲姐,雲公子來了,土豪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邊,輕輕的說道,土豪知道有聲的習慣,近日以來,總喜歡一個人看盡江山好風光。
會有誰來,有聲搐動了一下嘴角,他楚鶴雲本事不小,盡管她退的痕跡不留,他還是輕而易舉的找到她,給她布置了這一片田園好風光,但是她從來都是拒不接受,也想靠自己,撐起現在的生活哦,但是這些周圍的林林總總,還是他幫了不少的忙,此時此刻連草房也是可笑的標記,他既然有佳人,又何苦來尋自己呢?看看吧,看看也罷,無關一切。
走吧,土豪,去看看他!說是人不關己,但還是激動無比,畢竟這兩個月,他經常過來,而有聲從來沒有見過他。不見並不代表不想見,而是因為往日的種種。
籬笆外,他依舊豐神飄逸,在女敕芽的襯托下,恍若油畫,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笑得自然,毫不造作。
听說你找我,有何貴干,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等人,別髒了自己的身份。
有聲,你終于肯見我了。他眼楮里面有一束久別重逢的光芒。
不用說了,你去尋找衣服的主人吧!有聲不知不覺就想到自己穿的藍色裙裳,心里有點不樂意,自知配不上人家,可為什麼還是醋酸的味道?
善婕早就離我而去了!現在也只是懷念而已,他眼楮里面急切的是痛苦,讓人不忍傷害。
她真的很聰明,知道離開你這個惡魔啊!有聲音調放輕,也許說的重了,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他的世界她看不懂。
她死了,鶴雲描述善婕的時候,想到了善婕彌留之際的一個畫面。善婕倒在他的懷里,對鶴雲說,
雲,你要好好保重,你的身份不簡單,我已經無守在你身邊了,我以後的魂魄會留在你的身邊,還會穿著這一身漂漂的裙子給你跳舞,記得,雲,我永遠與你相隨,就算我過幾天死去,以後我也會給你帶來一個和我一樣的女子,不過那個女子一定能駕馭這套裙子的,你相信就是我好了,行不行,懷里的善婕好蒼白,氣若游絲的對鶴雲說道,鶴雲強忍著傷痛,保持著一個比哭還有難看的微笑,
行,到時候如果哪一個女子能配得上這裙子,我一定會把她當做你。
不,我可不想現在就離你而去,我還想再多陪你幾天。
可是你已經撐了幾天了,你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不讓我一個人孤單,你再這樣,我心里難受。還是強忍著悲痛,就像開玩笑似的和她說著,但是目光不敢看著善婕,而是將善婕的頭搭在自己的肩膀。
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的,你真是一個世間的好男兒,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我以後肯定會離開你,可是現在卻不想。
鶴雲扭緊眉頭似乎肝膽俱裂,但依然不敢讓善婕察覺,按照大夫的描述,其實善婕早就應該死的,在中毒的那一刻就應該死的,可是她為了鶴雲撐到了現在。早就油盡燈枯了。
抱著善婕遲遲不肯放手。
夜晚,鶴雲跪在一個大夫的面前,神醫,求你救救善婕吧!
大夫扶著鶴雲,一臉的無奈,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那個女子的已經死,只是靈魂不願意離你而去啊,公子,你可知道,她這樣有多難受,髒腑都在腐爛了,只怕再投胎都難了,她的魂魄為你而留,以後會變成孤魂野鬼,你願意嗎?救活她老朽已經沒有辦法了,但是如果解月兌她,老朽還有一個辦法。
鶴雲听不懂,當時的他青春年少,對生死的感悟都沒有善婕的這一刻深入。他雙手握緊拳頭,隱忍了半天才一拳擊在牆上,直到手出血了都渾然不知。
大夫搖頭看著他,給他一瓶東西,這是藥,不是毒藥,而是可以讓她無法思索,無法再做夢的時候都想著你的藥,只要她的頭腦空白了,她才會真正的死去,她想留在你身邊的想法太強烈了,非醫治可以的。你看著辦吧,老朽告辭了。
大夫提著藥箱走了,瓶子在鶴雲的視線之內,他陌生的看著瓶子,然後握在手里,眼淚模糊了視線,臉部表情已經扭曲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才是真正的椎心泣血啊,坐在地上,拼命的抓著地板,可惜轉不起任何一件東西,嘴巴里面,吐出善婕的字樣,卻是痛苦到念不出來字的樣子。
這一刻,外面驚雷滾滾,大雨滂沱,所有的花草樹木已經被風吹到另一個東倒西歪的程度了。
善婕,你看看,這是什麼靈丹妙藥哦。
一個陶土瓶子,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善婕看一下十分高興,
雲,你太好了我都吃了不少的藥呢,謝謝你哦,你喂給我好不好?
鶴雲強顏歡笑的把塞子拿開,慢慢的,甚至猶豫了好幾次才呈在善婕的面前。
雲,你怎麼了?快給我吧!我覺得我沒有一點力氣了,不要逗我玩好不好。正在此時,善婕突然咳嗽,一口鮮血就像噴泉一樣,吐的吐不盡,嘴角一邊流著血,一邊對鶴雲說,雲,我不想離開你,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雲,雲,我好想和你白頭到老,我好想,好想,她還在掙扎,盡管奄奄一息了,她的魂魄居然那麼頑強,連黑白無常都勾不走的魂魄。
鶴雲知道,此時的善婕有多麼的痛,他慢慢的對善婕說,善婕不哭,善婕不哭罵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來喝下去,喝下去你就好了。
終于把藥喂進去了,善婕幸福的停止了最後的掙扎。
鶴雲知道,從此天涯永隔了,他仰天長嘯,善婕,善婕,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是我,為什麼跟著我啊?我就是一個災星。
有聲見他沉默,卻一直痛苦著,就已經知道他在回憶了,有聲不忍呼喚,直到鶴雲清醒的時候。
有聲急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喜是悲,她自己居然剎那間攪動了心里的各種滋味。
鶴雲淡淡地笑了一下,無妨,有聲謝謝你的見諒,忘記那件事情吧!我楚鶴雲永遠不會害你的。還是殺人的事情吧!一家幾口人,不過現在鶴雲的態度好誠懇,有聲略有心動,幾個月了,躲避他是不想想起他們殺人的場景。而今天他又是如此的孤寂,無邊的寂寞散發在他的眼眶里,甚至讓有聲不忍猝讀,有聲暗自用手壓了一下裙擺,默不作聲,如此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