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突發狀況讓卓赫堯驚愕地快步走到池邊，就見錢佳瑛在水里掙扎，一副要溺斃的驚恐樣。
「啊……」她一喊，水便嗆了進來，咳得她不能說話。
「別慌，水深只有一百五，你站起來就沒事了。」看錢佳瑛一臉驚恐地沉下去，卓赫堯嘆口氣，不再廢話，月兌了鞋子，躍入水中。
其實在卓赫堯出現時，錢佳瑛就不須驚慌，雖然她不會游泳，但卓赫堯不可能見死不救，她只要等他跳下來救人就行了。
事後回想時，錢佳瑛為自己的大驚小敝、驚慌失措而汗顏，明明听到卓赫堯似乎說了水不深之類的話，但當時就是沒听進去，人在性命交關的時候，剩下的只是求生的本能，偏偏她的本能十分拙劣。
當她被水嗆到，因撲打而越來越往下沉時，腦中什麼也不能想，甚至眼前都是模糊的，然後她就看到卓赫堯朝她游過來，越來越近，她向他伸出手，接著就被托出水面。
「啊……咳咳……咳……」
錢佳瑛大聲咳嗽，也大口吸著甜美的空氣。
「好了，沒事了。」他試著要把她帶回池邊，偏她抓得死緊。「你站好，站好！」
他大喝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瞪大著雙眼，不明所以。
卓赫堯耐著性子說道︰「水深只有一百五，你站著都比它高。」
她恍然大悟。「咳……我一百六。」
她伸直雙腿，當腳底踫觸到池底時，多少讓她安了心，雖然鼻子好像還是會進水。
見她一本正經地仰著頭，不讓水嗆進鼻子里，他莫名覺得好笑。
錢佳瑛注意到他發笑的神色，認真道︰「你拉我回池邊。」她仰著頭，水中有阻力，其實不好走。
他拉著她走到池邊，一踫上牆，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他雙臂一撐，躍上地板，身上的水往下流瀉。
錢佳瑛沒他這樣的臂力與彈躍力，身上的衣服又重得要死，因此只能狼狽地撐起自己，右腳抬起並攀上地板後，身子往右一帶，整個人滾上岸，轉了半圈後，被他的雙腿擋下。
卓赫堯低頭看著臣服在他腳邊的人兒，她似無所覺，身體還壓著他的腳背。
「還不起來？」他輕喝一聲。
他的指令一下，她絲毫不敢偷懶，趕緊就要起來，順手抓了個東西，借力要站起來。
卓赫堯感覺褲子往下滑，立刻反射地扯住，火大道︰「干麼，還不放手？」
錢佳瑛抬頭，正好看見他的運動褲被她扯到大腿，深藍色的四角褲露了出來，她反射地放開手，瞬間，褲子就被他拉回原位。
她的臉一陣熱，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低頭道歉。「對不起。」
他沉默著，她也不敢說話，以為自己大概要被開除了，卓赫堯沉著聲說道︰「你腦袋進水了是不是？」
「沒有。」其實她覺得兩人可以笑一笑，把剛剛的事輕巧揭過去就算了，但顯然他不這麼想。
他怒道︰「再給我出一次錯，就不用來了！」
她立刻點頭。「是。」
「夠了，先去換衣服。」他套上鞋子，跨步往外走，身上的水不停往下滴。
她照著老板的吩咐，急忙穿上鞋子，跟著他走到屋內，沿途留下一小灘、一小灘的水漬。
走回室內，她順手拿了拖把，沿途把兩人弄濕的地順勢擦干淨。轉角，兩名清潔阿姨推著推車走過來，一見到兩人，嚇了一大跳，等到認出眼前的落湯雞是卓赫堯，更是詫異地張大嘴，連招呼都忘了打。
還沒回神，接著又看到同樣濕答答的錢佳瑛拿著拖把認真地跟在身後拖地，眼楮瞪得更大了。
「我換了衣服再過來。」錢佳瑛鎮定自若地說道。
兩人回過神。「啊？喔，好。」
卓赫堯走到轉角邊的電梯，壓下按鈕；錢佳瑛正好來到他身邊，盡責地拿著拖把在他四周拖著，不管她來回拖了幾次，兩人身上的水還是不停往下滴。
她像陀螺似的不停圍著他打轉，拖把轉啊轉的，這荒謬的情境讓他差點笑出來，幸好不用經過大廳，否則這詭異的舉動大概會引人側目。
卓赫堯從褲袋掏出手機，撥了電話；錢佳瑛猛地也想起自己的手機一一糟糕，泡了水還能用嗎？
她從口袋里撈出手機，螢幕不亮了，她望向他，他也正看著她，視線移到她的手機。
「故障了？」
她點點頭。「你的防水？」
他挑眉。「從來沒機會用到這個功能，今天也算托你的福。」
「不客氣。」她回道。
他愣了一下，正要問她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電話那頭已經接通。
「送一套飯店的女清潔員制服到辦公室。」他簡單下令。
「洗衣部有替換的制服，我去那里換就行了。」錢佳瑛立刻道。
卓赫堯瞄她一眼，立刻改變命令。「制服不用了，去餐廳買一客冰淇淋，十五分鐘後準時拿上來。」說完，他就掛上電話，正巧電梯門也開了。
為表示恭敬，錢佳瑛還站在門前恭送，待他走進電梯後，她才開口道︰「請問……」
他壓住開門鍵，挑眉地等待她接續的話語。
「你離開後又轉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她提出疑惑。
