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妻 第十二章

作者 ︰ 綠風箏

電影開始前的預告集錦里出現飛機墜毀的驚悚畫面,駭了一跳的余安朵腦中突然跳出楚格非的臉,促使她想起了一樁可怕的事情。

余安朵壓抑內心忐忑,佯裝鎮定地說︰「雖是第一次見到,可感覺得出來你小舅是個日理萬機、很厲害的人。」

向之謙撇過頭,大表贊同,「小舅的確很厲害。從小到大,但凡我有不懂的去請教他,小舅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回答不了的問題,他常讓我覺得,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他。他也是除了我父親之外,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一個親人。」

听著向之謙言談間流露出對楚格非的崇拜與重視,余安朵頓覺心里一揪。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縱橫商場的楚格非將會于七年後的二零一三年死于一場空難,光是想象向之謙可能面臨的巨大傷痛,余安朵的心就難受得不得了,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再使勁扭轉般疼著。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很想要告訴向之謙,可才張開口,話全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一個單音也吐不出來。

這畢竟是七年後的事情,有誰會信?只怕她說出口的瞬間,就會被當成精神病也說不定。

再者,捕夢網只是讓她回到過去彌補遺憾,她可以貿然改變他人的未來嗎?可她真的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向之謙所珍視的人失去生命,畢竟,他的傷心有多少,她的心痛也就有多少……

「為什麼突然把手握得這麼緊?」

余安朵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趕緊掩飾地漾開傻笑,「把你握緊了,你才不會不見。」

向之謙帶著冷意的眉眼瞬間融化,「傻瓜!」屈指飛快的敲了她光潔的額頭一記,總是被抿成一條直線的稜唇淺淺彎起弧度的同時,大掌學她一樣緊握。

「向之謙,改天我們一起去廟里給小舅求個平安符好不好?」她試探性提議。不能說就用行動的,這樣總可以吧?

「為什麼突然有這個念頭?」

「因為你說小舅是除了伯父之外,對你而言很重要的親人啊!身為經營者,小舅少不了要國內、國外飛來飛去,我想求個平安符保佑小舅時時刻刻都平安。對了,伯父也要一個!只要是你重視的人,我都希望他們能夠平安。」

幽暗的電影院里,向之謙靜靜的凝望著坐在身旁的余安朵。

這副身體里究竟有著怎樣一顆柔軟的心?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無私的把對方重視的人都一並給喜歡進去,並且擺在心上重視著,她這天真又帶點傻氣的善良,教向之謙恨不能多喜歡她幾分。

「不、不好嗎?」她怯怯問。

好,當然好,不過,她少說了一個人。

「你也是。我也想你平安。」他啞聲道。

余安朵表情微愣,意會他話里的含意後,臉微微燙了起來,一抹甜得幾乎要掐出蜜來的笑容緩緩在她臉上綻放開來。

好喜歡、好喜歡……她真的好喜歡他!

不華麗的約會成了他們接下來每次相聚出游的默契。

他們可以為了品嘗台鐵的福隆便當,花一個上午的時間,搭著火車搖搖晃晃的到達福隆車站,親眼見證過月台叫賣的真實情況,並且分享完一個便當後,再滿足的搭著火車,一派悠閑地返回台北。

他們也可以為了吃一口傳說中的炸芋圓球,站在寧夏夜市的攤販前,共撐一把小傘,像對傻瓜似的在雨中等上半個小時,執著到老板都忍不住懷疑兩人的腦袋是否還正常,最後索性多送了幾顆,犒賞他們對芋圓球的痴情與堅持。

他們還可以為了搶看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說,待在連鎖書店里消磨整天也不覺得厭倦乏味。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華麗,一支冰淇淋、一段文字、一口小吃、一朵從行道樹上落下的黃色小花,乃至于一場電影、一個偶然經過的路口……看似瑣碎,卻無一不甜蜜地充滿畢業前的每一天。

當然,他們也不是就此跟華麗的約會徹底絕緣,畢竟向之謙的身家背景擺在那里,完全平民是不可能的,更別說向之謙還有個縱橫商場的能干小舅。

畢業典禮的前一晚,正逢楚格非赴港參加佳士得秋拍的難得機會,兩人搭上楚格非的專機,跟著一起飛了趟香港。

在楚格非的安排下,他們在足以眺望整個維多利亞港的飯店餐廳,一邊享用頂級廚師只為兩人烹調制作的美味晚餐,一邊望著遠方夜燈閃爍的維港風情,好浪漫,好——緊張。

余安朵小口小口的吃著東西,看似秀氣安靜,心里卻因為某個計劃而不住忐忑著,擔心自己隨時都會因為心髒過度跳動而當場暴斃。

是的,她決定再次對向之謙告白,就在畢業典禮的前一晚,在這有著絢爛燈海的維多利亞港。

放下手中的銀質刀叉,向之謙舉杯啜了一口紅酒,驟然揚聲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啊?!」宛若遭到雷擊,余安朵猛地抬起頭來,滿臉驚詫的望著向之謙。

他怎麼知道了?這家伙該不會是有讀心術吧?

