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過幾日是下官義父六十五歲的忌辰,下官已向皇上告了半個月的假,要前往塋縣為義父掃墓。」走進育心閣,戚敬元在為趙央和趙盈雪授課前這般說道。明日他要動身前往與陘江鎮,這一來一返約需十一、二日的路程。
他事先已特意調查過,今年戚家人並未打算要前往老家塋縣祭拜義父,只會在都城里的一處道觀做法事,因此他才會以去塋縣祭拜為名告了假,以掩人耳目。
不過他雖不克親自前往,也另外安排了人前去掃墓。「听說近來常有暴民作亂,戚師傅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才好。」趙央好意提醒他。
「多謝殿下關心,下官會多加小心。」戚敬元接著朝趙盈雪看去,想到有半個
月見不到她,他眼神不禁柔了幾分,「公主和殿下在宮里也要多保重。」
听出他話里的關心,趙盈雪嘴角漾開一抹暖笑,說道︰「戚師傅不用擔心我們,放心去吧,我和央弟會在宮里等你回來。」
戚敬元點點頭,準備開始授課時,瞟見趙盈雪包扎起來的左手,眉峰微皺,「公主的手怎麼傷了?」
「是昨日春雪過去我那里時,不慎弄傷我的。」她將事情簡單地說了經過。
听完,戚敬元臉色頓時一沉,「可給太醫看過了?」她話雖說得輕巧,但他卻听出趙春雪分明是有意傷她。
他擔憂的表情令她心頭滑過一絲甜蜜,「已給太醫看過,只是外傷,不要緊。」先前太醫診視後,說傷口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一旁的趙央也心疼地說道︰「昨兒個菲兒告訴我,說皇姐手上的傷口極深呢,痊愈之後說不定會留下疤痕,七皇姐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拿個發釵,怎麼會把皇姐的手給傷成這般?!」
听見趙央的話,戚敬元陣底掠過一抹寒芒。若他猜得沒錯,趙春雪怕是為了那件事而傷了盈雪。
他特意地叮嚀她,「以後公主要多加提防春雪公主,離她遠一點。」
察覺他話里似乎另有深意,趙盈雪心思一動,問︰「為何這麼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本不欲將此事告訴她,但顧慮到她的安全,略一猶豫,戚敬元附耳對她低語了幾句話。
趙央看著他們,很好奇戚師傅對皇姐說了什麼,竟讓皇姐听了之後驚訝地瞪大眼,問道——
「這事是真的嗎?」
戚敬元正色道︰「千真萬確,所以公主要多留神點,也許春雪還會對你下手。」
「昨日被她傷到是我大意了,她不會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在明白春雪傷她的原因後,趙盈雪啼笑皆非,覺得自己真是無妄之災。
春雪根本弄錯了該恨的人,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好嗎?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眼楮一亮,「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正好可以利用這事來退了與祁浩天的婚約?」
「你暫且先勿輕舉妄動,這事我自有安排。」他會找一個恰當的時機揭露此事。在當初從辰剛那里得知此事時,他曾打算利用來攪黃盈雪與祁浩天的婚約,但這春雪膽敢傷她,這事便無法善了,他會讓她付出百倍代價。
「皇姐,你同戚師傅在說什麼?」趙央按捺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問。
趙盈雪拍拍他的手安撫,「回去我再告訴你,現在先上課,戚師傅明日就要走了,你不是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他嗎,趁今天快問吧,要不然就得等到半個月後了。」
趙央溫順地點頭,開始提出自己記下的幾個問題詢問戚敬元。
待為他解說完問題,戚敬元再講解了一篇文章後,授課的時間便到了。
看出戚師傅似乎還有話想對皇姐說,趙央先行離開。
屋里只剩下兩人。這次要分離這麼久,戚敬元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趙盈雪,再次叮嚀,「下官不在的這段時間,公主若有什麼緊急的事,就到下官的府邸去找一個名叫聶寧的人,他會幫你。」這看似平靜的深宮里實則暗潮洶涌,他怕她一不留神,就會被那些覬覦太子之位的虎狼給吞了。
其實若是她肯疏遠趙央,便不會讓自身陷入這泥淖里,但她一肩扛起照顧趙央的責任,將趙央護在自個兒的羽翼之下,令那些人視她如絆腳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也是他不怎麼喜歡趙央的原因,他不滿她大部分的心思都圍繞著趙央轉,讓趙央躲在她的背後,理所當然地依仗著她的保護和照顧,要是沒了她這個皇姐,他只怕早被那些人給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你放心,我能帶著央弟在這皇宮里活這麼久,自然有我的生存之道,況且還有我父皇在呢。」話雖然這麼說,但他這番話仍是讓趙盈雪心里甜滋滋的,有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
「倒是你要去的塋縣,離都城很遠嗎?」
她沒離開過都城,因此不知晁國實際上究竟有多大,她只听說過幾個比較知名的大城市。
據她所知,在晁國周邊還有三個與它規模相當的國家。北方有北鑫國、南方是竣國、西方是永晨國。
幾十年前琰國常與晁國交戰,那時趙知熙仍是皇子,他十分勇猛,率軍殺敵時往往身先士卒,屢屢擊敗琰國大軍,最後琰國不堪連年征戰,這才派遣使者送來了上千名美人和一大筆金銀珠寶的賠款,與晁國簽下了議和書。
趙知熙也因戰功赫赫,最後因此登上皇位。
「塋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來回約莫要八、九日的路程。」戚敬元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不知下官半個月後回來時,能否見到公主答應要送給下官的那座時鐘?」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因此沒答應他,而是假裝為難道︰「那種時鐘制作不容易,沒個一年半載恐怕做不出來。」
其實零件先前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盤算著在他回來之前,那座時鐘應該能順利完成。
他突然傾身逼近她,讓坐著的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避開。
「你要做什麼?」
他眯了眯眼,笑得十分可親,「下官怎麼听說,鑄造處已將零件鑄造出兩套了?」
「那兩套一套是要送給央弟當生辰賀禮,一套是我自個兒要留著。」言下之意是,這兩套里沒一套是要給他的。
她剛說完話,就見他突然傾下臉靠向她,那姿態就像是要……吻她一樣,她耳根倏地漲紅,胸口就像在擊鼓一樣咚咚咚劇烈地跳動。
她下意識地抬手想將他推開,但伸出的手冷不防被他握住。
他那雙深黑的眼凝著她,悠然悅耳的嗓音拂在她耳旁,「要不下官付給公主一件報酬,請公主將那時鐘割愛給下官吧。」
說著也不待她同意,他便逕自從懷里取出一只錦囊塞到她手里,「這就權當下官給公主的謝酬。」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捏了捏那只水藍色的錦囊。
「公主回去看了便知。」戚敬元退開一步,嘴角揚著一抹深笑,說道︰「時辰不早了,下官告退。」
目送他離去後,趙盈雪迫不及待地打開錦囊,從里頭取出一只約莫手掌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個男子,她仔細看那男子的容貌,竟神似戚敬元。
她失笑,他居然送給她一尊自己的木偶當報酬,虧他想得出來。
她輕輕撫模著那木偶,笑斥,「刻得真不像,你哪有這麼憨厚可愛?」
話雖這麼說,她含笑的眉眼卻又流露出對這木偶的喜愛之色。
她想他送自己這只木偶,應該是想讓她睹物思人吧,看見它時,便能想起他。太狡猾了,竟用這種方法想讓她時時惦記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