其實他根本沒走，他一直躲在一旁觀察她，連她與林采萱的對話也都偷听了，但卓赫堯是不可能據實以告的。
「明天再說吧！」他可以隨便編個理由，但有時候不把話挑明，才是最好的，反而能讓對方模不著頭緒，忐忑不安。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直到電梯門關閉，才低聲一句︰「故作神秘。」拿著拖把走下樓，錢佳瑛往洗衣部而去，邊走邊猜測剛剛喝果汁、玩水的時候，他是不是看見了？
卓赫堯回辦公室途中，遇上飯店的總經理黃志峰，見他一身濕，黃志峰詫異道——
「怎麼，你也在阿舜的片子里軋一角？」
黃志峰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戴著無框眼鏡，面上一團和氣，在飯店里待了二十多年，與卓家的交情不錯，卓赫堯兄弟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平常他們都稱他黃叔。
「我哪有這種興致。」他微笑以對。「一個清潔員不小心掉進去，我下去救人就弄濕了，我先去換衣服。」
「我叫人弄姜湯上來。」黃志峰關心道。「別感冒了。」
卓赫堯好笑道︰「哪這麼弱不禁風，不用了。」他擺了下手，走進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飯店的客房，二十五坪大小，一邊讓他改成了辦公室，書桌、書櫃，各種辦公用品一應俱全；另一邊的拉門則是寢室，里頭還有衛浴設備。
卓赫堯月兌下濕衣，放進飯店的洗衣袋，快速地沖了個涼，在吹頭發時，便發現頭發落至額前，顯得有些長，他望著鏡子拉了下劉海，忖道——該去剪頭發了。
吹干頭後，卓赫堯終于感到神清氣爽，他走到房間另一邊，舒服地坐在辦公椅上，悠哉地翻開高爾夫雜志，正好他的私人秘書丁俊生敲門而入，遞給他一客冰淇淋。
丁俊生今年二十九，個頭不高，一臉精明，戴著一副銀框眼鏡，沒事的時候就待在辦公室處理文件，偶爾才與卓赫堯出去洽公。
很多例行事務中的前置作業，都是由他完成的，像是每個月提供董事會的月報表，80%的內容都由他準備，還得分析財務報表，匯整各部門的工作計劃，甚至簡報內容也是由他制作。
「你是下禮拜一，還是禮拜二要請假？」卓赫堯咬口草莓冰淇淋。
「下禮拜二。」丁俊生回道，那天是老婆剖月復產的日子，老婆已經撂狠話，他要是敢不到，她就要休夫。
「明天會有新助理過來，你把該交接的事交接給她。」
丁俊生愣住。「新助理？什麼時候應征的？」
卓俊堯笑道︰「剛剛。」
他驚慌道︰「老板，我能回來吧？」
卓赫堯挑起眉宇。「我在你心中這麼冷血？你請個假，我就會把你開除？」
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反應過度了。「因為事先沒預兆，太過突然，所以想偏了。」
這真不能怪他，事先沒一點風聲，卻突然跑出個助理，難免多想。
「這五天算是試用期，你看看她能不能用。」卓赫堯說道。
「對方的背景是……」
「你也認識的，錢佳瑛。」錢佳瑛住院時，丁俊生曾經代表他去探望，出院後，也曾上門詢問是否需要其他幫助。
丁俊生一臉詫異，卻沒多問。「是，我知道了。」
卓赫堯點個頭，丁俊生心領神會，便坐回位子上，自己去忙了，察言觀色是下屬該有的自備技能，但錢佳瑛……她……能揣摩上意，看別人臉色行事嗎？
老板是突然善心大發，才把她調到身邊嗎？據他與卓赫堯多年相處的經驗，他不是那種會突然愛心發酵，聖光大作的人……
他知道卓赫堯對錢佳瑛跟林采萱觀感都不好，丁俊生靈光一閃，難道是想調她到身邊，然後再尋個錯處，把人攆走？可是如果真的想辭退錢佳瑛，隨便找個理由也行，干麼這麼麻煩？
丁俊生思索一會兒，隨即放下臆想，專心工作，反正明天人來就知道了，到時再見機行事。
卓赫堯嗑完一客冰淇淋，心滿意足，拿起桌上的資料夾，走到窗邊翻閱，飯店有總經理管理，基本上他不過多干涉，家族集團底下的事業太多，除了飯店外還涉足建築、房產、電子、傳統產業等，叔伯堂兄等也有自己開店，經營品牌的，各式各樣，若不懂放權，事必躬親，早把自己累死了。
基本上他只經營飯店跟房地產買賣，飯店北部、南部各一間，房地產則北中南都有，底下的人把相關資料匯整給他後，每個月他會召集干部開會，听取建議，而後作決策。
雖然飯店有他專屬的辦公室，但他並非天天待在這兒，說實話就算他幾年不來，全權讓黃叔處理，飯店也會經營得好好的，下頭有個能干的人，根本不需要操心。
正因為這樣，父親希望他把堂弟經營不善的建築公司攬過來，或者到大陸再蓋一間飯店，再找個適合的酒店經理負責管理，擺明就是看不得他閑下來。
雖然最近的工作少了點挑戰性，但他也不想把自己累得像條狗，所以始終沒答應。
他一張張翻閱文件，快速瀏覽，把該簽名的文件都簽妥後，再看了下時間，恰好丁俊生也出聲道——
「老板，你等一下約了人打網球，時間差不多了。」
「我知道。」卓赫堯將文件遞給他，走出辦公室，打算去網球場好好舒展一下筋骨。