「沒有嗎?」他表情像在開玩笑,眼神卻很篤定。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清楚知道余安朵不是一個善于隱藏心事的人,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但凡她感受到什麼,都會顯露在那張巴掌大的臉蛋上,做不得假,包括她此刻的欲言又止。

余安朵被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眸弄得手足無措,渾身更是沒來由得發燙,最後索性心虛的低下頭去,多塞幾口鮮美的牛排,透過機械式的咀嚼來穩定心緒。

向之謙也不催促,他讓耐心發揮最大劑量的效用,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吃光了餐盤里的食物,並且一口氣喝光了面前的紅酒,余安朵總算鼓起勇氣抬起一度膽怯回避的眼楮,勇敢直視他,接著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只小巧的方形錦盒,靜靜擱在桌面。

余安朵伸出手指輕輕推著錦盒,用一種比蝸牛快不到哪兒去的速度推過大半個桌面,慢慢的抵達向之謙面前,然後停住。

向之謙黑眉微挑,眸光閃爍異色地望住她,不語。

電視劇通常是這樣演的,一對交往中的男女會在某個關鍵時刻,由男人拿出錦盒送到女人面前,女人打開,看見錦盒躺著璀璨的鑽戒喜極而泣,HappyEnding。

不過很遺憾地,今天推來錦盒的不是向之謙,而是余安朵,他也不認為錦盒里會躺著昂貴的鑽戒,因為那樣就太無趣、太不余安朵了。

「送給你。」

向之謙拿過錦盒,打開,里頭靜靜躺著一枚聖亞高中制服專用扣子。

她咬了咬下唇,微紅著兩頰,低聲說︰「我听說制服上的扣子,第一顆要留給自己,至于第二顆……因為最常被主人觸模,也是最靠近心髒的位置,所以要留給

最重要的人。傳說,只要得到這枚扣子,就意一得心。」

的眼陣,凝望著向之謙,「我想要說的是,即便是一個月過去,我對你的心意依然不變。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答復嗎?」

這麼巧,他也有話要跟她說,看來這一個月,他們不只熟悉了彼此,還增加了不少默契。

向之謙捏起錦盒里的扣子,緊緊的握在掌心里,好看的唇迸出一抹笑容。

許久,他小心翼翼將扣子放回錦盒中,連同錦盒一起收進口袋里,接著一把扯上西服外套上的第二顆鈕扣,放到她手心里。

「這是我喜歡、也最常穿的一件外套,是之前跟小舅到意大利旅行時,小舅找來當地的老師傅親手為我裁制,鈕扣上還有我名字縮寫。」

余安朵又驚又喜的看著掌心里的深色鈕扣,果然如向之謙所說的那樣,上頭有著小小的英文字縮寫。

她給他自己的心,他也把心給她,想到這,余安朵開心的都快哭了,緊緊的握住扣子,不肯放開。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這一次向之謙斂起笑容,無比嚴肅的看著余安朵,看得她的心都緊了起來。他從西服內里的口袋里抽出一長形信封狀的東西放到余安朵面前。

余安朵謹慎的拿起,打開——

機票?!

她納悶不解的望著向之謙。

「畢業典禮之後,我馬上就要到美國去念書,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轟地一聲,余安朵像是被雷打到,整個人呆若木雞,腦袋空白一片,像是斷了電似的完全僵愣。

她、她沒听錯吧?向之謙居然想要她跟他一起去美國?這是真的嗎?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二話不說狠狠掐了自己的臉頰,感受到清晰的痛楚,余安朵總算反應過來,這是真的,不是虛幻的。

「你每次都要這麼搞笑嗎?」向之謙被她自捏臉頰的動作逗得好氣又好笑。她才不是故意要搞笑,她是被嚇傻了!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去美國。」她根本是不敢想!她可不是喬麗雯之流的富家女,最好可以說去美國就去美國啦!

「再說,我去美國做什麼?」

「傻瓜,當然是跟我一起念書。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管是學費和生活費,我都會全額負擔。」

他敢提出這個要求,就是把所有的現實問題都仔細想過了,她只要人來,什麼事情他都會幫她打點好,包括錢。

「你瘋了嗎?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怎麼可以平白無故花你們家的錢,伯父他知道這件事嗎?」

「那點小錢我還供得起,根本無須驚動我父親。」

向之謙打小學三年級起,就讓楚格非帶著學習接觸股票、期貨買賣這類的金錢游戲,這麼多年的實戰經驗累積下來,早不知道為自己賺入多少桶金了,區區一點學費和生活費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麼。

這事他沒跟父親提,倒是跟小舅說了。小舅樂見其成,只叮嚀了句一起生活不像戀愛這麼簡單,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女人,其他就沒說了。

「我、我……我……」她仍處于震驚狀態,完全無法冷靜思考。

這些日子越是跟她相處,不想分開、想要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念頭就一天比一天強烈,不想兩人愛情才剛萌芽就分隔兩地,更舍不得將她獨自丟在台灣,所以向之謙想出了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安朵,我很喜歡你,我真的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美國,你不用現在馬上回答我,今晚回去跟阿姨討論一下,明天再給我答復,我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知道向之謙是那樣的喜歡著自己,喜歡到甚至不惜想要帶著她一起去美國求學、生活,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只是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她明明應該很開心、情緒飛揚,卻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沉重。

余安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餐廳的,只覺得頭重腳輕,搭著專機返回台北的飛行途中,她一句話都沒說,坐在位子上異常安靜,乍看像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偏偏兩只眼楮卻呈現完全無神的狀態。

下了專機,向之謙讓司機先送她回家,昂貴的賓利車勉強駛進余家所在的小巷弄里,停在老公寓一樓的大門前。

「累了是不是?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見。」

「嗯。」

他溫柔的在她眉心一吻,從容不迫地回到車上,離開這老舊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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